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天分手后,林夏除了在地铁站爆哭一场之外,身边谁也没察觉出她的异常。
没心没肺地跟同事开玩笑,没心没肺地背后吐槽老板,一如往日地打卡上班。
但只要下班回到家,她满眼都是跟葛彬的点点滴滴,连一份熟悉的外卖,都能勾起她思绪万千,对于分手这件事,她或是想不通或是不甘心,整夜整夜的失眠。
为了尽快逃离“回忆城”,她开始上班摸鱼上网找房子,现在杭州人才政策放开,每年毕业生大量涌入,既要便宜设施交通又便利的房子,忙了快一个月没有找到合适的。
林夏为还葛彬的钱,掏空了家里的几个钱包,还欠上二姨家的外债,如今她兜比脸还干净。眼看现租的房子马上快到期了,房东催了她好几次。
林夏干脆一咬牙不找了,既然生活要虐人,干脆躺平享受,谁让人穷志短呢!
要说如今她名下的这套新房,除了主卧、客厅、厨房装修过之外,其他地方还是交付时的老样子,原先她和葛彬两人商量,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只装修必要的,非必要的统统搁置,等俩人有钱再说。
搬家时一收拾,全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零零碎碎,光是她和葛彬抓娃娃回来的毛绒公仔一个大纸板箱都装不下,一个9座的金杯车拉了两趟总算搬完。
之前没感觉,如今看着水泥地、白灰墙的空房间,林夏眼眶一红,强忍着情绪开始归置东西。上前拆开一件行李,拿出来发现竟是葛彬忘了拿走的几件物品,本来准备让葛彬自己来取。谁知搬家时一乱,让工人们顺手一块带到了新家。
看着当初一起去三亚玩时买的泳裤,林夏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流了下来,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哭了一场,似乎宣泄出去情绪,人也坚强了起来。林夏思量片刻,将被主人遗弃的物品重新放回盒子,如今她不想再跟葛彬有任何关联,更不想让葛彬知道她搬家了,于是林夏把所有跟葛彬有关的东西都锁进了次卧,自己卷着铺盖卷儿住进了对面的书房。
这时林夏才发觉肚子咕咕作响,从早上,不,准确说是从昨晚到现在她滴米未进,昨晚是搬家前的惆怅,早上是四处的忙碌,现在是身心俱疲后的匮乏。
林夏进了厨房,这些天为了省钱,她从未上班这么准时过,上午蹭员工零食当早餐,晚上磨磨蹭蹭地再混上顿夜宵当晚餐,这日子过得比手里的方便面还干巴。
厨房里这套精心挑选的欧式厨具,与她如今的“闺房”一对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可这又怨恨谁呢?可最近每件事都偏偏就象故意跟她做对一样,灶台打不出火。
林夏平平复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客观起来,于是她从微信中找了半天,按照二姨夫朋友提供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好,请问你是不是租在滨和名庭5幢501的?我是你隔壁新搬来的,呵呵呵,实在不好意思,早上打扰你休息了,主要是工作太忙只有周末有时间搬,呵呵呵。请问你知道液化气卡放在哪里吗?呵呵呵,我想让物业来帮开通,呵呵呵。”
给合租的陌生人打电话,林夏前所未有的经历,但人不都是被生活逼迫出来的么?她倒是客气了半天,对方却象个哑巴一样没吱声。
林夏不解的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双方正在通话中,估计对方那边信号不好,林夏心里安慰自己,于是扯着嗓子连声“喂喂”。
“已经开通了。”就听见对方是个男的,语气里透着冷漠和不屑。
“呵,真装逼!”林夏暗自腹诽,杂技般的夹着电话,手却一刻不停的继续尝试,一阵手忙脚乱操作下来仍不见效,林夏焦急的反驳对方,“哪里开通了?煤气灶还是不能用啊,这怎么弄啊?”
就这样,俩人在电话里就燃气灶如何规范操作展开讨论,眼见手机烫得都快能煎蛋了,林夏依旧没搞明白该如何启动打火装置,悔恨莫及当初为什么买个洋玩意。
“卡在厨房水槽下的柜子里。”电话那头的装逼男似乎也累了,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语气更是透着不耐,象打发要饭的一样丢了个解决办法。
你早不说啊!林夏敷衍的“噢”的一声,利索的把电话挂了。
她最看不上这种人,请教你的事情跟大爷似的,你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惯着你啊!
而电话那头的“大爷”,此时站在窗边,外面是明媚的秋日午后,房间里的人英俊的脸庞微微涨红,嘴唇隐含着莫名的冷笑,一双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片刻,“大爷”猛地抓起桌上的饮料一口灌下,然而并没平复下去心中熊熊怒火,将瓶盖狠狠的拧紧,又仍不解气的砸了出去。
他有生以来,就没遇到过这么笨的人!
他准备待会跟房东好好沟通一下,看能不能在换套房子,最好再给他换个新室友。他要求不高,也愿意再加房租,但起码合租人得是一位身心健康、脑子清醒的人。
这些天据他的观察,林夏表现极其反常。早早到岗无所事事,刷着手机浏览网页,没事下班拖到三更半夜,被他看见就假装一脸无辜,还有和她那两个死党,一见到领导眼睛放光,没事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就说现在的女生,哪怕分手时哭得你死我活,转头就开始找下家,这速度比红包到账都要快!难怪说人不能随便发善心,做好事保不准被讹上!
对于一个晴朗的周末,一个从天而降的室友及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沈星烨抱以深深的怀疑……
等沈星烨傍晚回家,就看见客厅里堆的满地的纸板箱不见了,次卧和书房的门紧闭着。
地板似乎刚被拖过,留着几条长长的水渍。
走到厨房,就看见水槽里堵塞着几根黑黑的面条,垃圾桶里是零食包装袋。
“还不算太笨。”沈星烨啧啧的垫着脚尖走回客厅。
他刚跟房东通完电话,一听他要换房,对方喋喋不休大吐苦水,什么合租的室友多么不容易,一个女孩子在外打拼,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到哪里找只租半年的合适单间,他要是不租了,那个室友只得一个人承担一整套的房租……
结果还没等房东先说完,沈星烨就先投降了。
林夏的发疯,他可是近距离亲眼目睹过,说小姑娘为人情绪化吧,但又理智的不像是正常人!谁知道压力山大,还能做出什么骇人壮举?
目前大眼基础员工,工资保底靠绩效,如今换到新岗位,没有了直播岗补贴不说,天天还吃方便面!再说自己租这套房子,早早晚晚都要退,就当是与人、与己行个方便吧。
我为人人想,人人能否理解我的这片苦心?
沈星烨不做他想,叹了口气将水槽里的黑面条清理干净,下楼扔完垃圾,又将地板里里外外重新拖了遍。
好巧不巧,等他直起身子,就看见阳台上挂着件东西。
黑色,蕾丝质地,料子虽少,但不能阻碍那是个诱人的C罩杯。就是没被拧干水,被主人粗心大意地摊在衣架上,滴滴答答往木地板上滴水。
房子是新装修好的,用的都是实木地板,真材实料价格不菲,可见主人当初在装修上非常用心,奔着居家过日子去的。
盯着被水淹的木地板,沈星烨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拿拖把水渍拖干净,可没等片刻衣架上又滴下水来,沈星烨想这也不是办法,环视一周无果,于是他回房找了个盆接在下面,收拾完才回了房间。
客厅安静不到五分钟,就见沈星烨慌慌张张地从主卧跑出来,把原先接水的垃圾桶收走,站定思考了片刻,他又去厨房拿来垃圾桶,放在了木地板上,看着水被接住了,这才慢悠悠回了自己房间。
凌晨,客厅再度响起索索的脚步声。
沈星烨还没休息,一看表都十二点半了,听闻声响后将目光从笔记本移向卧室门,猜想应该是隔壁的林夏出来了。
然而令他触不及防,伴随着“咣当”一声,林夏不知把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先半晌鸦雀无声,逐渐又是一阵林夏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半小时之后才重新恢复了宁静。
沈星烨摘掉眼镜,揉了揉疲乏的脖颈,一个周末就这么有惊无险、信息量满满的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晨练回来的沈星烨刚开门,就听见小房间里传来复读机声“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当中夹杂着一声尖叫。
久久回荡在清晨的三室一厅,余音绕梁、意犹未尽。
看来是林夏醒了。
沈星烨昨晚设想了种种可能与林夏的相遇,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场面:还没等他人进卧室关上门,就看见一个绒毛怪物拖着根尾巴,闪电般的奔向阳台,快速拽下晾着的C罩杯,又闪电般的折回老巢。
“嗖”的一个往返,前后不到五秒!
为了避免尴尬再度升级,沈星烨快速洗漱匆匆出门。
听到防盗门被带上的沉闷声,林夏顶着一头乱发从房间跑出来,装逼男终于走了,她可以踏实的用客卫了。
今天上午公司周会,不能迟到不能请假,迟到扣钱,请假扣钱,她再不洗漱,钱就要扣完了。
于是快速将自己收拾好,一阵风似的拿包、穿鞋、锁门一气呵成,尊上我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