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何向夕起了个大早,去荒山挑好水回到小破屋,以胸前挂修理包,肩上挂水瓶,口袋里塞满传单的形象,整装待发。
“卖水,修家电啦——”
走着,喊着,看看那人给的程序。界面很干净,除了传单内容介绍,就是编号,每页传单都有编号,贴好后编号就会呈现灰色,每家每户都要贴。何向夕对此感到匪夷所思:都能给每页传单按芯片,何必用贴传单这种笨办法。
一家一家贴过去,何向夕难免看见了些内容:军校招生,被招收人年龄为10~15岁……#@…*免学费……¥@%…包吃住……&#!*有风险有补贴……。等等,清晨的日光照在防水涂层上,顺着何向夕捏出的褶皱流向一处,汇成一滩耀眼的流金,晃过何向夕的眼,再仔细一看,正是——有、补、贴!
何向夕眼眸亮了。
她似乎是不敢相信,捏着传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真有这种好事时还是将信将疑,机械地抬手,涂胶水,贴传单……故作镇定,忍不了多久,还是掏出光脑搜索,点进联邦官网反复对照,确有此事,安心许多。
“咯吱,咯吱——”生锈的金属凑在一起,为生活由衷赞唱,“咯吱,咯吱——”链条是干涩的喉咙,车轮是年迈的舞者。它们相识一场,将年轻的何向夕送往充满无限可能的远方。
“咯吱,咯吱——”新城区到了。
何向夕寻着记忆,来到“梦”开始的地方(bushi)。果然,那人还在,满脸的褶子异常明显,她一打眼就瞧见了,那人还大幅度向她招手,像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何向夕放下的心再次提起,面前的人看起来实在不太靠谱,她在交接时忍不住多打量几眼,真的不是骗子吗?
何向夕几欲张口,最终都闭上嘴,只一脸复杂地望向那人。不过还好,那人看出她的顾虑,满脸写着“你不信我,你居然不信我”,一脸痛心疾首,不情愿地给她解释:
“军校招生这么大的事情,联邦监管,哪有人敢行骗?”
“你要想去,看准时间、地点,到时候去报名就是了。”
那人朝她的光脑怒了努嘴,
“喏,你不是有官网程序嘛。”
那人察觉她跃跃欲试,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行,你没事的话就可以走了。”
见他赶人,何向夕识趣地与那人道别。
自行车歪歪扭扭,何向夕渐行渐远。
那人望着她的背影许久,轻笑一声,像是对命运的无可奈何,又像是对这样天真烂漫的孩子最后的怜悯。低头点开光脑,将旧城的最后一片区域点亮,弹出一个信息框,是旧城符合标准的人的数据和资料。
所以,为什么要贴传单呢?为什么又给传单装芯片呢?因为自始至终军校招的都是这些舍得为钱卖命的人啊!联邦给了他们另一条生路,那是刀尖上的一口面包。
“叮——”
消息框的提示音在另一处响起,
帝星,联邦会议室内,庞大的数据信息正冲撞着这帮苦命分析师的大脑,他们正以恐怖的速度统计从各个废星上收集的符合军校应招标准的人群特征、资质,以制定相应的军校规格,训练模式……
“首长,这是进一步统计结果,请您过目。”
几位老者眉眼冷凝,盯着统计结果久久不发一语。
在那场会议结束后,他们决定改革军校和军队的选拔机制,为之后只会越来越不可控的危机做准备。不可否认这是场赌博,虽然赌注“无足轻重”。
“但愿一切不算太晚,但愿一切顺利……”
筹谋是他们,担忧是他们,事不关己也是他们;兴高采烈是他们,满怀期待是他们,前路迷茫也是他们。当局者迷是他们所有人。
“咯吱,咯吱——”
车轮撵着刚露出地平线的金芒,去追天边绵薄的云彩,载着何向夕去往军校招生处。
还未至跟前,就听一片沸反盈天,简单的“横幅”下人头攒动,一眼望去各种颜色的毛绒脑袋穿插交错,不规律地耸动……
“好多人啊!”何向夕暗自感叹,将自行车停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融入招生长队。
百无聊赖,她打量起周遭的一切,这里位于旧城和新城的交界处,半空中悬浮着“联邦第XX届XX区军校招生处”,淡蓝色荧光一闪一闪,何向夕至今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原理(因为和原世的横幅是一个作用,所以何向夕姑且称它为横幅)。
横幅下是几位忙碌的招生人员,他们背后是摞得老高的空间盒;旁边是飘在半空的公告,正来回滚动报名填表的步骤;前面则是络绎不绝的应招者,正根据公告引导,低头摆弄自己的光脑,填写自己的信息,何向夕也在其中。
身前队伍慢慢缩短,何向夕收起光脑,有一搭没一搭看着一个个人离开,大部分孩子都由父母陪同,剩下也都是大孩子,何向夕夹在其中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下一个——”
“下一个呢,诶,下一个——”
“在这,在这!”
一只小手翻过重重空间盒,在两位工作人员的面前缓慢地摇了摇,甚至微微发颤,十分艰辛。其中一人弯下身,“小姑娘,你满年龄了吗,就过来凑热闹!”说着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跟挥苍蝇似的,“走走走,回你家去,别烦!”带着股打工人的怨气。
“满了满了,今天刚满!”
“应该算吧。”何向夕眨巴眨巴灵动的眼睛,巴望着自己能够被录取。
“当然,你可真会挑日子!”另一位工作人员从忙碌中短暂抽离,缓缓回头。
满脸褶子依旧,像菊花儿。
“怎么又是你?”“哟,来啦。”
何向夕有些发怵,怎么哪哪都能见到这位“菊花兄”?
而菊花兄正一脸高深莫测的骚包样儿:“生日快乐。”这句话很突兀,特别是配上他此时的表情,咦——何向夕默默起了身鸡皮疙瘩,很给面子:“谢谢。”菊花兄不动声色挤开旁边同事,接过他手头的工作,示意他可以下班了,换自己与何向夕核对信息。信息核对完成,他转身迈进空间盒堆,撅着屁 股翻翻找找,在最里处找到一个,费劲地抽出来,递给何向夕:
“多吃点吧孩子,瘦的,合身儿的校服都难找。”
“明日报到,记得早些。”
“哦,好。”何向夕接过空间盒,点点头,她姑且讲这句话视为关心吧……
与菊花兄作别,何向夕抱着这个小巧神秘的空间盒,有些迫不及待。骑上自行车,披上晚霞,怀着满腹疑问,回往旧城。
天色已晚,旧城一片寂静,只听自行车链条的“咯咯”声,在浩渺的黑浪里划出一道浅痕,繁星是泛起的淡淡涟漪,“灯塔”就在前方……
回到家中,何向夕迫不及待掏出空间盒,对着这个充满科技感的高级玩意儿兴奋搓手。观察良久,忍不住上手拆……好吧,她不行,怕继续拆下去这宝贝会被她拆坏,何向夕不情愿地掏出光脑登上星网,准备查查空间盒的用法。
何向夕并不喜欢上星网,或许是因为她不属于这里,无法理解这里的文化(好吧,不洗了,文娱贫瘠到一种可怖的地步),总觉无趣。言归正传,何向夕查过一番后总算在一条陈年老帖下找到答案。
哦,哦~,哦——!(???)
何向夕按照步骤,成功打开!里面是两套校服,校徽,入学要求,宿舍编号卡。就这些???就这些。
何向夕:……跟原世如出一辙,这美(该)好(死)的记忆,还真是令人怀念呢~
通读一遍入学要求,确认明日只需带好空间盒,就安然入shui——就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起空间盒。“这还是初始版本的空间工具?!”何向夕大受震撼,手指快速滑动光脑,关于空间工具的信息应接不暇,“人类技术的发展真是恐怖如斯!”
何向夕快速浏览已经公布的空间工具相关技术,越看越兴奋,眼里的热忱连黑夜也无法掩盖。师父曾经“吹的牛”和他随便写下丢给她探究的公式、数据……突然记起,那时她怎么也看不懂,原来,是这个!
“那师父要求我一定背下的其他数据呢!”
“砰!”
“砰!”
“砰……”
炙热的心撞击着何向夕单薄的胸膛,撞击着她脑海中最细弱的那根神经,发出令人震颤的共鸣,它像是迫切想传达些什么,
“砰,”
“砰,”
“砰……”
何向夕大口喘着气,双手紧攥,意识不断往记忆深处钻,一遍一遍回忆她与师父的对话,企图找到些蛛丝马迹:
大火,图纸,血泊,怪“人”,尸体,笑容,回家,回见,回家……
何向夕蹙起眉头,面上神色不明,荒唐,怪诞,不解,惊悚,恐惧,悲切亦或是心有余悸。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浑身战栗,那是面对未知时惶恐和触到边界时的无所适从。
夜已深,困意让何向夕暂时抽离,又把她推入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