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撑着头看向窗外,楼前种了好几棵梨树,花开其色洁白,繁盛如雪,校园内的樱花在四月上旬结束时都已经散落的差不多了。她不由得庆幸在樱花落尽之前的周末去了山梨县,河口湖、山中湖这会儿的风景正好,富士急乐园的过山车顶点让人有种美妙的错觉,仿佛伸手就能触及到富士山,不过这种错觉在下一秒就彻底被颠覆。
现在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小早川老师仍旧相当激昂地讲解文章,可三年一组却难得的有些骚动。
其骚动的源头就是正在认真听课记笔记的手塚国光,更准确的说是,网球部的校内排名战。
网球部由于比赛成绩相较其他社团更加出彩,被公认为是青学的王牌社团。为了能进一步提高实力,每个月网球部都会举办校内排名战,只有在每个组里胜出的前两名才能成为正选。能成为网球部正选自然代表其实力拔尖,因此很受女生欢迎,听说上一届就有谈过十来个女友的正选。
此外,龙崎教练很注重训练时注意力的集中性,并不太欢迎人群聚集,除了排名战,这是正大光明围观应援的好时候。
虽然上周就确定了校内排名战的名单,但正式开始却是在今早。
晨练和午休所进行的比赛大多在十几分钟内就可以解决,实力相近者的比赛大都会在下午进行。根据安排,手塚、不二、大石、菊丸下午都有比赛,这几个人的追随者是不会错过为他们应援的时刻的。
小早川老师前脚刚出班级门,后脚三年一组就爆发了一声短促的欢呼。有些人连书包都没收拾就往网球场跑去占据位子,中森向来不错过凑热闹的好机会,她就要拉上山口,“走哇走哇。”
山口隔着大半个教室问道,“上杉?”
“我值日。”上杉指了指黑板下方每日更换的值日人员名单。
“那我们先走。”中森急性子,眼看二组和六组的人往网球场去了,一把拉过还在磨蹭的山口,“再不快点就看不见不二君了。”
手塚拉上笔袋,将几本教科书和练习册塞进网球包里,他转头便看见上杉还稳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刚买的练习册,右手正转着笔,偶尔停下划下题目关键词,在本子上写下关键的解题步骤,他背起包,“我先走了。”
上杉没抬头,“这周末是你手肘的复查时间吧?小心点。”
“嗯,我知道。”
网球部的几块场地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绕着,由于龙崎教练坐镇,众人的应援声音收敛了不少,没敢干扰选手比赛。
C球场里越前龙马正在比赛,多是一年级的女生在应援,为首的小坂田朋香甚至还举着A3大小的画纸,满是Q版的越前。
做完值日的上杉替换了坐在移动板记分表前的大石,整体上每组都结束了3场比赛,凡是有正选参与的比赛,都以六比零大幅度胜出。
“上杉前辈。”
上杉略带鼻音的嗯了一声,视线转向来人,她有些疑惑地眯起眼,“你不是网球部的吧?”
见上杉看过来,男生挺直了脊背,目视前方,“是!我叫森田贺人,二年一组,剑道部成员,身高173,体重55kg,家里有…”
上杉抬手示意打断了他的长篇自我介绍,“你有什么事吗?”
“是!我喜欢上杉前辈很久了,一直没能鼓起勇气表达。”他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希望…”
越前手拿着球拍过来再次打断森田的话,“越前龙马,6:0。”
上杉将油性笔递给越前示意他自己记录,随即看向被打断两次的森田,“抱歉,现在是网球部社团活动时间,不处理非网球部相关的事项。”
森田哦了一声,慢慢挪到移动板一旁的草地边缘等着。
上杉有些惊奇地看着直愣愣站着的森田,难道要等到五点部活结束吗?她拧起眉,直接道,“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人。”
森田挠挠头,“前辈,听说你前两天才说不喜欢年纪比你大的,不喜欢同龄的…”
上杉语塞。
“你是哪个月份的生日?”
“11月。”
“我和天蝎座合不来。”
“可是前辈,我是射手座。”
上杉再次语塞。她正色道,“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森田又哦了一声,“我早就知道的,但是很想和前辈说说话,如果…”
“不二周助,6:0。”森田的话再次被前来记分的不二打断,似乎顺利结束比赛让他心情很不错,连笑容的弧度都大了一些,他拿起笔在记分板上利落地写下结果,“伊鹤,我来的不凑巧?”
“嗯?没有。”
“下一场是D组的比赛了吧,海堂和越前。”
上杉看了眼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得等C场地的比赛结束,应该快了,乾已经过去准备要收集资料了。”
不二看了眼刚刚被他打断说话的森田,他又退回到了草坪前,静静等着,“那我先过去。”
上杉有过太多次这种经历,毫无交集的人突然说什么喜欢、想要在一起什么的,喜欢是这么突如其来的情感吗?
上杉神色冷淡,眉头微蹙显示她的耐心已经告罄,“森田君,在你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产生的喜欢是非常脆弱的,相处过程中当你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时,基于你的想象而建立的关系就会破碎,所以请对待你的喜欢再慎重一点。此外,网球部社团活动时间谈论非网球相关话题会让人困扰。请离开。”
森田连说了几句抱歉后垂着头离开了,山口慢悠悠地走过来,“你下回该不是要用血型作借口来拒绝吧?”
“也许呢,你没有和中森在一起?”
“她说是要去看很厉害的一年级的比赛。”山口打算回教室收拾背包,“那个一年级有个很厉害的应援啊。”
“是两个吧,另一个挺害羞的样子,但是天天来看他训练。”
“欸~真是青春啊。”
“你这个说法可真像桃城啊。”
没有比赛的正选都已经聚集在C球场外围了,热身结束的越前和海堂相继走进球场。
上杉过来时,正听到“越前,15-0”的判分,一旁的三个一年生兴奋的像是赢下了一整局,“也许能赢呢…”
乾手里拿着新笔记本,封面上写着被圈起来的越字,“上杉,我和池田的比赛结果是6:0。”
桃城也补充一句,“上杉前辈,我也是,6:0。”
上杉眼睛盯着球场,手往后指了指,“自己上记分表写去。”
海堂没再继续试探,第二球就打出了他的得意技,蛇球,以此拿下一分,同时越前龙马也将球拍换至左手,双方开始进入认真状态。
“难得见海堂这么快的使出这招。”
桃城紧接着不二说道,“越前那家伙也认真起来了。”
“这场比赛会很有看头啊。”菊丸手臂夹着球拍,不忘还在比赛的大石,“大石那家伙,还不快点结束比赛。”
海堂的蛇球特点是异常弯曲的球路,对手为了追上球不得不频繁的左右奔跑,陷入马拉松困境的对手迟早会因为体力耗尽而败下阵来。
不二若有所思,“又是蛇球啊…”
“小不点汗出得很厉害啊。”菊丸看着被蛇球调动着左右跑动而大汗淋漓的越前感觉情况不妙。
上杉已经猜到了这个情况,“这个打法以前就出现过吧,几个月前的排名战里,桃城和海堂对上,最后还是因为不停打回蛇球导致体力不济输了,他本人对这个套路打法应该最有印象。”
一旁的桃城有些羞恼,恨不得堵住三个一年级的耳朵,“上杉前辈…”
河村回忆了下,他当时也在场外观赛,“这样看来,越前还真是掉进了海堂的陷阱里。”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乾推了推眼镜,“海堂也出了很多汗。”
尽管成为网球部经理不过半年的时间,但上杉很清楚这种时长比赛的体力消耗对海堂而言应该不大,但他的回球力度、精准度甚至是左右跑动的速度却慢了不少,气喘得相当厉害,她再次仔细观察,喃喃自语,“越前那家伙总是打接近底线的低球…”
不二耳尖,顺带着肯定了她没说出口的猜测,“伊鹤也发现了啊。”
“什么什么?”菊丸好奇地加入话题。
上杉言简意赅,“两个心脏人的互相套路。”
菊丸要求详细解释。
乾总是负责承担解说的角色,“海堂的打法就是利用蛇球来消耗越前的体力,同样的,越前也瞄准了海堂会利用蛇球对付他这一点,靠近底线的低球会让海堂一直保持着屈膝的低姿态,比起体力的完全耗尽,海堂的膝盖会先承受不住。”
手塚难得也参与对话,“海堂是败在策略上了。”
双方已经完全看穿彼此的陷阱,之后的比赛完全是意志力和体力的比拼了。
河村和菊丸都很看好海堂,“论意志力的话,海堂是不会输的吧?”
其他几人也没有反驳,但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动摇了他的意志力,那就不好说了。
“蛇球其实就是强上旋挑高球吧?”越前完全复制了海堂的得意技,笑得狡黠,“海堂前辈。”
“怎么会这样…”
“开什么玩笑。”
比起菊丸和桃城的不可置信,上杉倒是接受良好,海堂的表情完全出卖了他,他的心态崩得更厉害了,“胜负已分了。”
越前和海堂的比赛持续了很久,时间已经过五点了,早就到她结束社团活动的时间了。上杉走到手塚旁边,轻咳一声,带着手表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完全是明示的要回家的意思。
手塚给她放行后,上杉径直往四町目的山崎家的甜品店走去。这家店的店面并不大,但人气很高。除了常驻的牛奶生吐司和季节性甜品外,每天推出的甜品菜单都是不一样的,像周一的千层是抹茶和伯爵红茶口味、泡芙是草莓和核桃栗子口味,而周二的千层则是开心果和巧克力口味、泡芙是芒果和菠萝口味,此外和果子的样式、蛋糕还有切片的口味也会变化。
山崎家照旧的门口排长队,上杉站在队伍的末端,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关于新品的传单,以抹茶为基调的绿竹蛋糕和樱花季限定切片瑞士卷。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阴云从远处翻山越岭席卷而来,天色变得暗沉,风里带着微冷的气息,太阳光线的暖意正在被逐渐剥夺,风雨欲来的前奏。
她叹了口气,直到午休前都分明是个艳阳天。
“千层抹茶和红茶口味各要一个,泡芙也是,樱花口味切片瑞士卷要3个,绿竹蛋糕1个,就这样。”
上杉顺着声音看过去,在店员重复订单时,留着妹妹头的男生也跟着频频点头再次确认。
上杉已经认出来了,站在点单台的是去年关东大赛准优胜冰帝的双打之一,向日岳人。
他的皮肤很白皙,眼睛很大,不张嘴说话时完全是乖巧可爱的邻家妹妹,可惜声音和相貌严重不符。
向日听完价格正打开自己的钱包数着,随即有些尴尬地朝店员笑了笑,朝旁边的店铺吼了一嗓子,“侑士,我没带够,你借我点。”
为了培养双打默契冰帝双打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说法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忍足从一旁的药妆店提着袋子出来,将钱包递过去时,还提醒道,“加上你昨天借的吃章鱼烧的钱,明天一起还我。”
向日提着两个包装盒,满口答应。忍足对自家搭档的德行还算了解,虽然这样应了,但大概率得到下周发零花钱时才能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街对面的百元店走去。
“你注意到没?”
“啊,什么?”向日正举着包装盒嗅闻,泡芙奶油的香气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打开大快朵颐。
“青学网球部的经理。”忍足回想站在向日十来人后的上杉,高挑得在人群中实在突出,也就比自己矮几厘米的样子,她脊背挺得很直,气质矜冷,相貌精致优越,只看了眼他们就移开了视线,应该是没认出来。
“这里距离青学本来就不远,啊,不对,青学什么时候有网球部经理了?”
忍足不禁扶额,倒是关注点同是东京都网球强校的动态啊。
上杉跟着队伍慢慢前进,初中男子网球的赛事只有全国大赛,秋季开学后一直到来年春天开学这段时间里,网球部基本就是日常训练,偶尔和所在区的几所学校联合进行友谊交流赛。
据她所知,同在东京的青学和冰帝没有过两校联合交流赛,反而冰帝和立海大在每年秋天还会进行新生交流比赛,以试探双方新生实力。说到底,选择对自己更有助力更有威胁的学校才是人之常情。
有闷雷声在云层里滚过,天色变得更加暗沉,豆大的雨点撞击地面,深色的不规则圆斑外溅起点点水滴痕迹。雨势渐大,细密的雨帘让整个四町目都陷入迷蒙,人影屋影幢幢。有人淋着雨,有人头顶着背包,有人撑着伞,鞋踩在积水处,水花朵朵如夏日烟花绽放。
药妆店挂出了雨具售光的告示板,东京区的突发暴雨加下班高峰期让出租车的应答时间变得很长。
雨水不断地泄落下来,已经完全进入浓稠夜色的四町目商铺逐渐亮起昏黄的暖光,倒映在积水面上的如同虚幻空间,圈圈涟漪就能轻易破坏平静。等着红灯变绿的上杉突然有种世界变得如此缓慢寂寞的感觉。
百元店将雨伞放到了显眼的地方,上杉才过去便看见了站在门口正在发愁如何回去的冰帝的双打组合。
“打不上车啊。”
“那地铁?”
“在一公里外,过去我们衣服也湿的差不多了。”
“那干脆叫跡部来接我们吧。”
“因为下雨而特地叫他来接?你看他会来吗?”
上杉买了把透明塑料雨伞,听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开口,“百元店出门往右边走第一个路口右拐直走400米左右有公交站,可以到五津道私塾,旁边就是地铁站了,换乘很方便。”
向日先反应过来,忙和她道谢,“是哪一路车?”
“202路。”上杉抹去滴落到眼睫上的水珠,正要离开时,却见忍足递来一方手帕,“先擦擦吧。”
“不必了,出去还是会淋湿。”上杉撑开伞,她手里的蛋糕包装盒外套了一层防水袋,外壳的水珠正蜿蜒着滑落,“东京气象台刚刚发了预告,等会暴雨等级会上升,还是快点回去吧。”
向日看着上杉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青学的经理人挺好的。”他想了想她提着的袋子,又补充了一句,“品味也好。”
有刺眼的亮白带紫的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是滚滚的春雷,他收回手帕,对搭档关于好人和品味的评价标准不可置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