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幽眼神冷冽,骑着马儿在街道上疾驰而过,紧握缰绳的手泄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催促着,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耳旁吹过的风掠起她垂落的长发,时间竟变得如此漫长,如此让人折磨……
终于,曲幽眼中出现一座富丽的宅院,门匾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王府”,刺得她眼睛发疼,她要找的地方到了。
曲幽拉紧缰绳,马儿抬头长鸣一声喘着气停下,她利落的翻身下马,奔至宅院门前,用力的拍打着宅门。
曲幽拍打的动作大力而急促,一声声一下下都在宣泄着她心中的不安,朱红色的大门嘭嘭作响。
门后也传来了守门小厮急促的声音,“来了,来了。”
曲幽放下拍打的通红的手,她目眦欲裂如发现猎物的狼,死死的盯着朱红色的门,仿若下一刻便要将猎物咬碎。
朱红的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小厮探出头来,猝不及防的被曲幽可怕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厮心有余悸的拍打着胸口,原本要趾高气扬的声音也转了个弯,“你,你找谁?可有……”
未等小厮说完,曲幽用力推开门,快步朝里走去。
“哎,你等等,没有拜帖,不能随便进。”小厮喊着追上来。
曲幽充耳不闻,她心心念念的只有谢灵均,又走了几步,曲幽焕然醒悟,自己对这王府人生地不熟的,找起来必然要浪费许多时间,而现在的时间对她弥足珍贵。
见她停下来了,小跑过来的小厮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了,连忙继续道,“若你真有急事,我可以帮你去问问管家。”
曲幽转身,锐利的眸光扫向他,“王元春在何处?”
被她这么看着,小厮害怕的瑟缩了下脖子,“你,你找我们小姐有何事?”
时间一再流逝,而谢灵均却迟迟未找到,曲幽心中的暴戾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对准了小厮,这是她来时匆匆带上的。
急切的心情让曲幽不欲与他废话,冰凉的吐出两个字,“带路。”
“是,是。”小厮被吓到,弱弱的应声。
王府十分大,跟着小厮在这偌大的府中左拐右拐,终到了一座装修的异常富丽堂皇的院子,小厮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就这里。”
曲幽脸色凝重的朝屋内走去,刚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谩骂。
“疼疼,疼死我了,废物给我轻点,信不信我把你做成人彘。”
为她敷药的小厮手止不住的发抖,眼中已经被吓得含泪,“小,小姐,奴错了,奴一定轻点。”
担心谢灵均出事,曲幽哐的一脚踢开门。
王元春也被这巨大的响声吓了一跳,她骂骂咧咧的,“是谁,是不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宰了你。”
曲幽颀长的身影站立,她目光凶狠的死死盯着主座上身躯庞大的王元春,怒火填满了她心间,“你带回来的人在哪里!”
王元春细小猥琐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曲幽,她向来讨厌长得好看的女子,街上看到好看的女子,她私下都会让人去毁了她们的脸。
王元春盯着曲幽的脸,阴测测的想着,要把这张好看的脸划花,她要亲自去划,她要看着这张好看的脸在她手下变丑,她要她比她还丑。
王元春邪恶一笑,她抬起手指着曲幽,“抓住她,我要把她好看的脸划花。”
站在她身侧的两个小厮收到指令,颇有默契的互看一眼,然后朝着曲幽两侧袭去。
曲幽表情未变,她走南闯北多年,遇上山匪是常有的事,不会点拳脚功夫,如何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
曲幽对着走过来的两人下盘侧身一踢,两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痛苦出声,王元春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她看出来了来人是练家子的。
王元春捂着脖子间的伤口,整个人充满了怒火,今日真是诸事不顺,在醉春楼里被那个小贱人划伤了脖子,如今又有人都打上门来了,府中的侍卫却迟迟不见出现,她愤怒的握紧了拳头,真是一群废物。
突然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王元春表情一变,“你也看上了那个小贱人?”她暧昧一笑,“不如一起玩玩。”
如此污秽的话语,让曲幽脸色一变,眼中的寒风变成了暴雨,她一下子冲上去,手上青筋暴起,她掐住了王元春的脖子。
王元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脖子间的疼痛,呼吸的困难,无一不在告诉她,她被人掐住了命脉。
曲幽阴沉着脸,眸中神情疯狂,像是一个即将发疯的疯子,与她风光霁月的身姿截然不同,曲幽青筋突起的手掌逐渐收拢,感觉呼吸困难的王元春奋力挣扎着,在她要感觉彻底呼吸不上来时,曲幽又放松了力道,还没等王元春享受着片刻的自由,曲幽手掌又收紧,如此反复几次。
曲幽再一次开口问道,“人在哪里!”
王元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她说完气愤的目光,扫向躺在地上装死的两名小厮,她威胁的说道,“是不是不想要你们家人的性命了。”
两个小厮被威胁的一激灵,立即起身朝着曲幽身后袭去,曲幽浑然不在意,她冷笑一声,看来还没吃够苦头,她用力一握王元春脖子,呼吸困难的王元春立即挣扎起来,身后两人立即不敢再动。
曲幽格外的照顾王元春脖子间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伤口,又泊泊流起血来。
窒息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王元春脸上眼泪鼻涕挂了一脸,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后怕,她哭哭啼啼的开口认错,“我,我说,你放了我。”
“人在哪里?”
王元春继续哭哭啼啼的,没开口,显然是在逼曲幽放开她,曲幽又不与她废话,直接收紧了手掌,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王元春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她似乎看见了死神在向她招手,也明白了眼前人是真的要杀了她,她恐惧的瞪大了眼睛,眼底是对生的渴求。
看够了她脸上的绝望,曲幽松开了手,她嫌弃的甩甩手,“人在哪里?”
王元春大声咳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用力的自由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听到曲幽的问话,她恐惧的抖了抖身子,显然刚才的事给了她不小的威慑力,她不敢再拿乔,尽管呼吸还不顺畅,还是断断续续的开口回答,“在,在我,咳,在我房中。”
曲幽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此人的行径恶劣,想来不是第一次犯了,她真想一剑杀了她,为民除害,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曲幽冷漠的看向身后的两个小厮,“还不带路。”
“是,是。”两人唯唯诺诺的。
所幸离得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小厮唯唯诺诺的正要给她开门,她们动作如此缓慢,曲幽哪等的了,她粗暴的一脚踹开了门。
屋中,谢灵均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床上,他紧紧闭着双眸,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听到如此声响,他以为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谢灵均面如死灰,她正准备咬舌自尽,一根冰凉的手指阻止了他。
“不要!”带着后怕的声音颤音。
谢灵均倏尔睁开双眼,眼中有委屈,有震惊,有害怕,但最终都汇聚成了喜悦,他眼中有泪,却还是笑意盈盈的看着曲幽,“你来了。”
话刚说完,眼泪喷涌而出,谢灵均终克制不住的放声大哭,“呜呜,曲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唔呜~”
曲幽为他解开绳子,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她抚慰的拍打着他后背,想起刚才他欲咬舌自尽的场面,她也止不住的后怕,倘若她慢了半分……
曲幽眼底通红,她不敢去想那场景,她怕自己会疯魔。
谢灵均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他紧紧的依偎在她怀中,用力的呼吸着她身上让他安心的味道,怕吓到他,曲幽放轻了声音,“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二字,让好不容易止住泪的谢灵均鼻子一酸,他哽咽着,“好,回家。”
曲幽把他横抱起,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站住了,感觉到她停住的谢灵均也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只见院子里乌泱泱的都是人,她们手中都拿着棍子。
曲幽用力抱紧了他,“怕吗?”
谢灵均摇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我也是。”曲幽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她早已派人去家中传信,为今之计,拖住等援兵到来即可。
一身狼狈的王元春目光死死的盯着曲幽,恨不得立即杀了她。
面对如此仗势,曲幽依然处惊不变,她目光平静的看向王元春,“怎么,才一会就忘记了死亡的感觉?”
她的话让王元春一抖,那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让她心悸,一时间王元春脑袋上冷汗琳琳。
好半天,她才走出曲幽给她造成的阴影。
王元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仗着人多,她又耀武扬威起来,“这次,我看你要如何。”
“等我抓住了你们,我要将你做成人彘,你不是在意那个小贱人,我要你看着他被千人骑。”
谢灵均被吓得一抖,曲幽立即出声抚慰他,“别怕,有我在。”
曲幽的话像定心丸一般,让他平静下来,也让他有了勇气,谢灵均怒视着王元春。
见她们没被自己吓到,反而眉目传情起来,王元春感觉自己威严全无,她怒斥一声,“给我拿下她们。”
曲幽放下谢灵均,将他保护在身后,对面人如此多,双拳也难敌四手,只希望救兵快些来到。
手拿长棍的下人,齐刷刷的向前走去,曲幽抽出长剑,眼看着长棍就要落到她们身上,院门外一道声音响起,“丞相大人到。”
一时间,所有人都止住了手,丞相?曲幽有些疑惑,她娘竟能请动丞相,虽不知是不是来救自己的,但现在好歹有了喘息的时间。
眼看着就要将人拿下了,却偏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丞相打断了好事,她不悦的呵斥住了下人。
但任有些不甘心就此放过曲幽,她死死盯着曲幽,想着等丞相走了再来收拾她。
下一刻,一身官府,身上正气浩荡的丞相出现在了院中,只见丞相身侧的侍卫厉声道,“见到丞相还不行礼。”
院中人又乌泱泱的行礼,王元春也不得不照做。
丞相目光威严,只见她意味深长的看了最后方的曲幽一眼,“去接人。”
“是。”
只见那侍卫走到曲幽跟前,“小姐,请。”
“多谢。”曲幽真诚的感谢着,若不是她们,只怕自己和灵均早就受伤了。
曲幽搀扶着谢灵均走出众人的包围间,这一幕看的王元春又气又急,万万没想到丞相居然是冲着她们来的,她想出声阻止,却又畏惧着丞相身上的威严,眼看着她们就要走了。
王府的主人,王侍郎终于回来了,王元春一见自己的娘回来来,她立即挤眉弄眼的,希望她娘能看懂她的意思,将人留下来。
“不知丞相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王侍郎献媚着。
丞相大大方方,“王侍郎今日叨扰了,改日在下在登门拜访。”
王侍郎看了看曲幽,她深知自己女儿秉性,必定又做了什么事,只是不知这人与丞相什么关系,竟能让丞相登门领人。
王侍郎自是十分不想让她就此把人带走,但又不敢阻止,丞相深受女皇赏识,与她这小小的侍郎不一样,若不是她那进宫的儿子近来得了女皇喜爱,连带着她独自面见了几次女皇,若不然她在丞相面前更没脸。
但若就此让她把人带走,自己女儿做的那些事只怕是瞒不住了,可她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必须保住,眼下只能让她在宫中的儿子多吹吹风,让此事化小了。
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王侍郎没在阻拦,她献媚的看着丞相,“改日丞相可要来啊。”
她还指望着攀上此关系,让自己的官途,更深一层楼呢。
丞相笑而不语,“告辞。”
一场大战就此化解,曲幽仍有些不真实感,商人向来地位低下,她见识过了太多的为难,没想到如今,丞相竟只是出面,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让王府的人恭敬相待。
曲幽豁然开朗,有了新的人生方向,商人有再多的钱又如何,一样互不住自己的家人,而权可以,曲幽心中明朗起来,她要入朝为官,她要无人敢欺辱曲家人。
丞相将她们送到曲府就走了,曲幽目送着马车离开,暗下决心,终有一日,她也要成为这样的。
——
曲幽小心翼翼的扶着谢灵均走进屋里,又吩咐了下人快去请大夫,她在床边坐下,眉目心疼的看着他。
曲幽拉着他的手,感受着他身上温热的体温,虚无的内心终于有了踏实感,她用眼神仔细描摹着谢灵均的一眉一眼,将他的容颜深深的印在深处,她才舍得移开眼。
手指轻柔的触碰着谢灵均红肿的脸颊,曲幽眼中蓄满了心疼与愧疚,她自责极了,沙哑出声,“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谢灵均握住在他脸上轻抚的手,他用力的摇摇头,杏眼专注的看着她,认真说道,“你将我保护的很好。”他微笑的看着她,“是你将我从危难中救了出来。”
“更何况,有错的明明就是那人,是她目无王法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掳人。”
纵然他如此说,曲幽的心结也并未完全解开,她始终坚持认为,若是自己陪着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大夫来的极快,曲幽起身让出位置,她对着大夫轻点头示意,“有劳了。”
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分内之事罢了。”
语毕,她便认真给谢灵均看起伤来,值得庆幸的是,谢灵均受的都是外口,休息些时日即可。
老大夫开好药,收拾着行医箱准备离开,曲幽再次开口道过谢,“多谢大夫。”
她招招手唤来小厮,吩咐,“带大夫去领诊钱。”
大夫一离开,屋内便又只剩她二人,曲幽拿过大夫留下的药膏,她动作十分轻柔的为谢灵均擦拭脸上的伤。
谢灵均也安安静静的,感受着她的手指在他脸上动作时带起的微痒,药膏冰冰凉凉的,让他红肿的脸十分舒服,过于舒服的感觉让谢灵均产生了睡意,他无意识的打了个哈欠。
曲幽眼光温热的看着他,手上动作未停,她好听的话语带着引诱,“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
大概是心情紧绷了一晚的原因,又或许是曲幽的话语起到了作用,谢灵均点点头,很快睡去。
曲幽抹药的动作更轻了几分,生怕打扰到他睡觉。
药很快上好,曲幽并未离开,她就安静的坐在床边,像是看不够般,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他的眉眼。
这一觉谢灵均睡的十分不安心,不时蹙起的眉,偶尔发抖的身体,都在说明着他的害怕,曲幽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然后为他抚平眉头,掖好被子,再俯身到他耳边轻声说着,“别怕,有我在。”
也许是曲幽的话起了作用,后面的谢灵均睡得很安稳,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期间也有周言笙和其他人来过,但曲幽不想吵醒正在睡觉的谢灵均,便让人将他们请了回去。
谢灵均悠悠转醒,刚睡醒的他还有些迷糊,曲幽手指抚过他惺忪的双眼,低头温柔询问,“醒了,可饿了?”
谢灵均意识逐渐回笼,他摸了摸肚子,然后点点头,“有点。”
“那我让下人去给你传膳。”
她拍拍手,没几分钟,冒着热气的菜肴,便被一一端入。
感觉她差不多该睡醒了,曲幽便吩咐人去做,一直用小火温着,为的就是能让他醒来就吃到。
谢灵均看着清淡的菜肴,颇有些委屈的看着曲幽,他想吃肉。
曲幽看懂了他的意思,开口解释着,“等你伤好些了就吃。”
“好。”谢灵均只能不情不愿的点着头。
短短的几步路,曲幽抱着他走过去,门外还有下人在,谢灵均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小声说着,“曲幽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曲幽充耳不闻,失而复得的她怎么可能放开自己的宝贝,争不过她的谢灵均只能红着脸默默接受,喝完了曲幽喂的粥,又被她抱回床上,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谢灵均接受良好。
曲幽将他抱到了床上,并未立即放开他,而是将他揽在怀中,下巴抵着他头顶,“等你娘来,我们就成亲吧。”
此次的事,给了曲幽很大的刺激,让她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她需要一个安心。
她突然跳转的话题让谢灵均愣神,但成亲也是他一直在想的事,谢灵均满足的笑着靠在了她怀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