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姐姐,你可知晓京都这局势,若你帮我,也落不得好。”宋东君说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自小便于王蕴一同长大,又怎么会不知晓她现下是真心想帮自己,想到此处,她握紧王蕴的双手,眼神婆娑地抬起头:
“顾承恩,他现在怕是已经全然掌权,闽南虽独占一方,可若是闽南王与他相交,你帮我,你以后可怎么办!”
王蕴瞧着她模样,红了眼眶:“你曾经可不是这样。”
说着,两人便相拥再一起。
“此事,还可从长在议,璇儿,我在闽南知你境遇时,恨不得马上回京,为你做主,若是不能帮到你,为了奔波说上那么一两句话,也是成的。”王蕴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递给宋东君一方新帕子。
“快擦擦,我们俩自从我婚事一别,也多年未见,何苦一见面都哭哭啼啼,倒不像我们俩的脾气。”
宋东君笑了笑:“是啊,我们俩可怎么的,一见面就哭了。卿姐姐,我已然如此,若是要走,早便走了。”
她的目光落在门外,王蕴顺着她目光望过去,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年,我们虽有书信往来,可卿姐姐,我还是想当面问你一句,闽南王,待你好吗?”宋东君问的认真。
当年她嫁给闽南王只是因为抚平战乱,就像是皇室送出去的一个物件。
代表和平的物件。
虽然书信上,卿姐姐常说她与闽南王感情很好,但她心中还是担忧。
提及到此事,王蕴脸色露出一抹娇羞的笑容,“此事说来话长,只是你记得他待我极好便成了。”
宋东君望着她这模样,心中才肯放心:“他愿意好好待姐姐,是他有眼光,姐姐这么好的人,值得被好好对待。”
“什么时候璇儿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了!”王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又再看看她的身形,“你也太瘦了,还是得多吃些。”
“对了,卿姐姐为何今日入宫?”宋东君理清头绪后,立刻问出这个问题。
王蕴脸色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还是没有顾及地说出来道:“扶持小皇子登基。”
“卿姐姐,你说出这件事,我才能真的放下心了,若是闽南王能将此事都告知于你,定然是把姐姐放在心尖尖上了,只是闽南王为何要带着你行如此危险之事?若是有万一呢?”
宋东君不解。
王蕴摇摇头:“他并未想带我,只是我担忧你,便想着一起来,若是有万一,我在闽南也是死罪,我与他夫妇一体,死也是同死,我亦不惧。”
王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便附耳低声说道:“我还要多日才回闽南,若你想寻我,派人去闽南王府传个话,我便来找你。”
宋东君点点头,“我知晓了,卿姐姐你快去吧!”
她站在千岁殿门口望着王蕴的轿子走远之后,便瞧见熟悉的身影,一顺间冷下脸来。
顾承恩神色凌然,他从环廊中大步走了过来,红色的衣袍在空中随着他的动作翻飞。
越走近,越能清晰的看到他衣袍上用金线绣出来的花纹,在两边烛光的照应下闪闪发光。
原本冷着的脸庞,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变了神色,他主动上前关心她道:“身子还未好,怎么就出来了?”
说罢,他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又细心的拢了拢。
宋东君仰起头,回望着他,声音清冷道:“既然想着当初瞒着我,又何必现在惺惺作态?”
顾承恩阴郁的脸色露出一丝笑容:“别这样了,你心中有我不是吗?”
旋即,宋东君也因为他说的话笑出来声音,她缓缓抬起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扬起唇:“是吗?既然九千岁也知我曾心意,为什么辜负了呢?”
顾承恩抿紧双唇,反手扣紧她的手掌,低声说道:“阿君,你肯原谅我,就一次,原谅我一次。”
宋东君转头,错开与他对视的双眸,一言不发。
现下这种情形并未有太多的话能说。
顾承恩心中思绪万千,可还是将她带到了屋内。
两人刚刚坐下,便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怀清迈着小步子走进来,身上尽显帝王威严,他微微抬眼,身后的宫女太监连忙退了出去。
他一瞧见宋东君,就先走了过来,朝着她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婶婶。”
宋东君微微颔首,起身向他行礼,瞧着他像是比前段时日看着更高了些,只是她记得他还是很爱笑,爱闹腾的。
一阵晚风吹来,这院子里面站着的人各怀心思,连苏怀清也在打量着两人的神色,他主动开口打破院子里面的宁静。
“嫂嫂看着身体更虚弱了些。”苏怀清笑着淡淡说道。
宋东君微微点头:“多谢陛下关怀,九千岁派的太医现在在瞧着,无大碍。”
不知道是因为天色渐暗,还是光线暗淡的缘故,他瞧着她神色和脸色的笑容,仿佛比这天光都还要惨败,孤零零像一朵风雨飘零的幽兰。
他不自觉想起第一次见到婶婶的模样,温柔贤良,对谁都带着笑意,他自小从未见过母亲,身边都是叔父安排的人,对他只有恭敬,并未有情谊。
他自小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在婶婶的府上。
可现在看着婶婶的模样,很显然,她变了。
只见宋东君看着他,随意地说道:“陛下瞧着更稳重了些。”
苏怀清点头,脸色露出欣喜之情,这段时日叔父总是安排一些老师过来教导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赞赏。
可余光瞥见顾承恩淡漠的脸庞,立刻收敛住自己的小情绪。
可他不知道为何总是能感觉出叔叔和婶婶之间好似暗潮汹涌。
他,有些看不清。
站在苏怀清身后的太监,上前俯首帖耳道:“陛下,您该去御书房了。”
闻言,苏怀清有些无奈点头,他也是这几日得空才跑出来的。
线下这种情形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何时。
“九千岁,朕先走了。”苏怀清临走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对着他身边太监吩咐道:“你去把我想带给婶婶的东西取来,一定要亲自取来。”
“是。”太监低头,朝着他们二人行礼才走出去。
宋东君见他要离开,又蹲下身子行礼。
顾承恩不愿意有人在院子里面,令人都下去。
月色朦胧,宋东君就站在树影之下,斑斑点点照应在她衣裙上,瞧着让人心声欢喜。
“你想一辈子对我都这样吗?”顾承恩走过去,在离她三步的地方站停,看着晚风扬起的秀发,忍不住伸出手,感受发丝在指尖的摩擦。
他喉间滚动,她一转身,伸出的手立刻收了回去,脸色神情并未有半分异动,只是她身上的幽香混杂着千岁殿堂上淡淡的龙涎香。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染上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他想到曾经和她的情形。
顾承恩目光不由自主移到她白净的脸上,“你心中还惦念着他吗?可是他已经死了,不应该是我们二人之间的阻碍。”
宋东君蹙起眉,并未应。
顾承恩狠戾地开口说道:“他已经死了,难不成你现在又看上了沈直?”
宋东君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当日她自然察觉到顾承恩的耳目在牢房附件,故意做出勾引沈直的举动。
他,真耐不住性子。
她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全然不知他早就忍耐到了极限。
顾承恩眼尾发红,宽厚的手掌握紧她的肩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每一想到下人说的,她是如何在沈直面前微笑,沈直是如何表情。
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了沈直,想关着她,让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可若是他真这么做了,怕是一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原谅。
“阿君,你看看我,看看我吧!”顾承恩低下头,眼见她不为所动,狠狠地咬上那一瓣红。
他看着她因为吃痛紧蹙眉头,又用上一寸力,直到她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才肯罢手。
“阿君,你是我的妻,这一辈子也都只能是我的妻。”
宋东君笑了笑,眼中却闪着泪花。
顾承恩见状,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只扔下一句:“若是你还敢与沈直说话,我便亲自杀了他。”
宋东君抿紧双唇,攥紧双手。
到底是她因为私心害了沈大人。
见到顾承恩走远,她本是想回到屋内,没曾想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温成郡主。”
她一转头竟然瞧见,她曾经藏着的那人,他可是顾承恩要找的人,怎么会又出现在此处?
那人似乎毫无顾忌般走到宋东君面前,手上端着一方食盒,恭恭敬敬地说道:“郡主,这是陛下身边的管事太监交代奴送来的,是陛下的一份心意。”
闻言,宋东君面上不做声,只是说道:“有劳公公送到屋内了。”
那人也是点头,紧紧跟在宋东君身后,进入屋内后,他便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奴多谢郡主大恩。”
这人便是,以前顾承恩大张旗鼓在宫内找的那下人,没想到他竟然能从顾承恩的手里逃出来,甚至还不被发觉,手段着实厉害。
宋东君不知想到什么,并未叫他起身,望着指甲上的丹蔻,笑了笑问道:“你是怎么从顾承恩掌心中逃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