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低头:“是奴婢多嘴了。”
烟晚展颜,“哎呀,我不是怪你。相反,谢谢你提醒我,我听得出来你的关心。”
寻芳抬头看到眼前这位姑娘脸上堆满了笑容,在午日太阳照射下,温暖了人心,她在这庄子里很久没感受过这么炙热的温暖了。
“别想那么多了,快带路,我还想去园子逛逛。”说罢她就去抓寻芳的胳膊,寻芳先是一愣,紧接着发出嘶地一声。
烟晚察觉出了异样,抓住寻芳的手,撸开她的袖子,胳膊上有被什么东西灼伤后的痕迹,有新伤,有旧伤。
寻芳赶忙撸下袖子,这很丑的伤疤,她不想让别人见到。
“你被人欺负了?这伤定不是自己弄的。难道赵府虐待下人?”烟晚急促地问道。
但转念一想,赵家祖祖辈辈家风极其正派,雨晴姐姐温柔至极,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没有的姑娘,都是庄子里的事,姑娘只不过是来赵家的客人,不要管这些。”寻芳低头不想生出是非。
“若是没见到当然不管,可如今已经看到了,叫我如何置若罔闻,”烟晚一向是路见不平的,喻家待家仆似家人,她知不是每家都如她家一样,但不管忠于何处,家仆也有尊严,“为奴也是人!”
“寻芳,你看到了雨晴姐姐待我是极好的,若是我提出的要求,她一定会尽力满足,” 烟晚见寻芳并不想说出原委,决定晓之以情,“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是你今天不说,它日只会被别人无限度的欺压。”
寻芳并不知说了是否有用,但她看到喻姑娘敢怒敢言,也许她今天说了便有一线生机。
“求姑娘救救寻芳,”她下跪磕头道,“赵府待下人本是极好的,可这庄子在临安城外,发生的事情赵府并不能全然知晓。”
“这里管事妈妈之女也在庄子谋事,此前她女儿偷卖庄子里的物件被我无意撞见,管事妈妈怕我说漏了嘴,便以发卖相威胁,我多次想逃进城求赵家主事,可都被管事妈妈抓了回来,每逃一次就用烧火棍烫我一次。”
烟晚听了很是不平,但转念一想雨晴姐姐待她极好,若是现在抓着此事闹得天翻地覆,岂不是给赵家惹了笑话。
虽过意不去,但她决定利用赵雨晴心软又刚直的性情,“你信我吗?”
“寻芳已将该事如实相告,自是信任姑娘的。”
“那就好,你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我们见机行事。”说罢,便耳语告知寻芳。
别院中,赵雨晴听闻烟晚早早离了席面,便寻来。
“听说你在席面上发生的事情,可别被她人的话影响了食欲,”赵雨晴年长烟晚几岁,待她如亲妹妹般,“我吩咐下人准备了一些可口的小菜,咱们就在这别院开一个小席面。”
她担心烟晚饿着肚子,所以偷偷溜了出来,这可是她平时断不会做的事情。
二人就这样在别院一边谈笑一边吃着饭。
“雨晴姐姐,今日为何不见暮云哥哥,往日你俩是形影不离的。”烟晚好奇问道。
“暮云如今在侍卫马军司并殿前步军司公事。”
“这是什么差事?”烟晚从未听过如此拗口的官位。
雨晴笑了,“就是守卫皇城的禁军将领,这几日是花朝节,宫里宴会应邀的宾客众多,他们公务繁忙,无暇来此。”
“原来是这样。”烟晚庆幸,若是见到这严暮云,不定又要怎么针对她。
“这小院里花开的格外好看,寻芳你去给我摘几朵,我想编个花环。”烟晚突然话锋一转,对院外的树生了兴致。
“这…姑娘,寻芳的个子够不到。”
雨晴见寻芳与烟晚年龄相仿,摘树上的花还是要成年人来,正要吩咐贴身丫鬟去找几个小厮,就被烟晚叫住了。
“不用麻烦那么多人,我们本就是偷偷在别院开小席面,雨晴姐姐叫来小厮,势必是大阵仗了,岂不引人注目,”她故意拦下,“寻芳,那里有几根竹棍,你拿着定能挑下几朵来,先试试看。”
寻芳整理了衣袖,方便举起竹棍。
显然是很费力的,她在院子里奋力举着竹棍挑弄树上的花,雨晴嘴上埋怨为何这般为难这丫头,“你看她满头大汗…”
正当她看向寻芳的时候,发现了她胳膊上的疤痕。
听过了事情原委,赵雨晴心中生怒。思索良久:
“倘若你说的全部属实,赵家绝容不下这样的人留在庄子,虽定要有个分说,但不是现在。”
寻芳跪在烟晚和雨晴面前,抬头看了一眼二人,“寻芳明白。”
“不过也就这两天,等到花朝节结束,各家客人都离开之后,我答应你,赵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这两日可还能继续照料喻姑娘?”
“这几年赵家如何待下人我都看在眼里,姑娘既已许诺,寻芳懂得以大局为重,但凭姑娘安排。”说罢寻芳便叩首。
“我就知道雨晴姐姐定不会不管此事的!”烟晚高兴地站了起来。
“第一次让晚儿来家里玩,就遇到这等丑事。”赵雨晴收起了刚刚严肃地表情,满面笑容地对着烟晚。
虽能听出雨晴姐姐口中地歉意。
但烟晚亦心有不安,毕竟她并未如实相告,而是在赌,赌雨晴姐姐有着一颗炙热而又能温暖他人的心。
想到这里,也就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怎么还低头了呢,你告诉我是对的。”雨晴其实已经猜到,烟晚突然闹着要摘什么花,想必就是为了让她发现寻芳身上的伤疤而绕了圈子。
烟晚抬起头惊异地看着雨晴,“雨晴姐姐你都知道,你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这世间女子本就生存不易,但家仆亦是人,亦有尊严,不能任人揉搓,我知你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才绕着圈子让我知道的。”雨晴看向烟晚的眼神,就像是自己的血缘妹妹。
经历这番事情,烟晚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比她长了几岁,不过也是未出嫁的闺阁之女,看似孱弱,却能独挡一面。
夜晚,各家夫人与姑娘们聚在园子里。
树上挂满了花神灯,这是一年一度除了拜月之外,女子最重要的祈福仪式。
不论是帝王将相之女,还是贩夫走卒之女,这一天她们都会一样祈愿万事顺遂。
姑娘们跪在月下,一起向花神祈福:
美哉花神,美哉司春。
花雨濛濛,春日其熏。
夭夭灼灼,芘芘纷纷。
庶品丰洁,令仪肃雍。
以享以祀,是祝是祷。
愿春长在,愿花长好。
愿人长健,愿福长存。
烟晚双手虔诚祈祷:“愿心中美好,如约而至。”
祭花神完毕后,各家姑娘们照例会拿着花神灯去逛市集,食花糕。
虽在临安城外,但小镇市集的热闹程度丝毫不输城内。
苏确定然要找到晚儿邀她一起去市集。
庄子外的小镇市集热闹非凡。
逛累了,他们在一间茶肆坐下,“店家,要一份花糕。”苏确对店小二喊道。
没多久,店小二就端着花糕上来。
花糕是将鲜花和米一起捣碎,蒸制成糕。看似简单,但因所采用花的种类不同,口感也大大不同,好的花糕甜而不腻,还保留着花的清香,芳香入味,沁人心脾。
烟晚很喜欢吃花糕,不止花朝节。素日里,母亲也会做不同口味的花糕,当然,这些花都采于自家院子。
“苏确,邀你一起逛市集,你推三阻四,原来是和喻姑娘在一起。”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姑娘在他二人的桌前站住。
烟晚看到男子身后的姑娘,便是今日在席间刁难她的其中一人。
苏确看到此二人皱了皱眉,似乎这里面有他并不想见之人,亦或是二人都不想见。
“这是与我一起在书院读书的章舜钦和他妹妹章清霜。”苏确看着二人脸上略带些不耐烦,但对晚儿的语气却极为柔和。
“你怎会与她在一起?”章清霜用手指着晚儿,质问苏确。
她倾慕苏确,但苏确却一直对她冷言冷语,如今却看到喻烟晚与他一起谈笑甚欢,对烟晚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苏确懒得回章清霜半个字,章家公子见这左右不是的气氛,便急忙打圆场。
这样,苏确算是勉强接受和他们一桌。
烟晚也不想见到这位章姑娘,能看出她对苏确的态度极为不同,眼眸间都离不开他。章清霜言语间对烟晚透露着轻蔑,但都因苏确在场而几次欲言又止。
回赵家庄子的路上,烟晚一个人快步的在前面走,苏确紧紧跟在后面。
“晚儿,你在生气吗?”
没有错,她在生气,但她不知道到底是在气苏确,还是气自己没来由的生气。
“我问你,你们一起在书院读书,为何我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位章姑娘。”烟晚驻足,回头质问他。
苏确跟的紧,两人差点撞到一起,“本就没与她说过几句话,也未曾想今天会碰到。”
“未曾想…那就是有意瞒着我喽?”
“不是,晚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因为我与她也并不相熟。”
“不相熟?没说过几句话?你们每天一起到书院上学堂?这话可信吗?”
苏确当然说不过烟晚,从小到大烟晚都是伶牙俐齿,但他也不明白,烟晚今日为何因一个不相干的人,对他如此生气,只觉得很心急:
“晚儿你知道的,从小到大,除了你,我哪曾与其他姑娘有过来往。”
烟晚听道苏确的话,突然就小了声音,“谁管你和谁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