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枝禾和林善相继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门外站着几名衣着肃穆的保镖。
林善走过去时,正巧从病房里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席枝禾不了解商业上的事情,但是成功人士常会出现在报道中。她对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有印象,他是骆家的掌权人,也是骆今辞的亲生父亲。
儿子出事,父亲在场,也算是理所当然。
骆锦盛对林善没有感情,见她来了,示范性地点了个头打招呼,再没有多余的话可说。
林善越过门外几人进病房里看骆今辞,席枝禾紧随其后。
病房里,倚靠床头的骆今辞手臂是绑着纱布吊起来的,明显是折了的。
林善着急走过去,一脸担忧,“怎么伤得这么重?”
骆今辞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唇色略显苍白,他唇角边带起淡淡的笑,“我没事,就一点擦伤。”
“都打石膏了,还说没事。”林善焦急,顿了下,又问,“是意外还是……”
如今骆今辞已经骆家的二少爷了,继承人的位置他几乎是稳坐,这个位置多的是人觊觎。更何况还有仇家,豪门中是个漩涡,不幸是常在的。
骆今辞无奈,“妈,真的没事。”
“希望如此。”林善抹了把泪,声音渐渐地弱了下来。
一时间,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骆今辞目光逐渐落到远远站在一旁还穿着舞裙的席枝禾,她兴许是刚从台上下来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披着外套缠着围巾便匆匆赶来。
女孩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眼眶微红。只怕是他现在这番模样把她给吓着了。
林善察觉到两人之间眼神与些许不对劲,隐约存在缠绵细雨间的拉扯,她站直身子缓缓说道:“你们先聊,我出去跟那个人说几句话。”花话,林善已经起身离开了,顺手还将门给关上。
顿时,病房里也就只剩下骆今辞跟席枝禾了。
遥遥相望,莫过于当下。
“冷不冷?”骆今辞低声问她。
席枝禾的舞裙长度只到大腿,比大衣要短上一截,零下的气温,她大衣里就只穿着那件骆今辞给她准备的舞裙,裙下两条细长的腿暴露在空气下,冷风早已浸透。
席枝禾感觉自己腿脚都被冻僵了,身上仅存的热感微乎其微,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骆今辞沉沉地看着她,比起柔弱,他更希望她傲一点。
“过来。”他说。
对于这种带命令口吻的话,席枝禾从前是听了都会反驳上那么二三句。
然而,这次她却乖乖地向他走了过去。
骆今辞从被褥里拿出一个热水袋递给她,“没有其他东西了。”
席枝禾看着那暖水袋有点懵,她伸手接了过来,乖巧地两手揣着站在床侧。
骆今辞往病床另一侧挪了挪,对席枝禾说:“你坐下。”
席枝禾本就站着觉得有些累,她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坐下。
下一秒,骆今辞忽然凑了过来,他下颚从她肩侧擦过,席枝禾条件反射地快速躲了一下。
四目相对,氛围里便有一股诡异在流转。
骆今辞舒了口气,拿她无辙,“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席枝禾愣了愣,迎着骆今辞那双深邃的眼眸,“我也没想你会对我做什么,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一句解释,让骆今辞眸光微闪。
少年轻唇角微微上扬,身上的纯白色被子往一边斜着。他扯着被子一角从她腿前越过,遮挡住她敞在外的双腿。
体温的热度还是暖烘烘的,还未散去,与她腿上的寒气碰撞。
席枝禾安静地坐着,没有乱动。
“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骆今辞问。
席枝禾默默点头,看向那已经空了一半的床,“那你……”
他似乎知道她想要说的是什么,“我没事。”
席枝禾看向骆今辞那只打着石膏的手,“那你手……”
“断了。”
“……”
席枝禾微微震惊地看着他,话到了嘴边,她硬生生给憋回去了。
“枝禾,你担心我?”骆今辞靠着床边,云淡风轻地飘来这么一句。
席枝禾瞬间就跟那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当场就炸了,他话音还未落她就反驳回去,“谁担心你了?”
骆今辞看着她,蓦地弯下唇角,“刚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好像要哭了。”
席枝禾再次沉默,她低下头来,白皙娇嫩的脸蛋埋进围巾里。
他直接拆穿她,她不觉得难堪,只是这种心思让她觉得有些羞耻,极其地感到不好意思。
骆今辞侧过身,没有受伤的左手搭在她头顶上,她头上戴着很多小装饰品,他虚虚地压着,力道拿捏着正好。
他嗓音放得很低,他几乎是凑到她耳边说的,“我以后不会让自己受伤,省得你又哭鼻子。”
席枝禾偏头看向他,故作恼怒地往他胸口上砸了几拳,她用了力的,但骆今辞压根不在乎,他完全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她模样像极了在撒娇。
席枝禾发泄够了,人也就静下来了。
她口是心非地说:“你别死就行。”
对于席枝禾来说,死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接受身边人的死亡。
骆今辞嗓音轻缓,带着点郑重的口吻,“好。”
病房里安静了了几秒,骆今辞又听到席枝禾轻轻地说:“别让自己受伤。”
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骆今辞笑着应下,“好。”
林善在外同骆锦盛交谈,席枝禾在病房里同骆今辞一道,不知道过了多久,席枝禾开始有些犯困了,她几次打哈欠,强行保存着一股精神劲儿等林善进来叫她。
高级病房跟玫瑰小园的卧室差不多大,除基本设施以外还有一个小厨房。
席枝禾起身走到沙发边,实在是困得厉害,她只能将就着躺一会儿。
她多少嫌医院的被褥脏,拿着骆今辞的外套覆在腿上御寒。
她洁癖的毛病也不是最近的事情,骆今辞拿她没办法。她蜷缩躺在沙发里休息,宽大的黑色外套遮挡住她纤瘦的身体。骆今辞蹲在旁边,一只手给她理着衣服,“要不要给你讲故事?”
“不用。”席枝禾只是想眯一会儿,没想真的在这里睡过去。
骆今辞回了个嗯,他坐在一旁空位置上守着她,“等我妈过来我喊你。”
席枝禾点了点头,背过身去。
病房里开了暖气,室内温度与室外温度形成鲜明对比,冬日在感受到温暖的环境下就适合冬眠,席枝禾这一趟,脑袋就有点昏昏沉沉的。
恍惚间,她感觉到了骆今辞又凑到她的身边,放置在外边被冻得厉害的手局部区域感受到了一抹温热,她下意思地想要抽回手,旋即,热水袋塞进了她的怀里,两只手也一同塞了进来。
席枝禾微微掀起眼帘,就看到骆今辞弯着腰将盖在她身上的衣服掖严实,她没有张口说话。
骆今辞垂下眼看着她,声线敦厚充满温柔,“睡吧。”
结果,席枝禾真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门外与骆锦盛交谈的林善眼眸中团团怒火在燃烧着,“今天这种事情我不想以后再发生,小辞是我的孩子,他从小不在你身边长大你不懂心疼,我懂。”
“我让小辞回骆家认祖归宗不是让他去送命的。”
骆锦盛面上有些难堪,他紧紧皱着眉,眼下他就一个能做事的儿子,唯一的继承人。
作为父亲,他自是得护骆今辞周全的。
“我答应你。”
骆锦盛带着一行人走之后,还留下了四名保镖守在门口。
林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涩,她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认祖归宗,但不希望他卷进豪门的纷争当中。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让骆今辞回到骆家,是对还是错。
林善简单地收拾了下情绪,推门走进病房中,第一眼看向病床时入目的空荡荡让她愣了一下,第二眼看到会客区待着的两道身影,她这才松了口气。
林善走过去,坐在旁边的骆今辞低声说道:“她睡了。”
室内温度已经平衡,不冷不热,没冻到席枝禾。
这几日席枝禾跳舞很累,好不容易能放松睡会觉,林善没有着急把席枝禾给喊醒,她看向骆今辞,“我回去给你们熬汤补补,枝禾小姐就先让她睡会儿。”
骆今辞说:“妈,麻烦你了。”
林善叹口气,“这时候别说这种话了。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给我。”说到这,林善又补充,“你爸留了几名保镖在门口。”
骆今辞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玄色之下,枝头的残叶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颤巍巍的,却依然屹立不被撼动。
夜深了,天色黑压压的瞧不见一点儿零星,开宜开始下雪,飘飘然的,很快便再次覆上还未融化去的冰雪。
席枝禾醒来时病房里开着灯,她掀开身上的披着的外套,扶着隐隐作疼的额头坐起身,她环顾了圈,发现骆今辞并不在房间里,但床头柜上放置着保温盒,想来也是林姨将汤送过来了。
席枝禾站起身,有点没睡够,她走到窗口,看见窗外的雪色之后,她微微愣了下。
原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骆今辞从外推门进来,见到站在窗口发呆的席枝禾,他出声喊她,“枝禾。”
席枝禾回头看了眼骆今辞,又转过头去望向窗外,“外面下雪了。”她还说,“今晚月色不错。”
骆今辞走过去,以为会是出现什么罕见的天气气象,但没有,天与地时黑白色,没有月光的融入。
可当他顺着她目光看去的时候,发现是盏路灯。
住院部里的路灯所散发的光芒是瓷白色的,远看像月亮。
骆今辞同席枝禾站一起,距离很近,肩膀相靠,他附和着她,“今晚月色是不错。”
席枝禾目不斜视,若有所思地点头,好似现在面对地真的是月亮与下雪同时出现。
“跟你说一个好消息。”骆今辞直接道:“我们枝禾比赛拿了芭蕾组第一。”
席枝禾扭头看向骆今辞,不惊不喜,好像他在开玩笑。
骆今辞看她不相信的样子,低笑了声,“你不相信你自己?”
席枝禾顿了下,不确定地问,“真的第一?”
“对,我们枝禾拿第一实至名归。”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正的粉色丝绒盒子递给她,“这是奖励。”
席枝禾犹豫地接过丝绒盒子,上下观摩了下,收进口袋里。
“不拆开来看看?”骆今辞笑着问。
席枝禾一本正经地,“不给你看。”
“……”他再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