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某个长达半年多的重大项目告一段落后，路岐拿到了十五天的休假。
正常人或许会趁此出门旅游，或者干点自己感兴趣的事。
但问题就在于，路岐不是正常人。
她除了对自己家的Omega感兴趣以外，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
研究所的下属乃至军方上层其实常常会邀请路岐参加各种有的没的的活动。
娱乐嘛，无非就那些玩法，路岐都去过。但会玩是一回事，喜欢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
她摸着下巴想了想，算了，这事儿再说。
2.
温敛下班离开办公室时，听从隔壁研究所参观回来的下级说，路副所长从今天起开始休长假，他刚才去都没能见到人。
温敛：？
长假。
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等晚上回来，温敛一边把外卖放在柜子上，一边勾着手弯腰脱鞋。
路岐在屋里看实验报告，就听外头的Omega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休假的事。
那语气听着平淡无奇，非常像是随口一问。可惜藏在音调下的忿忿还是忍不住透出来。
但休假有什么好汇报的。
路岐对自己放假这事的态度就挺无所谓的。她也直接这么说了。
温敛不置可否，细长的眉梢在灯光下轻轻挑了挑。
那身宽大昂贵的黑色风衣下还裹着工作制服，整个人从发尾到肩头布料都冒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湿气。
路岐这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
绵密的雨滴正连着窗外的树叶嗒嗒坠落着。她道：“怎么回事怜怜，穷得连把伞都买不起。你早说我赞助你点了。”
温敛无语地回嘴：“出任务的时候打伞，像话么。”
他换了拖鞋进屋，把外卖放到路岐的桌上：“我如果真要赞助，你工资卡里那点钱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他说完就笑了笑，也不等路岐回话又说：“军事处后面开了家新的甜品店。今天最后一份，别太感谢我。尝尝。”
因为下了雨，袋子里的奥巧奶油面包已经有些凉了。
温敛那双沾染了雨珠，所以显得有些湿漉漉的睫毛垂着，被他抽纸巾一擦就消失不见。路岐瞥了眼，不知想了什么，熄灭了光幕。
两个人围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面包。
路岐本来话就不多，大半夜的，这集体公寓的隔音效果也不见得多好。
她叼着面包，只抬抬手指示意AI启动咖啡机。
温敛在对面沉默了几秒，忽道：“你休假十几天，有什么想法没？”
路岐误会了这话的意思：“什么想法？十五天算是破例的长假了。”
温敛：“谁问你这个想法了。”
路岐转回头看向面前的Omega。
面包早被他几口吃完了，一边腮帮子因为咀嚼而微微鼓起，一只手支起来撑着下巴。温敛眉梢微皱，抿着深色的唇，似乎是一个对她不满的表情。
“……”路岐：“真想要我工资卡？”
温敛气到：“你……”
他咬唇，狠狠哼唧了声：“想照脸给你一拳。”
路岐：“。”
温敛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一把将自己的日程表调出来扔到她面前。
“得了，看吧。我未来十五天，全是工作。”
3.
其实两个人的休息时间对不上的情况才是多数。
别人会怎么想不知道，但路岐对于感到孤独的阈值天生就比人类的来得高。
和她接触过的人基本都无法想象路岐会为什么感到孤单寂寞的样子。
习惯了、性格使然、天生冷漠，这是别人的猜想。
但这件事只有路岐自己心里有数。
她懒洋洋地啜了口咖啡，看温敛窝在她的椅子里翘着二郎腿，眼睛眯起来盯着手机，好像要把那张光幕戳出一个洞来。
这状态已经持续快十分钟了。
“挤不出时间也无所谓。”路岐边喝边说风凉话，“上将是大忙人。我理解。”
“你先闭上嘴。”温敛头也没抬。
路岐就闭嘴了，等她的咖啡续了第二杯的时候，从那张背对这边的椅子里发出了一道微不可闻的低哼声：“我乐意陪你，你不愿意么？”
4.
最后那日程表到底能不能改也没定下来。路岐要是今天白天早点说，指不定就能改了。温敛不怎么高兴地想。
不过反正第二天不用上早班，二人洗完澡，温敛这人头发尖儿还冒着湿润润的热气就把路岐拉到卧室里陪自己看电影。
非常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电影是某部最近上映的恐怖惊悚片。路岐听研究所的下属在午间闲聊时提起过。
都是些同龄的年轻人，但凡聊起这些音量就收不住。路岐嫌烦，自此再没跟聒噪精们一起吃过饭。
倒是温敛如今的军衔注定他的工作环境不可能有什么同龄人。大概也没机会聊这种话题。
“你记不记得之前你来电影院找过我？当时在放的那部片的第二部就是这个。”温敛道。
窗帘拉得很紧，漆黑的室内只有投影光幕这唯一的一点朦胧光源。
两个人拢在同一张不大的毛绒软被里，温敛说这话时眼尾微微上翘，墨绿色的眼睛有些亮闪闪地透出愉快的色彩。
谁能想到这人上次电影看了一半被亲得一塌糊涂，结果回来后还能因此觉醒对恐怖片的兴趣。
“讲的什么来着？”路岐问。
温敛猜就知道这人当时多半一句台词也没听进去：“剧情真要说也挺简单，就是……”
后面的话，路岐是没兴趣听了。
她在昏暗的光线里不动声色地撇过余光，没在看电影，望着某个看恐怖片都能看出一脸笑的Omega。
习惯了、性格使然、天生冷漠。恐怕还都不是。
没有人了解弗兰肯斯坦。
只有弗兰肯斯坦自己清楚自己的想法。
她想：每天晚上看看这Omega的脸就已经够有意思了。
“路岐？”温敛说了一堆发现旁边的人没反应，“差不多就这样。听懂没？”
路岐：“没。”
温敛：“。”
白痴？
5.
后来电影渐入佳境，温敛也没空再跟她解释。
别人看恐怖片时都往后缩、抓着恋人的衣角说害怕，就算不害怕也要装得害怕。
偏偏温敛是越看越把脑袋往前凑，目光专注得怕是已经忘记了这是哪儿。
他是做什么都认真努力的类型，但大多都是正事。很少见会执着于什么兴趣爱好。
这很稀奇。
路岐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阵，出于一种纯粹的好奇心理，想看看是什么不得了的恐怖大作能让这每晚回来都喊困死了的Omega撑到凌晨这个点。
谁想她就这么看了一会，竟然还看进去了。
拍摄镜头和叙事手法都很专业地营造着一种奇特的恐怖氛围。不止是简单的jump scare糊脸。
在不断切换的电影画面中，温敛的目光散了散。注意力在路岐不讲话后没多久就不在电影上了。
他掀起眼皮默默地看她。
路岐坐得懒散，整个人有种吊儿郎当的氛围，和平时在工作里冲人展现的温润模样其实截然相反。
虽然面无表情，但没表情的时候恰好是她把注意力放到了什么东西上的时候。
终于，电影的高潮到来，安静的房间里迎来惊悚的音效和主角们的崩溃尖叫。
温敛凑过去附在路岐耳边，快速地冲她耳洞里吹了口气。
嘘。
等路岐把脸转过来，他就眨着眼狡黠地冲她道：“吓死了？”
光幕里红与黑的光线交织着斜着打过来照在温敛的侧脸上，五官是端正到极致的漂亮，看一眼就能让人挪不开视线。
路岐无声笑了笑，手从温暖的被子里伸出来搂住他的腰，在鲜血和尸块的电影画面前，温敛微微一顿，红着耳尖仰头被爱人亲了亲额角。
怪物啧啧了两声说：“吓死了，没人告诉我鬼还会勾引人。”
温敛：“…谁勾引你了。”
过了几秒，他又闷声扯扯她的衣角：“你……就亲额头啊？”
6.
结果电影没能看到最后，两个人亮着光幕生生折腾到了后半夜才睡。
路岐生物钟准时得一如既往，但睁眼时，旁边已经一片温凉。
卧室里布满暖色的阳光，路岐撑着手，慢慢坐起身。
被子滑下去就露出女人矫健结实的背脊线条，皮肤上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她随手拿了件运动背心套上，打开手机就看见某个昨晚跟个艳鬼一样的人发来的消息：“给你叫了外卖。补补。”
路岐：“。”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谁也没注意的某一天，路岐渐渐可以入睡，渐渐能够做梦。
渐渐地，越来越像是人了。
做怪物有做怪物的好处。做人当然也有做人的好处。
“乖宝，还想吃昨晚的面包。”
她一边捡起落在地上的遥控器，一边打字发送。
墙上的大光幕亮起，正停在电影结尾时的黑底白字的滚动字幕上。
路岐按着倒退键往回调进度条，那边温敛安静了足足五分钟才回消息。
“看我心情。”
哦，那就是“行”的意思。
其实不难想象Omega盯着手机打了五分钟字最后只发了四个字过来时大概是什么表情。
路岐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发笑。
温敛要是知道这人脑子里在这么编排自己，大概能气得在她肩头又咬上好几口。
没有工作的工作日，路岐难得没有立刻下床收拾。
她往后靠了靠，在公寓这张并不算舒适的双人床床头找了个相对舒适的位置，从头播放了电影。
7.
如果这是部烂片，路岐可能从中途起就睡着了。
还好，温敛的品味不错。
所以这大概会成为怪物的第二个兴趣爱好。
8.
午休。
温敛收到了来自路岐的电影点评：“还行，就是血有点假，尸块也假得离谱。”
温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