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沂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上婆娑的树影,那是棵很高很高的杨树,已经有些年头,风一吹,树叶就急促地晃动起来。
她脑袋里乱糟糟的,顾骁这人对她挺好的,有吃有喝,要什么给什么,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原主被囚禁的可怜身世,她元沂不是。
在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她从监狱里逃出来,去找唯一的朋友意图东山再起,结果却被他们联合欺骗,死在那片古老危险的禁地当中。
她知道在她死去后,所有人都会松口气,可以大胆地咒骂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顾骁说她受伤了他心疼,是真的喔,她感受的到,好复杂的感情。
“叮”
元沂拿起手机,是唐寒发来的短信:老大我费牛大的劲也还是搬不动一吨重的东西,我是不是不适合做进化师啊?
元沂一头雾水,这家伙都在修行什么?
她回道:其一,你的神核是冰魄巨狼,属于敏攻型进化师;其二,你搞什么玩意儿?当自己是愚公吗?还搬一吨重的东西,要不然把市北边的山移了得了。
唐寒立刻回复:好的,我明白了老大。
过了会儿:老大,谁是愚公?
元沂面无表情:能扛着十座山健步如飞的人,现在修炼去。
她扔掉手机,在床上坐了会儿,越坐越精神,便出门来到顾骁的门前,轻轻敲了下,以她的经验,这种程度的声音顾骁要醒着就能听到,睡着了也不会吵到他。
等了会儿,没人开门,她就准备走,房门打开,顾骁睡眼惺忪:“怎么了元元?”
元沂惊讶道:“你睡着了?”
顾骁进屋看了眼时间,打开台灯:“凌晨一点,我当然睡着了,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头疼?”
元沂:好吧她计算有误。
她玩着手指:“我头不疼,身体也没有不舒服,就是睡不着,然后过来找你,看你有没有睡。”
顾骁打了个哈欠,握住她的手指:“走吧回你卧室,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元沂跟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上床躺好,听他迷迷糊糊地说:“从前有个人,他是个人,在从前有这样一个人,他是怎样一个人,在从前是什么样的人……”
元沂:不愧是顾骁,这咒念得太有水平了,她已经做梦了,梦到从前有个人在冲她笑,则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第二天中午,云时烈急急忙忙地来找元沂,进屋后关好门,从怀里拿出一只文件袋:“这是你要东西。”
元沂没有接,挑了挑眉梢:“你没看?”
“我没有。”他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心底深处觉得这人实在自不量力,有顾骁这样强硬的后台,还妄想得到更大的靠山,简直天方夜谭。
元沂对着镜子剪头发:“拆开看。”她不习惯太长的头发。
云时烈愣了下,慢慢拆开文件袋,看着几张医学检测数据,干脆直接翻到最后看结论。
“咔嚓!”
元沂剪掉头发,发丝轻飘飘地落地。
云时烈瞳孔紧缩,双手直抖:“封先生……封先生……”
手中的文件突然被抽走,他猛地抬头看,见元沂怡然自得地说:“另一只试管里的血是我的。”
云时烈趔趄着向后退,衣服却被她抓住,整个人生硬地被拽到她面前,他觉得喉咙干,说出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你的?你是封先生的……”
元沂倾身,在他的耳边轻语:“这是个只有你、我知道的秘密。”她的手中燃起一团烈火,将文件烧得一干二净。
房间里陡然升起红色的水雾,带着阴森的气息将两人包裹,恐怖且充满杀戮之气的触手盘踞在她身后,冷漠地俯视着他。
云时烈颤巍巍地跪下,恐惧地盯着元沂,她是进化师,她比他强了不止一百倍!她……是设计好的!
“你在想什么?”
令他发抖的声音响起。
他猝然回神,连忙摇头:“我没有想什么,什么都没想。”
元沂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小烈啊,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回到云家安生地做一个普通的富家弟子,当然,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云家会好好的。”
她靠近他:“第二个,跟着我,别的我不要求,忠诚和听话是必须有的,只是这条路不安生,可能富贵,也可能丢命。”
云时烈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知道这个惊天秘密的他,还能活着走出去吗?他的视线移向元沂身后凶恶而可怕的触手上,倏地,触手和红色水雾消失不见,充满晌午阳光的房间温暖又安宁。
元沂转过身继续修剪头发:“门在那边,想走的话就走。”
云时烈沉默许久,从地上站起来,握住她手中的剪刀:“我会一点,可以帮你剪。”
元沂笑了笑,把剪刀给他。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他问道。
“随便。”
“那,我就叫你老大。”
“嗯。”
元沂对着镜子看了看,忽视那两块因为缝针而剃秃的地方,夸赞道:“手艺确实不错。”她看在扫地的云时烈,说,“小烈啊,蛇眼社你听说过没有。”
云时烈点头说:“听说过,是红棠市特别有名的地下组织,凶残又狠毒。”
“和云家的生意有牵连吗?”
“蛇眼社的人来找过我爸爸,应该是有关系的,具体的我不清楚,家里的生意我不太管的。”
元沂心有所想地点头,又问:“你知道本市进化师协会协会对他们什么态度?我看网上说他们有利益牵扯,协会有没有抓过蛇眼社的人?”
云时烈细细想了想:“老大,我不知道协会的态度,牵扯肯定有,蛇眼社的人明目张胆杀人不止一次,协会都没怎么管。”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事给我发消息,啊对了,我这个好友你加一下,还能发图片。”她想起昨天顾骁买的新手机。
云时烈一一照做,临走的时候担心地问:“老大,云家……”
元沂笑了声:“小烈,做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要学会蛰伏,我不仅会让云家在红棠市一家独大,还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到盛天学院。”
云时烈按捺心底的激动,重重地点头,现在他相信,她能够做到。
元沂理了理头发,搬着椅子回到阳台继续晒太阳。
下午顾骁特意赶回来和她吃饭,光他吃饭的十分钟里,就至少拒接过四个电话。
元沂看他气得关机,问道:“小骁,这些都是谁啊?”
“垃圾,”顾骁成功关机,“会打电话的垃圾。”
元沂没追问,喝了口水,问道:“小骁,你能把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姐姐的电话给我吗?”
顾骁皱眉:“苏予?要她的干嘛?你有什么问我不就得了,她懂个毛线。”
元沂:“我觉得她是个很好的姐姐,然后……嗯……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顾骁脑袋转得快,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换了个坐姿:“元元,没什么好害羞的,这不是挺正常的生理现象嘛,不过你才十岁,来月经确实太早了。”
元沂:?
顾骁说着拿起手机:“电话号码发你了,关于化妆品还是别的什么,我就不太懂了。你记一下她叫苏予,人不错很正直,几年没见,不知道怎么从区协会混到市协会,有点惨啊。”
元沂直点头,先保存了号码,就乖乖吃饭。
“叮咚——”
有人按响门铃,顾骁去开门,过会儿抱着个大箱子过来,招呼她看。
“都给你买好了,日用夜用都有,内裤要勤换,我记得给你买挺多的。”他翻看包装,确定都没过期。
元沂眼神复杂,坐在他旁边:“小骁,我没来月经。”
顾骁皱眉:“没来?那你扭扭捏捏想说什么事?”
“我看她头发挺多的,想问问她怎么能快速长头发,我这两块秃得难受,就怕你说我操心没用的。”她解释着。
顾骁气地嘶了声:“我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人?你跟我说不就好了,小孩头发长得快,我看现在就长出一些了,要不了两个星期就会完全遮住伤口。真是的,我买这一箱……算了捐掉吧。”
元沂眨眨眼睛:“小骁,你怎么懂这些的?”
顾骁瞪她一眼:“我决定带一个小女孩回家难道不做功课?你当我多不负责任,就管你吃喝拉撒?臭丫头我发现在你眼里我形象很不堪啊。”
“没有呀,你形象特别高大,”她坚定地用手比划,“和太阳一样发光发热,超级伟大。”
“我信你的话?”顾骁呵了声,抱起箱子开门,不一会儿就有人上门回收。
元沂赶忙过去拦住他关门:“小骁,太阳都没落山,睡觉睡不着,我们出去散步好不好?”
顾骁一看时间确实早,想着散步对身体好,就应她的话,带她去楼下。
这座小区是本市的高档小区,住户不多,皆非富即贵,几乎每个见到顾骁的人都会喊他一声顾老师或者顾会长。
顾骁机械性地点头回应,小声道:“这些人真是无聊,又不是第一次见,每回都打招呼,他们不累吗?”
元沂觉得好笑:“这是懂礼貌。”
“真有礼貌就别打扰我的生活,”他反驳说,“咱们去前边的亭子吧,那儿没人。对了元元,你那只宠物呢?好多天没见了,死了吗?”他看着别人遛狗,就想到元沂的宠物。
元沂说:“我是散养的,它自己在外边玩,玩够了就回家。”
顾骁满脸嫌弃:“那得带回多少细菌病毒,等下次它回来了就跟我说,先带医院看看,别给你传病。”
“好,等它回来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