今年的春季来的似乎特别早,树枝上的嫩绿色小芽已经长出许多。
刘筝站在树下看着那抹嫩绿出神,不由得想起了那年第一次见他,似乎也是在春天。
那年春天,刚下过第一场雨,路上还有点湿漉漉的。
她和同伴把通缉令上的逃犯送进了衙门,领了赏金出来,她本想赶往下一个地点,就被同伴喊住。
“阿筝,去喝一杯不?”她的同伴和她同姓,别人都唤她一声禄姐。
彼时,刘筝因为抓逃犯的时候,灰色长袍的袖子被刮了个口子,她正寻思着找个地方把袖子补补,就听到禄姐的邀请。
她看看天,雨后的天空格外蓝,这些日子为了追逃犯的行踪,风餐露宿,好几天都没睡好,没吃好,去喝一杯,倒也是应该,她从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好!”刘筝答应下来,也暂时不管袖子上的口子了。
禄姐也看到了她衣袖上的口子,划拉一把,说:“等会咱们吃喝完,去我那儿,让你姐夫给你补补。”
和刘筝也合作了好几年,禄姐对她还算了解几分,这人对外表从不在意,衣服能穿,绝不会买新的。
“阿筝,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你就没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你看我,夫郎孩子热炕头,多好。”禄姐随即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说服工作。
刘筝抿了下嘴唇,还是千篇一律的答:“没有。”问的次数多了,她也不以为意,就像是别人说“今天天气真好”似的。
从家乡离开,也有十年了,她爹娘都不在了,自然也没人会催促她成亲的事,她自由自在惯了,也没觉得不好,只是偶尔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或者夫妻领着孩子从身边经过时,会有一丝羡慕,但也仅此而已,她有自己的生活在过,独自一人也没什么不好。
禄姐看着刘筝不在乎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边说边走,就快到最近的酒楼时,就听到从城南传来吆喝声:“没成亲的姑娘们快去城北的绣楼,要开始了!”
刘筝并不在意,她走南闯北,倒是见识过不少抛绣球,比武招亲的,就那么回事罢了。
禄姐倒是对这事兴致勃勃,拉住往前走的刘筝,说:“哎哎哎,阿筝咱们也去看看,走走走!”
刘筝本想挣开禄姐的束缚,却因为涌过来的人群,没能如愿。
被拉着,被推挤着,她们也加入了往城北绣楼去的队伍中。
刘筝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更何况,还是招亲这事,奈何旁边有个爱管事的大姐。
走走停停的就跟着人群到了城北一个空地上,那里立着个二层的绣楼,楼下还有茶棚,更有叫卖的小贩,贩卖着各色吃食,看起来还真是挺热闹的。
绣楼下挤着各色人等,穿的更是花花绿绿,鲜艳的很,倒像是怕绣楼上的人不会注意到她们似的。
倒是刘筝和禄姐两人衣着朴素,再加上刘筝衣服的口子,看起来倒与街边乞丐差不多。
刘筝无可无不可的挤在人群里,嘴角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来,像是笑,更像是嘲讽。
她在人世间行走了二十年,前十年与爹娘在乡下虽然过的不富裕,倒也开心快乐,后十年,她游荡在人群中,看尽了人情冷暖,便觉得只要还活着就好,对其它没有任何期待。
“阿筝,你看绣楼上的就是虞将军家的小儿子,别说,光看那气度就不一般……”禄姐与其他人交流了一番后,兴冲冲的拽了拽旁边的刘筝,说了一通。
刘筝被她说的有点心烦,便抬头往绣楼的二楼上看过去一眼,只是这一眼,她的视线便收不回来了。
绣楼的二楼上,一身白衣,用白色面纱遮了半张脸的虞放歌,端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半垂着,心中起起伏伏,他手中的棉布绣球上铃铛都倒在一面。
“小公子,到时间了!”他身后站着的童儿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提醒道。
虞放歌抬起眼皮看着绣楼下,不知怎的,心中竟有几分荒凉。他爹娘离世也有三年了,三年的孝期一过,他本想离家云游,哪里想到那该死的女帝竟然想让他入后宫为妾,他还记得爹临死前对他叮嘱,宁可独善其身,也不能入那深似海的后宫之地。
他本以为只要拒绝女帝便好,哪里想到女帝表面大度,随后却一纸诏书,要他绣楼招亲,以三日为期,三日后若无人中选,他必须入宫为妾,看似给了他选择,实际上就是在逼迫他。皇命不可违,他的那几位义姐义兄以不能牵累虞家为由,硬是将他送上了这绣楼。
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现在更是无爹娘为他撑腰,他能做的就是从这楼下人中选一个成为自己委身之人,可看着楼下这些满脸都是垂涎之色的人,他又该怎么选。
“快抛!快抛!”楼下的女人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白衣公子看向楼下,却迟迟不肯抛出手中绣球,都非常着急,便大声喊道。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虞家公子要是再不抛绣球,那他可是要进宫的,女帝的告示已经出来了,要与女帝抢男人,还是挺刺激的。
刘筝看着二楼上的少年,他的那双眼睛黑亮的如同黑珍珠,偶尔却有蒙蒙雾气闪过,他,是不愿以这种方式成亲吗?
她以前看过许许多多的招亲方式,那些男子都是既羞涩又高兴的,没人像楼上少年那样,明明不愿,却又不得不做。
“哇哦……”长长的欢呼声响起,刘筝回过神,绣球已经抛了出来,楼上的少年也站了起来,不知哪里刮过一阵风,绣球直直的砸在了刘筝的面门上。
“怎么是她呀!”有人惊呼,有人似乎是不相信的喊着。
刘筝也没想到这绣球怎么就砸在了自己脸上,她还没回过神,已经有虞家的家丁过来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