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茜逃离了木叶。
在前往火之国的路上,她专门拐去了另一个地方。她自小常去的神社。每当要出远门时,她都会来这里祈福,平安归来后再来还愿。
考虑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特意花不少钱买了个达摩不倒翁开眼祈祷。
“等到我平安归来时,就会来你这里还愿。”茜将达摩托付给了巫女阿静,同几年前为佐助、鸣人祈福的御守一样,交给她供奉在神前护佑。
阿静还是如当年一样温和有礼,信誓旦旦地向茜许诺,一定会耐心照看。
茜坦然道:“不要怨我麻烦你,只是这座神社里我唯独信你。这几年神社萧条了许多,你们神社里的巫女都愈发少言寡语了,一个个的都捉摸不透,只是伸手要钱时才肯同我们这些施主多说些话,实在是有些不通人情了。唯有你一点没变,还如当年那般温柔,不像掌事巫女,跟长了刺似的。越来越不通情达理了。“
阿静还是身穿当年小茜送她的红色长衫,捂嘴轻笑,袖口已经有磨破缝补的痕迹了,颜色也不如当年鲜艳了。
茜一看就明白她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如意,于是又借口让她多帮忙念些经文祈祷,偷偷塞给她不少银两。
阿静也欣然接受了,并和茜说,以后要叫她静奈(shizuna)了,今年开春掌事巫女给她改的名字。
好好的改什么名啊,茜表示不理解。
不过联想到神社这几年的萧条,茜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猜想。
“阿静,掌事巫女可有提过让你去为富贵人家跳舞啊?”
“祈福之事,自然是有的。”
茜考虑再三,还是开了口:“你小心些吧!我有点担心,掌事巫女会为了维持神社,做一些不好的打算。”
考虑到阿静是由掌事巫女养大的,她没说那么直接。
结果阿静却满脸新奇地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茜酱是担心掌事巫女会将我送给富贵人家,换取财物吗?”
“啊这个,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嘛,毕竟你们这里情况如此嘛。”
“多谢你关心,茜酱。只是,我毕竟是由掌事巫女养大的。就算是要让我为神社献身,这也是应当的。”
阿静平静地说道,不像是在说谎。仿佛早就接受了现实。
这一脸甘于献祭的表情,刺激的茜太阳穴突突地跳。
“报答养育之恩也没必要搭上你自己吧。打工还钱不行吗?干嘛非得当个祭品呢?”
静奈看着捂着太阳穴头疼的茜,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茜酱,比起我来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可真是个操心命,谁都想拉一把。你就这么想当救世主吗?”
茜无言以对,耸耸肩无奈道:“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内在力量强大的人。如果我心中的力量不能用来创造的话,那么就只能用来攻击毁灭。我只能说,我一直在控制,尝试驾驭它。至少,只让它攻击我自己。”
“啊,对不起。”静奈俯下身子,施礼道歉。“我不是在指责你,只是觉得你这样很累。为什么总是想要掌握一切呢?顺其自然不好吗?”
茜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一切都由别人安排,那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听人安排,随波逐流,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但我做不到。确实。把什么都推给别人抉择,确实很轻松,但未必就不会承担后果。我宁肯由自己承担抉择的后果,付出代价。也不愿意蒙在鼓里,被动地为我都不知情的选择牺牲。更何况,他人抉择自然是为自己或自己想要的考虑,又怎能切身实地的为我考虑?到头来,不过是忽悠我做别人的垫脚石罢了。”
静奈叹了口气,手执扫帚扫院,边扫边叹道:“我也不是觉得你为自己抉择不好。只是你既然不喜欢别人替你抉择,为什么又要为他人抉择呢?”
茜道:“因为她们的抉择明显是错的,对她们自己是有害的。”
“你怎么知道是对她们有害而不是有利的?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她们自己想要的。”静奈质问道。
茜皱着眉头,道:“纲手师妇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集体负责的。如果因为一时的利益,为自己的集体做出有害的事情,这不是自由,而是背叛。”
“所以,你就想要改变她们吗?你怎么就能确定你坚信的是对的呢?这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阿静语气有些重了,感觉都不像她了。
茜眯起了眼睛,道:“你是在指责我。你觉得我想帮你改变处境是错的。”
“没错。我不觉得我处境很糟,我也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身处困境。我从出生起就住在神社,从未离开过,也从未改变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过的不好,想要拯救我。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替我做决定呢?你太一厢情愿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而且从未强迫过你必须按照我的意思来。难道在你眼里,我就这样不堪吗?”
“不是不堪,只是,没有分寸。我不是你要拯救的人,你也不改拿我来满足你要做英雄的愿望。”
“我从未这样想过。而且我是女的,我怎么做‘英雄’呢?你就是要说我,也该说英雌才对吧。”
“我不想和你揪字眼,我只是觉得这事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你改变的。”
一语中的,茜眼神黯淡了。
“你说的对,我不可能改变所有人。但我的建议是出自好意.....”
“我知道你是出自好意。只是别人不需要。就像当年你知道我是犯事的巫女和外人偷情所生后,居然会劝我去看望受罚被困的生母。简直是匪夷所思!我有这样羞耻的出身,本该避开才对,哪有自己上赶着的道理。”
“如果你是被贼人□□所生的,我当然不会劝你,也不认为那会是你所谓的生父。可是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给予你生命的人,到底是因何原因犯事,又因何原因宁肯被罚也要生下你?如果是我,我的生母宁肯失了自己的身份,被罚困在那小破石屋里,也要生下我,交给掌事巫女抚养,我是绝不会像你这样淡漠的。就算无法救出她,我也做不到对她视而不见。”
“这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庸人自扰,你这样聪明,为何还要自寻烦恼呢?那是她的选择,她觉得这样好,又与我有何相关呢?不过是各承各自的业果罢了。”
“我做不到。我没有你这样出尘脱俗。我不过是个耽于红尘的痴人罢了。”
“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你自寻烦恼,又怎怨得了他人呢?”
“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我觉得你变了,你不再像以前那样善解人意了,你现在说话太伤我心了。”
“我从未说过我善解人意,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臆想罢了。你还记得我送你的《信长传》吗?”
“我一直随身携带,怎么,你是想要回去吗?”
“不,送了你的,我就没打算要。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爱脑补,怕是把我送你这本书的意思也理解错了吧。”
“我以为你是在鼓励我,做像信长那样内心强大的人。”
“你果然误会了。我是在劝你,不要像信长那样固执、自以为是。否则,会遭报应的。”
茜的脸上没有表情,冷冷道:“我现在明白了,以后也不会多想了。谢谢你。我今天可真是受益颇多啊。你年岁渐长,心智不知如何,嘴倒是厉害多了!也不知是和谁学的,如此直接,丝毫不留情面。你果然是掌事巫女养大的,和她真是一脉相承。过往是我想多了,我们的交情也到此为止吧。达摩和御守也不必费心照管了,我不会再来了。”
“你来不来是你的事,又何须告诉我。你怎么想也是你的事。我只是实话实说,不顺你心,你便翻脸了,这是什么道理。”
“我怎么翻脸了?明明是你一直高高在上地指责我。罢了罢了,我不想再吵了,我累了。告辞。”
茜转身走了
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她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静奈对远处躲藏起来的身影说道:“她走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了。你可以在这里长待了,宇智波先生。”
角落里,男子眼睛缠着绷带,对着静奈,点了点头。
路上
茜马车驾的飞快,憋着生闷气,想了想生闷气伤身,甩甩鞭子,抖得山响,更气了。
气完了又是难过,难过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难过后又是生气,气自己怎么从前没看出来,还一头热的拿人当朋友。
人家这些年不知道有多烦你呢,不过是顾忌礼貌没直说罢了。
越想越气,恶性循环,没完没了了
茜深呼吸一下,从包里掏出那本信长传,扔在了身后的道路
舒服了
她知道不该迁怒无辜的哑巴物件,只是她一看到它就会想到送它的人,只要想到就过不去这个坎,那还是断舍离吧。
毕竟人生还需向前看,负重前行是走不了多远的
这是她十余年来学到的真理
妹妹也好,太郎和真一也罢,只要是过去了,就不要再用来折磨自己了。
她的路还很长,没有时间再用来消耗自己
她的心只有这么大,还需要去接纳未来的事物,所以过去的,她就都将他们擦拭干净,放到内心的角落了。
并不是抛弃,只是不再过度在意。
现在她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前往火之国,尽管是任性之举,但也是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否则还留在木叶,还看着那个人,往而不得,那她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那个人是个傻的,她知道他不会处理感情关系的,与其看着他笨手笨脚地越搞越乱,还不如离开,给彼此一个冷静的空间。
至少
别再纠缠了
茜坐在马车上,叹了口气
在自己身上,她能明显地看到自己的成长。但那个人却好像时间凝固了一样,持之以恒地坚守在过去。
其实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的选择和行为,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对待的角色从别人换成了她而已
她,对他
也没有什么特殊
路过溪流时,茜停下了马车,解下绳索,牵着那匹小白马来到溪边,给他喂水,刷洗,耐心细致地仿佛对待恋人。
她还念着他
所以在一众马匹里挑中了这匹小白马
银白色的鬃毛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像极了他的发丝。
尽管他的逃避伤害了她
她还是念着他
这也是她后来从未给过任何人的包容
为什么偏偏就给了他呢
为什么偏偏他就无法忘怀呢
人的感情还真是奇妙
她坐在涓涓溪流旁思索着,眼中是太阳光辉洒在水中闪耀的光斑。小白马温驯地伏在她的膝头,任由她温柔地抚摸着。
像极了他呢
只是他不是任由我打扮的小白马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独立的人
茜给小白马系上粉的绿的彩带,把他闪亮的银白鬃毛编成一条条麻花辫,额头贴在他的脖子上,珍惜着他还在顺从她的时光。
是马,是人
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反正已经是她心灵割舍不下的一部分
“小白马啊”她开口道。“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我了,那就请告知我再走吧。我可能会哭,会耍赖,但相信我,我,只是需要时间。”
“不要再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她轻声念叨。
她不喜欢没有告别的离开。
所以走之前,她由着性子去干了一件坏事。
她去给卡卡西送了一封告别信。
好吧,那实际是她变的。
在他打开的一瞬间,变出原身,踩在篱笆上强行吻了他。
抱着最后一次的决心,想要记住他的味道
贪恋着转瞬即逝的温暖
“我还真是过分呢。”她埋在小白马的鬃毛里,苦笑着自嘲道。
但在那场强迫式的亲吻后,她消失不久。卡卡西回过神来,抿了抿红肿的嘴唇,回味。
简直像做梦一样
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昙花一现的美梦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