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出什么了没。”谢宗泽开口。
他语气漫不经心,说话时嘴角似是含了笑。
车内温度不断上升,明明开着空调,魏倪却感觉脸部的温度烫的吓人。
魏倪唰的一下将手抽回来。
她焉了,无语反问:“你真不舒服?”
“嗯。”
“真的?”
“嗯。”
魏倪知道再多问几遍都是这个答案,索性放弃了。二人坐在车上,外面时不时走过半夜出来遛弯的小情侣。
可能是因为他们里面太安静,显得外面的谈笑声格外明显。
面对谢宗泽谎称酒醉无力回不了家的举止,她竟然头脑一热,说他来酒店暂住一晚。
魏倪总是很想痛斥自己,她总是忍不住心软。
两秒后,她从善如流地在那个科研群里打下一行字。:亲爱的吴教授,鉴于本系唯一一个学生临时有事,我宣布今晚的研究暂停,全系放假。”
随即,又给学妹发去了今晚有事的微信消息,接下来就是她最头疼的安排,好在附近就有全季。
刚进门的一瞬间,她没站稳,差点往后面一倒,好在背后是房门,身后被炙热的身躯撑住。
魏倪连忙起身,拘谨道:"行了,安全送你到酒店了,我回学校了。"
谢宗泽挡在她身前,掀开眼皮,仔细地盯着她。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没有规律的喘息声在房间里清晰明了地传开。
魏倪看着微微俯身的男人,眼底却赫然浮现了大学某个雨雪霏霏的冬,男人神色温和,嘴里吐露的却是伤人到了极点的字眼。
眼见要被谢宗泽压在身后的沙发上,魏倪弓起腰,猛的推开了他,连带着胃药被打翻在地。
谢宗泽拉过来了一丝理智,要命,神色微愣地被自己刚才的举止惊到。
“你什么意思。”魏倪喝了一点点酒,但她也没觉得自己到了神智不清的地步。
她脑袋很痛,眼角挂着因为太突然挤出的几滴泪,说出的话也没什么威慑力。
心里的警告钟不断敲响,像是在提醒她面前这个男人原本的面目,好让她及时止损。
另一方面,她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暗生,她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暧昧的不行的氛围的功劳。
谢宗泽嗫嚅着唇,不知如何解释,他覆手在胸腔处,心怦怦跳的厉害。
魏倪憋回了眼角的一滴泪:“记得你在那年冬天说过的话,别忘了。”
谢宗泽抬眸,眸色晦暗莫名:“你不是喜欢我吗?”
“你不就想这样?”
似毫不在意,轻飘飘地看着她。
魏倪愣在原地,她那个晚上是真的鼓舞勇气表白。
但是这件事在面前男人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堪了起来。
喜欢他这件事,从小心翼翼害怕被发现,一直持续到很多年后的现在。
演变成,让她难堪。
“你觉得我喜欢你?”
谢宗泽反问:“不然呢?”
魏倪知道,她隐藏这么久的心事可能就要这样暴露在他面前。
可他看上去全然不相信她的这份喜欢是真的,所以他就可以这样,毫不尊重,毫不考虑她的感受,做着他觉得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吗。
“那你怎么想。”魏倪低头。
“你想表演老同学久别重逢一夜情,还是你觉得看我被你拿捏住的模样很有趣?”
魏倪:“怎么,你还想养我当你的备胎?”
魏倪一字一句,这么多年的情感似乎要在此刻洒出来,撕开两个人面前最后那一点心照不宣的面具。
非要她说破,非要她在此时此刻把那些她一股脑锁在心里的破事全部说出来。
“你愧疚了?”魏倪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赫然戳穿了他的隐藏。
谢宗泽霎时沉了脸,他想启唇,却反驳不得,最终阖眸长舒了口气:"今晚是我的错。"
"错?"魏倪眼角生生逼出了点泪,拎着包,摔门进了浴室。
等他这个浪子回头,有什么等的。
她来到酒店公共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吸了吸鼻子,咽下心里那几寸的酸楚。
委屈和不堪在此刻被无限放大,眼泪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起落下。
等到她出来之后,眼见已经凌晨三点了,索性直接开了间房,瘫坐在浴室的地毯上,听着歌。
歌越播越伤感,她越想越不对劲。谢宗泽恶心人,干嘛要委屈她自己。
想到这,魏倪按了暂停键。
音乐恰好播到那句:你说有天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对她有多好。
魏倪烦躁地关了手机,却赫然收到了学妹发来的求助图,一张标满外文的大英博物馆的北宋文物介绍图,需要转成汉语形式,奈何她也看不懂。
眼下,这里唯一能懂的就只有一人。
魏倪叹了口气,烦躁地敲响了隔壁房门。
打开门,烟雾缭绕,呛人的很。
"你疯了,这么晚抽烟?"魏倪语气不太好,喝酒又抽烟,简直不要命了。
谢宗泽神色微顿,指尖烟蒂明灭,他赫然摁灭,扔进了垃圾桶里,背影有些萧条,却故作散漫:"你来做什么?"
屏幕的光反照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身边的烟灰缸被堆满了。想也不用想也知道他一个人在这里抽了多久。
魏倪把外套脱了下来,留着里面的长袖,打开桌上的电脑,面无表情:"有个事,你得帮忙。"
谢宗泽嗤笑声,挑眉:"这就你求人的态度?"
"不帮?"魏倪不愿多说,随手就要起身离去:"算了,反正还有外语系师兄。"
"帮!"听了魏倪提的师兄,谢宗泽声调霎时大了些:"老子说不帮了?"
随即,他落拓坐在电脑前,看着她点开的文物介绍图,双手飞快地翻译着汉语。
有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很快的,魏便又些昏昏欲睡,只剩下脑子里最后一根安全神经在死撑着。
伴随着最后一盏灯被起身的男人关掉了,魏倪听着键盘敲击声瞬间睡了过去。
梦里,她只觉得周遭环境莫名的炙热,心仿佛被拉成了千丝万缕。她把那些思绪抽出来,又放回去。
心有千千结。
遂而,她竟然时隔多年,又梦到了高中的事。
那个时候,她还没喜欢上谢宗泽。
高一下学期,学校组织了一个亲子开放活动日。
魏时雨和倪以清都在国外,他们连她大大小小的毕业典礼都没来过,更何况这一个普通的活动日。
虽然姑姑会经常来给她开家长会,但要她们两个一起完成学校这些促进感情的活动,魏倪其实是不太愿意麻烦她的。
她索性谁也没说,第二天还是照常去学校。
班主任可能是想让她有些参与感,把另一个和她处境差不多的"留守儿童"推到了她身边。
那个人就是谢宗泽。
在此之前,她和这个总是忙着报送考试的同班同学几乎没有交集。
他穿着班主任硬塞给他的班服,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边。
印花logo,图案是一个班上女生板绘的小人,比着心。
那个时候谢宗泽留着顺毛,穿着这件衣服有一种说不上来诡异的和谐。
旁边其他男生难得一见他这副模样,要不是碍着身边父母都在,他们是真想就这样冲上来狠狠地嘲笑一番。
"阿泽,几日不见,你已经沦落至此了啊。"
他们声音咋咋呼呼,逗得站在一旁的魏倪也一下没憋住。
许是感受到少年移过来的目光,魏倪不自然地抿住唇。
"我没笑。"
这话的说服力几乎为零,谢宗泽挪开了目光。
他接过另一个男生抛过来的水。
然后递到了魏倪面前。
"拿到。"
"谢谢。"
两个人很客套也很尴尬的站在一起。
魏倪低头看着脚尖,和他说:"你要是不想参加活动就溜吧。"
"有这么明显。"
"也还好。"
也就满脸写满了什么时候结束。
"我走了你一个人参加项目?"
魏倪思考,不确定问:"难道你想要奖品?"
"......."
"我对汪春生的亲笔签名不感兴趣。"
汪春生,外国语高中的校长。
"那你为什么不走?"
谢宗泽明目张胆地玩着手机,觉得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好笑。
他们面前时不时走过有说有笑的学生,他们旁边都跟着父母,再不济,来的也是家里面的爷爷奶奶。
他懒散的咬着尾音:"我走了之后,咱们这个缺爱组合的可怜程度又得翻倍了。"
言之有理。
魏倪点头:"行。"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人凑在一起,什么默契考验只有垫底的份。
班上男生围观了全程,其中几个和谢宗泽玩得挺近的男生们趁着中场休息围了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组合还挺好笑的。"
"十道题怎么就一道题都不对呢。"
"诶,魏倪,当他女儿感觉怎么样。"
魏倪尴尬之际,站在他身边的人先一步开口。
"恶不恶心,滚蛋。"
他笑骂:"你看我做你爹够不够格?"
那天活动结束,魏倪一个人站在公交车站台等第八路公交车的到来。
她百般无聊的点着手机。
班级群里刷着今天活动的各种消息。
魏倪点开成员那烂。
顶着一个看似旧电影角色剧照头像的那个名叫Az的账号就是谢宗泽的。
□□这个软件。如果两个人是在一个群里的,是不用加好友也能发消息。
一年了,他们两个唯一的交流就是他问作业。
Az:今天语文试卷借我看一下。
wei_ni:[图片]
她收回目光,耳廓的风肆无忌惮的吹,三两少年向她打招呼。
同班男生吵着说今天要宰谢宗泽一顿,顺便盘问一下他的新恋情。
谢宗泽仍由他们笑,回头看着她,语气张扬又毫无所谓。
"魏倪,要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