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韩昳北上凌州的同时，他已经向郑汐发出了信件，告知了阿灵的潜伏计划。

    既然已经得到了书页，郑汐祈祷韩晗已经脱离了危险，日夜期盼中，凌州的指令源源不断地发来，直到他在一封信中，读到了褚继尧的手书：“韩晗安，勿念。”

    褚继尧没有向郑汐透露那匪夷所思的治病过程，只是告诉他，韩晗已经痊愈，不用再分心挂念，唯一要做的，就是筹划好对南昭的最后一战。

    “你的计划是什么？”韩晗仰面躺在褚继尧臂弯里，她胸前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不敢侧躺。

    褚继尧的手指在她伤口旁游走，带着止不住的怜惜。“你说的对，以战止战是下策，我曾经在敌人面前吹过牛皮，要兵不血刃收回南昭。”

    可是韩晗却觉得他的手待的地方好像不只是为了抚慰她的伤口。“你已经有计划了？”

    “嗯。当一个人因为一件事成功时，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失败。”

    “成败同因？”韩晗仰面看着雕梁，思索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

    “当年梁郄能立国，是因为拉拢了巫医谷，利用了民间信仰。现在我们同样可以利用百姓这种奉巫的心理和对巫医谷的崇拜。”褚继尧说。

    “巫医谷，就是白先生救我的那个医术的来源？”韩晗问道。

    “对。它曾经是东陆绝世而独立的至善之地，但现在却成了权力的工具。”褚继尧耐心地回答她。

    “那它会甘愿被你利用吗？”韩晗说话间，摁住了褚继尧不断游走把玩的手，再这样下去，她的脸色就绷不住了。

    “我们有巫医谷的朋友，他们会帮我们。”

    “那你岂不是在利用朋友？”

    褚继尧一愣，无论何时，她的发心都不会龌龊，第一反应是不能出卖朋友。褚继尧摇摇头：“如果这次能够成功，巫医谷就能摆脱南昭皇室，重新回到它出离尘世的地位。”

    “哦，那么朋友们一定是愿意帮忙的。我想见到你的那些巫医谷朋友，他们救了我，也会让战士和百姓免于战乱。”韩晗笑了，褚继尧趁机抽出被她摁住的手，捧起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他们也会想要见到你。”

    “带我去南境吧。我觉得那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韩晗坐起身道。

    “你伤还没好。”

    “白先生已经交给了我调理的方法，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那你不想榕儿吗？”

    榕儿。韩晗想起来他们抱给她看的那个小肉团子，心头就一阵柔柔的暖意，即使他们不说，她也能感觉到，那是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白先生会照顾好他的。等他再大一点，我们带他一起去南境。”

    .

    凌州城往南的官道上，一行人正往南境赶去。正是秘密出京的褚继尧。韩晗、韩昳等人一路随行。

    “我很想见到那位正南军的少年元帅。”韩晗策马道。

    很久没见到这样生龙活虎的韩晗，褚继尧一瞬间有点恍惚，仿佛中间的一切生离死别都没发生过，她还是那个勇敢到有些莽撞的女前锋。

    “你一直想找人切磋你的枪法，他会是最好的对手。”韩昳向她笑道。

    褚继尧看向韩昳道：“韩将军，此次围剿南昭，郑汐会承担重要的角色，他的安危，我想托付给你，可否？”

    韩昳看着这位摄政王，那种熟悉感又悄然而至。按理说想，这位从未上过战场的王爷，他是完全从心里不信服的，但不知为何，听他的安排，自己竟然会莫名有种信任感。仿佛面对的是一位老将军，运筹帷幄得令人安心。

    “王爷，我此前曾经做错过一些事情，如果这次能够为北渊、为正南军将功补过，我一定会效犬马之劳。”

    褚继尧的眼神中显示出极为复杂的神情，那眼神，韩昳一时之间无法读懂。

    而对褚继尧而言，当年主导陷害正南军的两个人，一个被软禁，一个被疾病折磨得时日无多，他的仇恨已经被消磨大半。

    若是一直抱着以血还血的报仇之心，便少了韩昳一个忏悔赎罪的机会。而韩昳的这片忏悔之心，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褚继尧的救赎，让他重新可以相信多年的同袍情谊。

    因为韩昳不知道褚继尧的身份，也不知道此刻他的一句忏悔对褚继尧的内心造成的波动。

    褚继尧收回眼神，淡然笑了一下，深秋北方的天空阳光明亮高远。

    “拭目以待。”褚继尧说。

    .

    当一行人秘密到达南境时，郑汐惊讶于韩晗如此健壮，但却很难接受她从此不记得自己。

    “你就当我的记忆被拿走了，我会重新认识你，郑小元帅。”韩晗看着这位俊秀的年轻将领，心里的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这是个很好的新开始。”褚继尧安慰郑汐。

    “嗯。”郑汐接受这个开始。

    “我把所有能带来的人，都带来了，接下来，就靠你了。”褚继尧拍了拍郑汐的肩膀。

    韩晗望向二人。

    褚继尧对郑汐道：“我希望你可以去南昭，向皇室和南昭百姓昭明身份，夺取皇权。在外围，北渊大军会在南昭国境线集结，作为你的后盾。”

    “若是能顺利利用巫医谷影响力，掌握了南昭皇室的权力，北渊大军不必出击，不必流血牺牲。”

    “待南北统一后，南昭将会设立羁縻府州，解散南昭武装。如果你愿意留在那里，北渊将会授予你亲王身份，可以泽被一方百姓。”

    “巫医谷将从此脱离南昭皇室的控制，恢复独立出世的地位，不必再派祭司为皇室服务，也不必再炼制毒药给南昭军队。以后将是只治病不杀人的圣地。”

    “小汐，你是这个计划的重中之重，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几乎是全数将筹码压在了对郑汐的信任上。

    韩昳不明白为何此前与郑汐毫无交集的摄政王，如此信任这位少年。

    但还在他犹疑间，郑汐已经毫无停顿地接下了这道号令：“我可以。王爷，我一定会完成这个计划。”

    褚继尧扶起他的手臂，用近乎慈爱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计划，最初并不是我的设想。”

    “我知道，是母亲。”郑汐点头：“她最厌恶战争，若是只是牺牲她的秘密而避免战争，她会觉得值得。”

    “是啊，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勇敢一些。另外，这次正南军出征，我为你挑选了一位真正的前锋，你知道是谁吗？”褚继尧笑着问郑汐。

    褚继尧侧头，看到韩晗正眨眼看着他们。褚继尧高声道：“正南军左翼先锋韩晗。向正南军主帅报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