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思湛没有像往常一样下课就来找安昕,她觉得他是在避嫌,所以一上午视线都没往那边儿移过。
“这个世界上离了谁不能转啊”
高晓然和安昕吃完饭回来坐在教室里面对面聊天。
他每次一出场都像自带BGM,身后跟着几个男生像小跟班一样,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多有实力了。
安昕面朝着门坐,看到门上的阳光被一片黑影覆盖,抬头一看,正是陆思湛他们几个。
她看见后接着当无事发生转过头去。
陆思湛拿着喝了大半瓶的水拽了吧唧的走过来,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坐在安昕对面,王丞阳和张祺则站在他后面。
安昕不敢抬头直视陆思湛,身子一歪,弯腰假装鞋带开了再重新系一系,后就再也没转回来,面朝走廊对面的高晓然坐,陆思湛视角看到的安昕也只剩下右半边侧脸。
高晓然问:“你们选科怎么选的”
“大文”
“我也大文”
“肯定是大文啊”
说出来的一概都是这个答案,就只有高晓然一个人选的“史地生”这个盗墓组合。
“咱们学校肯定大部分都选大文啊”陆思湛有些自嘲的说。
高晓然冲他摇摇手指:“NoNONO,咱班还是有挺多选小文的”
张祺在后面插着手发问:“咱们就是按成绩分班么”
陆思湛说:“听其他班的说,一到六班是大文班,一班就是选大文的级部前五十”
王丞阳突然兴致高涨,把胳膊搭到张祺肩膀上:“那咱俩一个班”
陆思湛说:“我感觉他们分班应该不能弄的一个班全是成绩差一点儿的,二到五班应该是混插着排”
说了这么长时间,他注意到,别人说话时,安昕的视线会转移到讲话的人身上,安静的听完,时不时也会补充一下,但是一到自己说话,她不是扣手就是和高晓然“眉目传情”,总之就是不往他那儿看一眼。
陆思湛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试探的把桌子往前推了推。
安昕感觉到了自己坐的空隙越发变小,连头都没抬,只是把放在那桌子上的胳膊收回来。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把两只腿从桌子底下伸到前面,左右踢哒着前面的凳子。
安昕低头看了一眼,下意识是想直接一脚踩上去,思索一秒后还是没那么做。就这么全身感受着板凳“咚咚,咚咚”的震个不停。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以桌子为圆心,围成一个圈。安昕把手搭在桌子上撑起头。
陆思湛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想尽办法使出最后一招。他拿起矿泉水瓶就“哐哐哐”往桌角上砸。
安昕被吓得一激灵,这才看了他一眼。陆思湛当时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水瓶。
周围人肯定都无法理解他这个行为。连着五六下过后,陆思湛转着瓶子看似自言自语道:“小破瓶子还挺结实,这么使劲儿都没砸出个坑来”接着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工程”
这确实吸引了安昕的注意力,频繁转头看他,这中间她一度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就又憋回去了。
陆思湛一直把瓶子折磨的不成“瓶样”才放过它。
周围虽是□□聚堆,聊的可一点儿边都不沾。
刘屿柏从前门进来,拨开人群,不顾周围人直接开口对安昕说:“刚才我们在下面打羽毛球的时候碰见王一川了”
“然后呢”她听到这个名字,瞬间臭脸。
刘屿柏看了一眼陆思湛,支支吾吾的说:“呃……之前不是跟他说你有喜欢的人么,然后……他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喜欢陆思湛”
所有人瞬间鸦雀无声,但目光却齐刷刷的看向安昕。她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世界,接着微微低下头,不敢看陆思湛一眼。
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后,安昕只喊了一句:“他有病啊”
回答就只有这句,她没有当着这么多人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安昕那句话一出来,陆思湛接着跟上一句:“这谁啊,必须好好制裁一下”
此话一出,她仿佛得到了答案。
午休铃打响,所有人回到座位上小聊。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绑低马尾戴金丝眼镜的女生说:“陆思湛,快午休吧”
她的声音很萝莉,安昕一下弹起来,看向那个女生。她拿着学生会检查的表,环视了班级一圈就关上门走了。
刘屿柏嘴替再次上线:“陆思湛,她怎么光说你啊”
“我跟她就是小学同学”
说完,刘屿柏不经意看了眼安昕,看到她满意的表情才趴下。
她再次背对陆思湛趴下,可奇怪的是,平常一个一趴下就着的人,闭眼闭了好几次却依然清醒。
“这算不算他对那个问题的回应呢”安昕觉得一直纠结这个问题好累,可回头一看陆思湛,他都已经睡了。
中午想事儿没睡,下午的政治历史就跟安眠药似的。安昕趁着课间抓紧时间补觉,最后一节课的课前两分钟铃打响,她艰难的爬起,看见老师还没来,倒头接着睡。
安昕并无察觉刘屿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连凳子都没坐下就叫安昕起床。
这是他有史以来叫人最正常的一次,语气不知应该用淡定平缓还是柔和来形容了。
平常可是毫不留情,把“起床”二字放进不同歌里,边唱边叫人起床的。这就导致安昕每次睁眼都看到别人冲她投来关切的目光。
这节55分钟的生物课,刘屿柏愣是一句闲话也没说,安昕也没在意。
那天晚上在食堂吃饭,往日都像聚会似的,现在就剩下四五个人。
张祺冲食堂窗口眯起眼望了望:“许言和刘屿柏呢”
安昕把准备往嘴里塞的肉往下放了放,同样望向那个地方:“可能买了别的去操场打羽毛球了吧”
他们是卡着晚自习铃回去的,安昕从教室后门进来,边走边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还没坐到座位上就看到刘屿柏的桌子居然空了,连个本子都没剩。
其实安昕刚开始并没有往那方面想,也没在意。因为平常刘屿柏就很喜欢三天两头请假,久而久之,他不上晚自习么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
但是,当安昕准备把留的试卷塞进他的抽屉洞时,里面却空荡的很不正常。
她低下头看,两人桌子中间挂钩上的羽毛球拍,甚至连地上的空瓶子也都一个不剩了。
那地方没留下刘屿柏的任何痕迹,像是从来不曾有人在那待过一样。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很不对劲儿。
等同学们注意到并开始议论时,班主任只说他是因为家里有事儿,请了几天假。
许言在嘈杂凌乱的教室中显得格格不入,她趴在桌子上,把整张脸都埋在书立后面。
“许言?”陆思湛一叫她,她才缓缓回过头来,感觉像刚淋完暴雨摔了又摔的小狗,整个人非常不堪,双目无神,还轻咬着唇,像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他一句话都没说,反而递给许言一整包抽纸。
她耷拉着头,直到陆思湛说了一句:“别忍了,眼泪快掉下来了”
可实际上,当时许言眼里除了悲伤,并没有泪水。听到陆思湛这句话,她嘴角微微抽动,抽出两张纸就捂在脸上,哭的肩膀都一颤一颤。
班级里学生的情况,班主任都心知肚明。
从刚开始许言和刘屿柏相互萌生好感,她就知道了。一直到后来两个人谈了,班主任也没有硬拆,先采取口头教育的方式,再用顺其自然的策略。
可是直到那天,老师也看的很心疼,下课后还专门把许言叫到办公室里去安慰了一番。
安昕共情能力非常强,但是还暂时无法在这件事上做到感同身受。她只知道,如果今天转学走的是陆思湛,自己一定会躲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哭的一塌糊涂。
此刻有种特别复杂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从何解释。刘屿柏的突然离开没有惊觉到任何人,但却让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无法言语的……遗憾吧。
遗憾于安昕没能在刘屿柏转学之前让他看到自己和陆思湛在一起;遗憾于张祺没能陪刘屿柏吃食堂里的最后一顿饭;遗憾于许言没能在学校里给他过下一个生日。
而刘屿柏的遗憾会不会是没能按照计划和大家一一道别呢。
认真的道别后,遗憾会不会就在目送他离开校门口的时刻随风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