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居然对这种商业大烂片有兴趣,我也是随口一叫,你还真来了。”
肖骏现在负责一款主流线上会议软件的市场营销,这两年来的市场占有率达到85%以上,各大企业、学校、大型活动都使用这款软件实现远程办公教学。
延迟2年才终于上映的《007:无暇赴死》,因传闻这是最后一部邦德电影而备受关注,京城媒体场特地安排了与电影主创在线交流。肖骏和发行方谈了品牌和IP捆绑,也为现场提供技术支持。片方送了他两张VIP区的观影票。
他本来叫上路莘一起去,人都到了金融街了,路莘忽然说有事情走不开,想到云升也在附近上班,就顺口问了他一嘴,没想到云升同意了。
两个大男人并排坐着看电影,片方还送了爆米花和饮料套餐。
映后的线上交流才是肖骏的正经事,他得从头盯到尾,别有什么技术故障。
媒体席全坐满了,还来了不少业内名人。今年除了传统的文娱记者,还请了不少影评公众号。对话开始没多久,知名影评号“苋眼”老师就猛烈抨击这部电影在观念上的倒退,说近十几年来,邦德女郎好不容易摆脱了花瓶角色,成为007势均力敌的对手或是战友,怎么到最后还是要给他生孩子?
在线主创也有自己的道理:“我不同意这是一种倒退,为母则刚,母性也是一种力量啊。”
“苋眼”这个号一贯以毒舌和唱反调的方式来介绍影视作品,流量很好,在场媒体都习以为常。
肖骏忽然说,哎,你看那个“苋眼”,像不像以前隔壁班那个大头?
“苋眼”老师大名叫白苋,天生一颗大头,却长了付哈比人身板,到哪儿都是显眼包,非常好认,也叫网红体质。在转做自媒体前,坊间也称呼她大头老师。
第一次认识白苋时,应之南字儿还没认识几个,于是有边读边,叫人家见见。
映后环节结束后,肖骏朝前排招呼:大头!大头!
见见很久没听到自己的艺名后面不带“老师”了,一看,哟,这不是贵校当年两大学霸?
云升有点儿尴尬,他当然知道见见是应之南的高中同桌兼发小。
忽然有人从对面后排走来说:“哎呀看得我郁闷死了,我要去喝个shaken not stirred 致敬一下经典!”
然后她顺着见见的视线望了过来。
之南迅速地把目光移到肖骏身上:“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
肖骏反应过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的北京?”
之南客气地说:“今年年初回来的。替我向路莘问好。”
她拉着见见说:“咱们走吧。”
目送她们离开,肖骏转向云升。
两人一切如常地离去。
原来他也在北京。
应之南感到一阵后怕。
好害怕看到,他身边有别人。
大头老师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
但是她不能容忍应之南用那么好的Martini来借酒浇愁。
居然还吐在了小沙发上!
她气得大骂:“应之南,你太没出息了!你就不能把过去那个自己扔掉,做一个新应之南?”
应之南很委屈:“我已经努力过了啊!”
她把头埋到膝盖中间:“见见,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隔天公众号“苋眼”的影评出了,题目叫《无暇死有暇生的邦德女郎》。
评论区很激烈,主要就是关于邦德为什么成了中年危机男,直男电影IP已经被时代淘汰等等。
见见在精选评论,看到一条:你们真不愧是发小。
见见给那个ID发私信。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好友邀请,她通过了。
见见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云总,我本来不想多事,但你没那个立场内涵之南。”
云升说:“大头同学,你要不高兴,评论我删了就是了。你不知情也不要随意judge。”
见见说:“我巴不得应之南离你远远的,但我就是看不得她被误会,同学圈子里人人都觉得是她对不起你。”
云升说:“她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做得不够好,我们不是一路人。”
见见叹了口气:“这一点我与你的看法倒是一致…… 可惜之南吃的那些苦。”
云升:“那是她的权利,我尊重。”
或许是物伤其类,见见黯然:“云升,她本来就不宜怀孕,怀了也生不了,你知道她拖了多久才去做的引产手术?第10周!她不是不挣扎的……”
云升挂了电话,思绪如麻。
他知道她一直吃24片剂的避孕药,经期非常规律,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意外怀孕…… 10周,那是从什么时候起……
他如常工作,交际应酬。
云笑半年前与方渝移民新西兰,方渝最近在约会一个当地农场主,做蜂蜜与红酒生意。
Jake被调回北京,取代他的是碧朱,新加坡分部史上最年轻的华人女性MD。
这天云笑与云升视频,孩子去新西兰只花了3个月就过了语言关,顺利升二年级。云笑的数学在西城上小学时无甚突出,到了新西兰却甩了本地孩子十条街,然而华人社区自己有自己卷的方式,大部分华人家长都让孩子课外加餐。
方渝觉得数学还是应该以西城的标准来打基础,找了教材,让云升每周给云笑上课,还测验。
云笑这半年来五官渐长开,眉宇间更像父亲,皮肤晒成浅浅的棕色,头发也不再紧紧扎起,更有小少女的朝气。
她皱着眉头:“Dad,Mom said you are really smart and good at maths, but ... 为什么你讲了我还是不会呢?”
云升只好又换了一种方式讲解。
云笑按他说的又把题做了一遍,还是错不少。
她很气馁:“Eh mom is gonna be mad. 妈说20道题最少要做对18道,才让我今晚吃冰淇淋。”
云升怔了一怔,心中似有什么在融化。
他说:“那你这次就先把题目和答案背下来,比较快。”
云笑又问:“Dad,如果我永远也不能像你这么聪明,怎么办?”
云升笑了:“那爸爸也永远爱你啊。”
云笑收了线。
云升坐在桌前许久,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不同路,就不是亲人了吗?
即使行驶在不同的轨道上,但只要无数次地双向奔赴,无数次地相交,
总会有一个方向,是向你走去,
像一组DNA,
像无数个相连的莫比乌斯环,
这不正是生命原本的样子吗?
之南早早到了机场,到国内出发找了张空桌坐下,打开电脑,塞上耳机。
这次Youth电影节要在国内首映一部丹麦年轻女导演的纪录短片,以女性的叙述来展现深海生物的奥秘,妇女署作为特别推介机构为这部电影背书,让之南协助做了中文字幕翻译。之南又促成了米檬担任画外配音。
其实一共就20句话,其它都是影像。是个很简单的合作。
之南还联系了C刊一起推荐这部电影的导演,自己客串采访作者。
明天电影节在厦门开幕,之南要代表妇女署上台表示一下支持,还可以和片方团队一起走一走开幕红毯。
她好久没整合业内资源了,这个案子虽然小,但实在令她兴奋,早早地就开始听采访录音、写报告。
秋日的阳光洒进来,照在她的白衬衫上,和煦明亮。
航空出行仍在恢复阶段,飞厦门的航班一天就一班。
候机大厅安静而空旷。
云升走过来。
他敲敲桌子。
之南摘下耳机。
她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