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婉平日都睡得比较早,但今日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特意晚睡了一个时辰。
这就等来了想等的人。
她素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无精打采地歇坐在床榻。
她本就生得美,眉眼如画,此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就像被打碎的美玉,破碎又脆弱。
赢玺一进门,便看到这样的场景。
“殿下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鼻音,轻轻软软,无端惹人疼。
“嗯。”
赢玺将门带上,隔绝了门外的寒风。
“殿下,是不是对臣妾哪里不满,为何大婚过后便了无音讯,就算是忙公务也可托手下回禀一番,报个平安,好让臣妾安心。”
她嗓音软软,甚至带着点儿撒娇的味道。
“也省得臣妾每日寝食难安。”
赢玺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确实是他迁怒于她了,毕竟梦魇这种事,与他人无关。
“御医来过了?”
他的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不辨情绪。
“嗯。”她应声。
想到梦里的她,动不动就咳血的样子,他眉头一紧。
“御医诊断结果如何?”
“心病还须心药医。”谢清婉若有所指,“殿下过来一点。”
赢玺上前。
谢清婉顺势往他身上一倚。
经过那晚的肌肤之亲,她已经不那么惧怕太子了。
见他没有露出厌恶之色,她又凑近了一些,娇柔地伏在他身上,双眸泛着秋水般的涟漪,凝视着他的眼。
赢玺只觉一阵酥麻,身子软了大半,由着她上下其手。
谢清婉见他不抗拒,变本加厉,倚在他耳边,轻声道:“只需要殿下时常过来,见到殿下,比臣妾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他的黑眸沉淀如冰雪,清醒中带起一丝意动。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停留在她娇艳的粉唇上,他抬手用指腹揉了揉她唇上精致的小红痣,
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两人鼻息间,搅得他呼吸一顿,心头莫名躁动。
就在谢清婉以为接下来一切都应该顺理成章的情况下,她被轻轻推开了。
谢清婉错愕地看着他。
赢玺稳住心神,神色从容。
“本王还有要事,既然你没什么事,早些就寝。”
就这样,一直到太子的马车远去,她还没回过神来。
百思不得其解。
她到底何时得罪了这位爷?
隔日,便是回门日。
太子是不会陪她回门了。
好在女官画屏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回门礼,不然她都不知道倩姨娘会怎么挖苦揶揄她。
谢清婉一开始对画屏没什么好感,现在却觉得她十分可靠。
画屏就是为人严肃了些,但能力很强,用着还是挺顺手的,难怪能成为女官。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谢清婉与素灵吃着进贡的蜜瓜,主仆二人一路说说笑笑。
这时车外传来一阵骚动,有人禀报,素秋的脚好像崴到了。
“那就派人送她回去吧,找个大夫给她瞧瞧。”谢清婉不慎在意。
“太子妃,我没事,不用回府。”素秋额上因赶路而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此时正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随你。”
谢清婉想了想,又找人给她弄了一顶抬轿,免得拖慢了进度。
素灵想说,为何不让素秋也到马车上,马车还很大。
但她只在心里想想,类似的事情近几年频繁发生。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小姐就不与素秋亲近了。应该是素秋做了什么让小姐不喜之事,具体是什么事,她不会去打听,她只要好好听小姐的话就行了,其他事情不是她该管的。
谢延玉早早便领着一大家子人在府外候着,迎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没想到只迎来了谢清婉。
谢清婉缓缓下车,顶着父亲带有压迫意味和众人探究的眼神,将一个卷轴交到谢延玉手中。
“父亲,太子殿下有要事在身,特意嘱咐女儿将厚礼带上,望父亲大人莫怪。”
谢延玉打开卷轴,扫了一眼马车后面跟着一长串看上去沉甸甸的箱子,脸色才缓和了些。
“哪里的话,太子殿下为国事忙碌,何来怪罪之说。”
“天气渐凉,你这孩子也不多穿些衣裳。”
谢清婉的母亲林竹茹上前拉过她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忙道:“翠菊,快给太子妃泡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母亲。”
谢清婉发自内心的笑,母亲看起来气色不错。
“母亲近来可好?”
“好,一切都好。”
林竹茹慈爱地看着她,“就是想你想的紧。”
林竹茹身子骨不好,再加上不受宠,这些年,就得了谢清婉这一个女儿。所以谢清婉一出嫁,她心里就空落落的,还好近日有夫君宽慰她。
谢清婉笑得苦涩,嫁给太子不比寻常人家,今后要见上一面,怕也不易。
“有什么事不能在里屋聊,我们以后可都要依仗太子妃呢,太子妃可不能冻坏了,还是进屋慢慢聊吧。”
一道娇媚的声音传来。
那是一个风姿绰约,妖娆妩媚的女子,有着红润性感的红唇,纤细的峰腰,一颦一笑中媚态横生,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此女正是谢延玉的贵妾倩姨娘,她穿着光鲜,看上去竟比正妻林竹茹还体面些。
倩姨娘身后站着一位与谢清婉一般大的少女,她是倩姨娘的大女儿谢文珠。
“是啊,反正大姐姐是一个人回府,也没那么多规矩,可以早些用膳,大清早就被父亲叫来迎接太子,我早就饿了。”
倩姨娘身旁还站在一个少年。
少年训斥妹妹:“莫要胡言。”
他是倩姨娘生的庶子,也是谢延玉唯一的儿子谢兆兴。
紫微王朝不允许庶子继承家业,而是会从同宗同族中过继一个儿子让他以嫡子的头衔来继承家业,谢兆兴作为家里唯一的庶子,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但更尴尬的存在,是谢清婉的母亲林竹茹。
作为正室嫡妻,她没有为谢家开枝散叶,也得不到夫君的爱重,平时虽吃穿用度不缺,但过得却不如一个姨娘体面。
林竹茹与倩姨娘皆是大户人家出生,但林家多年前已没落,现在朝中已无人做官。而倩姨娘的娘家方氏却扶摇直上,这些年在朝中也给了谢延玉不少助力。
前几年,方氏家主便上门提过,要谢延玉将方倩提为正妻,谢兆兴便可顺理成章成为嫡子。
事情还没落实,谢家便得了皇家赐婚,将谢家嫡女谢清婉许配给了当今太子。
太子是圣上和皇后唯一的儿子,又是长子,未来皇位必定是要传给他的。
这也代表谢清婉将会母仪天下。
所以将方倩提为正妻这件事,后面无人再提。
但这件事还是在林竹茹心中留下一根刺。
想生下嫡子的心越发坚定。
但谢延玉风流得很,外面就不提了,只当他是逢场作戏。家里的倩姨娘总是横在他们中间,倩姨娘识情知趣,又千娇百媚,很得谢延玉宠爱。
林竹茹为人宽厚,贤惠老实,但相貌平平无奇,丈夫逢年过节才愿意跟她同房,加上身子骨不好,没什么机会怀孕。
林竹茹在心中叹息,面上却不显。
“文珠饿了,那便开席吧。”
“夫人莫要宠坏她了,整日口无遮拦。”
倩姨娘娇笑,媚眼横飞。
谢文珠不服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妹妹莫再胡言乱语,大姐姐现在是太子妃,可不要再没大没小了。”谢兆兴严肃指责。
谢兆兴小时候是养在林竹茹名下的,林竹茹对谢兆兴也是悉心教导过的。后来林家失势,才又被倩姨娘抢了回去。
谢延玉拍了拍庶子的肩膀,笑道:“兴儿说的没错,太子妃如今是皇家人,都恭敬着些。”
谢清婉柔声道:“父亲不必如此,女儿永远是谢家出来的,是父亲的女儿。”
谢延玉看着这个最像自己的大女儿,一脸欣慰。
“太子妃舟车劳顿,快进屋用膳吧。”
“是。”
为了迎接太子,今天谢延玉特意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厨掌勺,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饭后小歇,谢延玉试探性问道:“听闻近日殿下一直留宿在军营,可知是在办什么大案?”
谢清婉摇摇头,“女儿不知,太子府如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
倩姨娘捋了捋眉间的碎发道:“这女人啊,要善用自己的优势,要是把男人抓在手心里,就什么话都愿意告诉你了。若太子妃不知道该如何做,不如让我娘家的亲戚香香去太子府陪你,香香跟文珠同年,就比你小两岁,你们两一起还有个照应。”
香香长得有点像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方倩对这个大小姐还是有点了解的,是个脾气犟心气高的主,也就美貌可以拿出手,但光靠美貌就想留住太子的心,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婉婉与太子成亲不过几日,这个时候安排人不太合适。”林竹茹婉拒。
倩姨娘盈盈一笑。
“哎哟,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找个人给太子妃作伴。”
谢清婉看了一眼事不关己貌似默许的谢延玉一眼,开口打断:“太子喜静,倩姨娘家那个亲戚,我也见过几回,实在有些呱噪。若我带回府中,怕要引起太子不悦。”
倩姨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太子妃说的是,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又说了一会话,谢延玉与倩姨娘一行人离场,给谢清婉母女俩留一些说体己话的时间。
谢文珠走在最后,似乎还在为了刚才的话题愤愤不平,香香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比大姐姐好多了。
刚才碍着哥哥和父亲在场,她一直忍着没说话。
出门前,她低声念叨了一句:“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妃罢了,跟她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