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晚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和闫瑞说的话奏效了，这个假期确实没人催她出门相亲，放假期间家宅安宁气氛和睦，她也难得没有整天往外跑，每天只是在家练琴看书追剧，偶尔私底下借着遛狗的名义陪着云时出门散散步。

    云时已经回来两天了，这一趟倒像是长大很多，以前闫晚很轻易能在他眼里发现他对自己的不自信、对闫晚毫无底线的迷恋、以及做任何事都带有的偏执。

    现在他举手投足间倒是开阔很多，不管是面对她父母还是来拜年的亲朋们，都带着些从容。虽然还是很爱私底下和她粘着，但并不会时时刻刻视线追随在她身上。

    至于学习，他也终于学会劳逸结合，不至于一头扎进去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样的转变无疑是在变好，闫晚开始忍不住想知道那两天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但问了几次云时也没详说，只好作罢。

    天气渐暖，闫晚收拾好行李去外地出了趟差。

    之前假期在家她接到一位朋友的邀请，去参加一档音乐节目的录制。

    这档节目是当下比较火的音综，她以嘉宾身份为几位歌手配乐，录制时间有些长，闫晚把手里的工作都安排好，和闫瑞那边说好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节目录制的事。

    云时早早就知道闫晚这周要去外地，但闫晚出发那天上午他刚好有课，云时再不舍也只能让她一个人去机场，说好等她回来的时候去接机。

    就在闫晚到达机场准备出发前，朋友又打来电话求助，急需一位小提琴手。

    这事儿找闫晚算是找对人了，琴拉得不错的人她身边恰好就有现成的，和沈云清沟通后两人达成一致，她会先过去，沈云清这边赶下午的班次出发就好，反正录制是在后天，提前过去主要是为了熟悉流程和场地。

    飞机落地后，闫晚拖着行李到达入住的酒店，收拾好后朋友的电话打了进来：“闫大小姐，这个点你应该到酒店了吧？”

    “到了，正打算出门吃饭。”

    手机那头的声音非常浮夸，感情过去充沛：“巧了不是，我这边刚刚忙完，马上来接你，给个表现的机会吧，下午没去接机我深表愧疚。”

    闫晚笑骂：“别恶心我，那我在酒店等你。”

    贾飞意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一眼看到走出酒店正在接电话的闫晚，大学毕业这么多年，她的身上似乎掩去了锋芒，更为柔和内敛，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源自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她比以前更加耀眼，也更加引人注意了。

    “闫大小姐！这边！”贾飞意降下车窗朝闫晚大声喊道。

    闫晚顿足看去，见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也不自觉带上一丝笑意，匆匆和电话那头的云时告别：“好了，朋友接我来了，有空再联系。”

    云时自然也听见那声“闫大小姐”，顿时有些警惕，来人好像和闫晚十分熟稔，以至于闫晚见到对方之后，声音里都带着一丝笑意。

    心里虽然有些犹疑，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叮嘱她：“好，那你先忙，多注意休息，早点回家。”

    挂断电话，闫晚缓步上前拉开车门：“好久不见，你看起来一点没变，还这么有活力。”

    贾飞意是闫晚大学时候认识的朋友，毕业后投身娱乐行业，虽然还没当上知名导演，但仗着家里的人脉背景，手里资源非常不错。

    “当然，干我们这行的，没点打鸡血的精神可熬不了。”贾飞意见她扣好安全带，才启动车子朝饭店开去，“你倒是变化很大，这些年过得好吗？”

    作为闫晚的朋友，他当然也知道当年闫晚分手后出走一年的事，那时候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等到他终于有时间去关心朋友，闫晚说自己已经伤势痊愈，回B市找了一份工作。

    再后来除了逢年过年发个祝福，两个人竟是一直很少打听对方的生活。

    闫晚笑了一下：“人哪有不变的，这些年笑过也哭过，我觉得过得挺好的。”

    “过得好就好。其实去年孟今还和我打听过你呢。”

    闫晚好奇：“哦，你怎么说？”

    “说什么。”贾飞意轻笑一声，“我和你山高水远联系也少，怎么知道你近况。更何况我和他也没什么交情，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瞥到闫晚笑着不说话的样子，贾飞意又说道：“这些年你也没在群里和大家多聊，应该是真的走出来了吧。”

    闫晚嗤笑道：“真有意思，一个孟今值得我难过这么些年？”

    虽然也确实有点杀伤力，但她更多的是怀疑自己，至于那段感情，说真的她早就不留恋了，去支教第二个星期，就已经比不上洗个舒服的热水澡重要了。

    但这些也没什么好说，她不再多说，低头摆弄手机，瞧见云时发给她的烧麦照片，表情渐渐柔和下来。

    这个时间不堵车，很快就到餐厅，这是临河而建的一家二层小楼，古色古香，每个包间名字都自带诗情画意。

    “春雨绿阴肥，雨晴春亦归。好名字。”他们的这间包厢名字恰好就是春亦归，闫晚落座后拿着菜单扫了一圈，菜品名字也十分文雅，很多菜光从名字看不出是什么，她干脆把菜单递给朋友：“给你个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贾飞意接过菜单点菜，服务员出去后他才和闫晚继续闲聊起来：“这两年在忙什么？”

    闫晚张口就来：“忙着赚钱，人到中年养家任务重。”

    贾飞意不信：“别糊弄我，你闫大小姐还需要自己赚钱养家？”

    “去我爸那边练手，剧院公司两头跑呢。”

    这事儿贾飞意听她提过，但那天晚上实在太晚就没深聊，当时以为她是信口瞎说，谁知道此刻听起来竟然有几分真。

    “那你岂不是很忙，是打算以后继承家业吗？”

    闫晚摇头：“还没想好呢。”

    “我听说叔叔年轻的时候是个工作狂，看来你也不遑多让。”

    “没办法，家大业大责任大。”

    这话从闫晚嘴里说出来格外像自我调侃，贾飞意笑着提起茶壶给她斟茶：“行，我要是失业了，小闫总给我口饭吃。”

    “好说好说。”

    一顿胡扯之后，闫晚也正经了，之前她虽然也收到过一些单人演出的邀请，但录制这种类型的节目却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来吃这顿饭的目的也是再和贾飞意聊聊，当下把对拍摄流程和细节不解的地方都提了出来，两个人边吃边聊一直聊到很晚。

    闫晚心里留意着时间，想着沈云清的航班大概快到了，这边离机场也不算远，于是拉着贾飞意去接人。

    这个时间点机场客流量不大，两人很快接到了沈云清，闫晚为两人互相引荐之后，三个人有说有笑回到车上，朝着入住的酒店出发。

    路上她坐在副驾驶和云时聊天：【睡了吗？】

    那边几乎是秒回，像是一直在等她的消息：【还没，在想你。】

    闫晚没忍住笑了一下：【小嘴抹了蜜？这么会说话。】

    贾飞意有些好奇：“是和男朋友聊天？”

    闫晚下意识要回答，顿了两秒：“还不是。”

    后座的沈云清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贾飞意反而更加好奇，在他看来闫晚是不屑于和人暧昧的，是或者不是，还不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追你？”

    闫晚看着那边新发来的消息。

    【这就叫会说话了吗？】

    【我真的很想你，那你想我吗？】

    闫晚想起寒假在阳台上的那个夜晚，此刻又想逗逗云时，

    【当然是想你的，想你昨晚做的那碗番茄牛腩。】

    “闫晚？干嘛不回答我，你们聊什么呢。”刚好前面红灯，贾飞意停下车探身去看，只能看见满屏幕想不想的，顿感肉麻，“没想到闫大小姐恋爱的时候也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闫晚感受到有人靠近，飞快把手机翻了过来：“你干什么。”

    贾飞意十分无辜：“我刚刚问你你不回答我啊。”

    闫晚凶他：“你问我什么了。”

    “是他追的闫晚。”沈云清刚刚一直没说话，见他们在为这件事吵闹，觉得有些好笑，站出来为闫晚解答。

    闫晚转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过身看云时的消息。

    闫晚：【好啦，我这边还有人，你早点睡。】

    “贾飞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八卦啊。”

    “姐姐，你下午还夸我一点没变。好坏都是你一句话。”

    闫晚笑了：“优点不变没关系，缺点还是改改比较好。”

    “我这怎么叫八卦，明明是对朋友的关心。你这人防备心太强，嘴里没几句实话。”贾飞意认真开车，嘴上却没停：“诶，沈云清，你和闫晚同事那么久，是不是也觉得她特别难接近？”

    沈云清想起和闫晚摊牌那天的对话，却没拆闫晚的台，“还行吧。”

    闫晚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你不要拉着沈云清调侃我，当年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听到这贾飞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受到更多优待，尤其是闫晚这种一看又好看又有点个性的。当时大学里多的是人注意到这位新入学的小学妹，追求者自然也不少。

    但不管什么样的男孩子去告白，结局只有一个。

    于是有人开始打赌，也不赌别的，就赌能不能拿到闫晚的联系方式。

    总会有人无聊应战，这其中就包括贾飞意。

    贾飞意这人，有钱有闲，一天到晚追在闫晚后面刷存在感，不同于大多数人被拒绝就放弃，他非常有耐心的和闫晚耗了一个多学期之后，才提出交换联系方式。

    这显然也让闫晚猝不及防，合着折腾她这么久，就为了个联系方式。不过相处下来，闫晚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这样，两个人也成为了聊得来的朋友。

    节目录制需要调度的事情特别多，接下来几天贾飞意分身乏术，直到闫晚上场两个人才终于见到。

    两位年轻歌手站在舞台中间深情对唱，小提琴悠扬婉转的声音响起，将整首歌的情绪推向一个高潮，很快大提琴低沉典雅的琴声融入进来，再次将整个舞台氛围拔高。

    在场所有人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灯光暗下，舞台上的烟雾也适时出现、升腾、氤氲。两位歌手的唱腔和大小提琴的合奏互相配合，暧昧又神秘的拉扯，歌曲逐渐走到尾声，只剩下大提琴的忧伤的叙述收尾。

    直到现在，贾飞意总算找到点年轻时闫晚的影子，那时候的她，在舞台上是发着光的，台下张扬肆意，台上沉静内敛却意气风发，不管谁来看，怎么看，她都当得起锋芒毕露四个字。

    这次见面，却觉得她有所改变，无论两人再怎么谈笑，她就像块被打磨过的玉石，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棱角分明了。

    录制得很顺利，完成任务之后闫晚和沈云清准备回程。

    云时前一天晚上就收到消息，闫晚回来的那天恰好是周末，他早早就出门，还特意去花店挑了一束闫晚喜欢的花。

    捧着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日思夜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远处，云时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想要上前迎接，却很快看见闫晚身边还有个人。

    这个航班人数比较多，一大批乘客涌出，沈云清正微微侧着头和闫晚说话，有个乘客差点撞到她身上，他下意识把闫晚拉向自己这边。

    闫晚被拽的愣了一下，站稳后抬头笑着和他道谢。

    云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感觉喉头像是被什么抵住，原本想和闫晚说的话顿时忘得差不多了。

    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近，云时紧紧捏着手里的那束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扬声道：“晚晚。”

    闫晚目光一动，瞧见人群里向自己大步走来的云时，眼底浮现出笑意：“等了很久吗？”

    “刚到。”云时把花塞进闫晚怀里，主动接过琴箱，犹豫了一下，和沈云清打过招呼后不再说话。

    “陪我去取行李。”闫晚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低头闻了一下花束，清新淡雅的香味驱散了长途跋涉的疲惫。“沈云清，你等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其实刚刚出来没多久，沈云清就注意到了云时，但他没有提醒闫晚，也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已经这么好。

    此刻面对闫晚的询问和云时眼里的防备，他按下心里那点失落，没有犹豫：“我自己打车就好。”

    得了答复，闫晚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