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里,林婶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听见身后动静,她回过头,面上略带着一些警惕。
黎栖赔笑道:“婶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女人不动声色。
黎栖又笑着说:“我们刚才碰见了林叔,他觉得你可辛苦了嘞。”
提到自己的男人,林婶显然放松了些,淡淡说:“刮土豆,你会吧?我们待会吃土豆炖肉。”
黎栖点点头,土豆所在的地方很显眼,满满一大袋子,堆放在灶台边上的角落里。
她又往灶台上巡视了一圈,林婶问:“找刮皮刀?我们家没这东西,直接用菜刀吧。”
黎栖从蛇皮袋子里挑出好几个土豆,接过菜刀,开始进行刮皮工作。
“另一个姑娘呢?”忙活中途,女人随口问起。
“她和村里的小孩玩去了。”黎栖敷衍说。
由于搭话分心,菜刀的刀锋不小心碰着手指,黎栖的无名指指尖顿时渗出殷红的血。
黎栖怕女人嫌她多事,忍住没发出声音。
想到挎包里装着纸巾,黎栖默默伸手去拿,掏出纸巾,在伤口上按着,又继续削皮。
林婶一顿饭菜做完,王悦然正好从村里归来。
堂屋里,四方桌上摆放着好几样菜,除了土豆炖肉,还有清炒豆角、一大盆西红柿蛋汤,和一个醋溜土豆丝。
在乡下,这样的饭菜不可谓不丰盛。
王悦然走进堂屋,林婶立马紧紧捂住鼻子,十分嫌弃道:“臭死了,快去冲个凉再回来吃饭,我们可以等你。”
王悦然登时羞赧,听话地去浴房。
她和黎栖都没带行李,还是林婶借了她一套衣服。
等到她冲完凉出来,上身是件洗得褪色的红色大T恤,下身穿着蓝底印白花的雪纺阔腿裤,脚上蹬着一双黑布鞋,看起来像完美融入这里。
吃饭时,林叔和林婶沉默得一言不发。
王悦然双眼低垂,也只顾狼吞虎咽。
这一番景象,导致黎栖的嘴一度张了又张,最终由于这诡异的氛围,跟着没吭过声。
饭后,王悦然将黎栖拉进房里,压低声音说:“你猜我刚才洗澡时,在浴房里看见了什么?”
黎栖当然不知道,直接问:“什么?快说,别卖关子。”
王悦然抿了下唇,很是紧张:“我在里面,发现了汪铭的东西。”
她紧接着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只小小的库洛米。
她说:“这是我和他的情侣挂件,是我送给他,让他挂在钥匙扣上面的,掉落在了他们家的浴房里,能说明什么?”
黎栖张大唇:“汪铭真的到过这里?”
“早上我搜寻过整个屋子,当然包括浴房,你和林婶都跟着看见了,”王悦然说,“这只库洛米是我在很明显的地方发现的,早上搜屋时浴房里肯定还没有,你好好想想,既然东西是在我们搜寻之后、我进浴房之前这段时间内掉落在那的,那么,只会是谁?”
黎栖思考,她从墓地里回来后,在灶屋里见到的林婶和早上没什么区别,何止衣服,发型简直都毫无改变,应该没冲过凉。
林叔从墓地里挖土归来,身上脏兮兮的,肯定要清洁一番。
吃饭时她没太注意,被王悦然这么一提醒,回想一下,林叔确实换了一套衣服。
这么说,库洛米是从林叔身上掉落下来的?
见黎栖恍然大悟,王悦然义愤填膺:“他不止见过汪铭,还抢走了他的挂件,说不定……连那尊青铜兽都是他从汪铭手上抢走的,所以林婶听见你提起青铜兽,提起古墓,见到我到处翻找东西,才会那么警惕,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黎栖咕噜咽了口唾沫,随后,不敢置信问:“该不会汪铭被林叔关在了墓里,他怕我们发现,才急着赶我们出墓吧?”
王悦然捏紧一双拳头:“肯定是了!”
这样想着,她冲动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把青铜兽拿回来,再把汪铭从墓里救出来!”
“别!”黎栖猝然拉住她的手,“你知道青铜兽藏在哪?别不但没找到,反而惊动了他们,把自己赔进去了。”
青铜兽的体积不算小,这几间平房里,大大小小的地方全被王悦然翻找过,没见到半点影子。
假设青铜兽真在林叔和林婶手上,最有可能藏在哪里呢?
黎栖进行着深度思考,忽然想到了她们初见林叔时,他背上的那一只箩筐。
说不定在箩筐里那些厚重的红土下,藏着她们魂牵梦萦的青铜兽,那的确算是个绝佳的藏物之地。
黎栖盘算了下,压低声音说:“现在出去证实太过显眼了,不然这样,我们装得若无其事,等到入夜,他们睡下后再行动,到时先去找找看林叔的箩筐里,有没有可能藏着青铜兽,再去古墓里找你男友。”
王悦然满口赞成。
下午,她们两人在林叔和林婶面前表现成若无其事,只帮着干些活。
吃完晚饭,天色已过黄昏,黎栖和王悦然借口白天走动得多了,需要早早休息。
两人回到房间里,接着并排躺在榻上,闭上眼假意休憩。
没过上半小时,说好的假装睡觉,黎栖当真听见了耳边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黎栖:“……”这伙伴多少有点不靠谱。
她侧过身,面对房门所在的那一面墙,思考着这片贫瘠而邪门的土地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青铜兽出自这里,她的父母由于青铜兽而殒命。
如果按照她的计划实行一切,趁夜拿回青铜兽,救出汪铭,再是跑路,估计不可能再知道这里更多的秘密。
胡思乱想了会,黎栖开始昏昏欲睡。
她几乎强撑着睡意,不让自己即刻睡死,保留着一丝清明,等到时间差不多,就喊王悦然行动。
谁能想到,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像压了两座小山。
黎栖意识到这样不行,挣扎着坐起来,随后去推搡王悦然:“醒醒,该起来了。”
王悦然的呼吸还是很均匀,睡得和小猪一样,遭到推搡过后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撩起来一下。
黎栖呆住,自然条件下,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除非存在外因。
她辗转想到晚上吃的饭菜,难不成林婶和林叔在饭菜上偷偷动了手脚,造成她们昏睡?
她迅速思考着解决办法,就在这时,偏偏又听见门外有细微动静。
黎栖立马躺下,装作睡熟的模样。
门外的动静停了几秒,似门外人在迟疑,旋即,她们的房门被轻推开。
“我就说那药好使,给一头猪用,都能让猪昏死,别说这两个小姑娘了。”
见到她们睡死的场面,林叔沾沾自喜的声音响起,和他白日里所表现出来的老实憨厚大相径庭。
黎栖心脏砰砰乱跳,频率快到要冒出嗓子眼。
紧接着,是房门被蹑手蹑脚关上的声音,再有林叔沉重的脚步声,彰示着他正在循序渐进朝她们的床靠近。
黎栖的两只拳头在暗中收紧,拳心里全是冷汗。
她微微将眼皮掀开一丝缝隙,尽最大能力斜视,确保自己能看见一些画面。
她微弱的视野里,模糊不清的林叔手里提着一把镰刀,正在向她们走来。
黎栖顾不得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喊:“你想要干什么?”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林叔吓得暂时僵滞在原地。
黎栖干脆跳下床,随手抄起摆放在床边的一张小椅子,挡在前方,当作是盾牌。
“你没睡着?”林叔回过神来,恶狠狠问道。
黎栖冷脸:“从小到大都失眠,安眠药褪黑素之类的吃得多了,身体产生了抗药性,还有,晚上我根本没吃几口饭,难道你没注意到吗?”
“哼,”林叔气急败坏,“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
他大步过来,朝着黎栖的面门,狠狠挥下自己手中的镰刀。
黎栖举起小椅子应对,心里其实很慌。
镰刀有时都能劈开细柴,她手里的这把椅子,真的能够抵挡得住林叔的威力吗?
万幸,血腥的场面没发生。
黎栖眼前多了一道雪白的身影,像片鹅毛,轻飘飘在眨眼之间呈现。
雪困仍穿着那身新中式服装,银白色的长发束在身后。
他抬起手臂,挡在黎栖面前,握住了林叔挥下来的镰刀刀柄。
黎栖很惊讶,嘴几乎张成了O型。
雪困侧目看向她,有点催促的意味:“快去端盆水,把床上那位弄醒,这家里还有另外一人。”
黎栖小鸡啄米般点头。
雪困说得对,不知道林婶还有什么后招,万一王悦然醒不过来,被林叔和林婶当成人质,那就要命了。
她慌忙间准备夺门而出,一连跑了几步,临出门前,又不免担心地回眸,看向雪困:“你留在这里没问题吧?别受伤了。”
林叔陡然间见到大变活人的戏法,暂时没反应过来,全身僵硬,手里的镰刀既没放下,也没用力往雪困那边劈过去。
雪困仿佛听见什么惊天大笑话,话音淡淡,有些不屑她的关心:“当然没问题,你见过能被普通人伤到的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