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兰,哦不,现在她叫以宓,正躺在密室中足足有七尺高的钱堆上,一脸惆怅。
她身下,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玉石玛瑙。即使是她每天疯狂挥霍,依旧有钱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财富,但是以宓已经毫不在乎。
因为比起钱来,她更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啊……
三日前,她还活着,正在阳间过生日。
在闭眼睛许愿的时候,她照旧许了个希望自己一夜暴富变有钱的愿望。
再睁眼就来到了阴间。
她穿成了地府里的九大阎罗王之一的贡浦王,掌财库,镇贡浦殿。
简单来讲,就是阳间烧的所有纸钱,都归她管。
但是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到处是陷阱。
原身私下竟然想颠覆三界,为此制造了许多灾祸。现在三界已经怀疑到她身上,连她身边的人,她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这时,以宓感受到有人正在悄悄接近她的宫殿,她赶紧离开密室。
刚出密室门,就被人一把按在了墙上。
那人施法将她双手并拢举过头顶,一只手紧紧压着她的手腕,身子前倾。呼吸之间,以宓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
以宓虽然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但她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面前之人是她殿里的判官,也是他的副官,谢良寒。她目前唯一能信任的心腹。
他下巴尖翘,脸庞精致如玩偶。深邃眉眼中透出的狠戾与幽冷,让他如冬日寒夜中的嗜血孤狼,危险但令人着迷。他头发是深灰色的,半扎半散着,脸两侧的刘海向后微卷,凌乱又蓬松。一条小辫子自耳后垂至胸前,带出几分妖冶。
以宓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仰起小脸,眼神委屈巴巴,“好痛,良寒你这是要做什么。”
原身本来就是美人,这副无助较弱的神情更显得她容色娇柔,不可方物。
但谢良寒翻了个白眼,没有一丝犹豫的将她放了下来。
“别给我搞这套。”
以宓低下头,掩住翘起的嘴角。
谢良寒这个疯子喜欢以下犯上。
但她发现,自己每次装柔弱无辜,都能让他退避三舍。
万万没想到,装小白花还有反向拿捏的作用。
谢良寒拉开与以宓之间的距离,接着粗暴地抬起以宓的右臂,看到她右手腕上仍带着那条他送的红绳,神色稍微有些缓和。
那红绳的做工粗糙,一看就是笨手笨脚的人手工编制的。样式也朴素的很,除了挂着两个金色铃铛,再无其他装饰。
以宓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一阵狂风袭来,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睁开眼后发现她又来到另一个地方。
他们正站在一处山顶。
暗夜中,若有若无的惨叫声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向山谷中望去,无尽血色雾气缭绕,阵阵腥风扑鼻,浓重的阴气似乎要将这方天地吞噬。
之前活着的时候连惊悚片都不敢看的以宓,如今听着耳旁绝望的尖叫声,闻着粘稠的血腥气,却觉得浑身舒畅。
“这是哪?”
“吊骷谷,您前几日交代下官,要把鬼仙张篾全门全族斩杀。”
以宓心里一惊,原身竟然这么狠毒,要灭人全家。
谢良寒则是下巴微抬,斜睨着以宓。
他本就高以宓一头,如此更显他居高临下之感,“所以殿下,此次是我们一起出手,还是交给下官一人?”
以宓怕暴露自己,并不敢多问。她谨慎思考着他话中的偏向性,“我们一起罢。”
谢良寒狭长阴郁的双眸微微眯起,冷哼一声,“一起?殿下是想把此事搞砸,再让我跑一趟吗?”
这句话似是一个引子,让以宓的脑海里多出了一段原身的记忆。
原身竟是天生就会惹麻烦的体质。
但凡她经手的事情,几乎都会出岔子,尤其是她自己的事情。
以宓果断道,“你自己去吧。”
“那殿下在此地等我。这是我为殿下办的私事,记得给钱。”
以宓看着谢良寒一跃而下,落入那片血色之中。
她则站在原地,消化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下一刻,狂风突起。
须臾间,以宓面前出现了六个手持弯刀的黑衣人,他们将以宓围住,齐齐杀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以宓惊慌失措。这什么情况,他们是来杀自己的?
她下意识后退躲避,却被脚下的小石子绊了个正着。
身体倒下的时候,手腕上的铃铛被晃出了声。“叮铃,叮铃,”几声微小却清脆的声音从铃铛中飘出。
黑衣人的刀锋势如闪电,眼见着就劈到以宓身上。
以宓吓得血都凝固了。她拼命挥着手,就连指尖都在用力,只求能释放出一星半点的法力。
但无事发生。
以宓绝望闭上眼,自己不会刚穿就嗝屁了吧?她那么多钱还没开始花呢……
下一刻,她听到□□被撕裂的声音,脸上一阵潮湿。
她睁开眼,发现原本在她面前的三个黑衣人已经尸首分离,而谢良寒正与剩下三人厮杀。
以宓捂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被救了,活着的感觉真好。
不过他不是去山谷了吗,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在以宓思考间,黑衣人已被谢良寒斩杀到仅剩一个。
那个黑衣人见状不妙,猛地一吹口哨,接着地动山摇,阴风裹挟着凌冽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数十道黑影紧随而来。
谢良寒果断拉起以宓的手,“这是斩魂阵,我们中计了,快跑。”
以宓则反手拉住谢良寒,跑得比他还快。
“往哪跑?”
谢良寒看着真的靠双腿在跑的以宓,又翻了个白眼,一把搂住她的腰,一跃而起。
“倒也不必真跑。”
一路上,以宓都似八爪鱼般紧紧扒在谢良寒身上。
谢良寒眉头紧皱,他从来没看到以宓这般狼狈的样子,以往她碰到这种情况,杀得比他都猛。
他完全猜不出她又想搞什么鬼。
以宓现在完全顾不得什么形象,谢良寒飞得又快又高,她将头埋在谢良寒胸前,吓得不敢睁眼。
没过多久,以宓感觉到谢良寒停了下来,自她头顶传来冷冰冰的男声,“够了,殿下先下来。”
以宓探头向谢良寒身后扫了一眼,发现没有危险后,舒了一口气,默默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谢良寒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崖底。
山壁陡峭高耸,若拔地通天,一道孤峰将面前的小道一切为二。
谢良寒偏着头,嘴角微扬,嗓音低低的,“殿下,下官甩掉了他们,暂时安全了。现在请殿下选路。”
以宓眼底藏着疑惑,她不懂谢良寒为何要专门停下让自己做选择,但仍然假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随便指了一条路,“走这边吧。”
谢良寒点点头,抱着以宓头也不回的向另一条路飞去。
?
但是没飞多久,那股浓郁厚重的血气再次袭来,谢良寒停了下来。
以宓小心翼翼的转头,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原地。
她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扒着谢良寒的手更紧了,“良寒,这是怎么回事?”
谢良寒一点一点把以宓从他身上扣下来,声音冷若寒霜,“殿下一向二者择其错,怎么今日失灵了。”
层层叠叠的黑云滂沱翻腾,原本被甩掉的黑衣人纷纷从地下现身,冲二人杀来。
谢良寒将以宓护在身后,剑影翻飞间,他低声道,“这次也请殿下不要出手。”
以宓站在原地,身体僵硬。
此处一片平坦,她连能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真实又残忍的厮杀。
对方人多势众,有数次对方已经杀到以宓面前,剑将抵喉,但都被谢良寒挡了回去。
巨大恐惧之下,以宓竟然感觉丹田处渐渐有一团火燃烧了起来,经脉中似乎有什么在涌动,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抖着。
以宓暗喜,人在危机之下真的能爆发出巨大潜力,难道这就是会法术的感觉?
但她想起刚刚谢良寒对她说的话,让她不要动手。
以宓撇撇嘴,正准备放下刚抬起的手,突然背后袭来凌厉的杀气,她下意识转身抬手一挡。
只听“轰”的一声,雄浑而狂暴的混沌鬼气于天地炸裂开来。一瞬间,百鬼哀鸣,磷火漫天,周围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殆尽,似要拉着世间所有生灵同坠地狱。
以宓在昏过去之前,只看到谢良寒惊愕的表情。
......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转醒。以宓觉得头有些硌得慌,一睁眼,竟是谢良寒近在咫尺的……胸肌。
以宓怔住,视线上移,窥见了他俯着的冷脸。
长睫如蝶,在他脸上投下淡淡阴影。
她正枕在谢良寒大腿上。
......
以宓赶紧起身,跟谢良寒拉开距离。
她现在正在卧房的床上,而谢良寒坐在床边,薄淡的嘴唇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她觉得脑袋瓜昏昏沉沉的,仿佛跟世界隔了一层罩子,什么都看不真切。
谢良寒轻声开口,语调温柔,带着百般诱惑,“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以宓心里一惊,眼神闪烁,难道被他发现了?
谢良寒敏锐地捕捉到了以宓异样神情,背在身后的左手慢慢捏了个诀,面上仍不动声色。
他的声音低软中一丝委屈,像有羽毛在耳畔拂过,酥麻缱绻,“我是……不受殿下信任了吗。”
以宓感觉自己脑子更晕了,不受控制的表露真心,“我没有。我坦白,我是穿越过来的。”
谢良寒皱起眉头,她的回答出乎意料,“这是何意?”
以宓像竹筒里倒豆子般把自己的心事全抖了出来,“我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好慌,求你别杀我。”
谢良寒沉默了。
他脸上晦暗不清,冷淡幽邃的黑眸倏然眯起,紧盯着以宓,无形之中带出强烈压迫感。
但以宓虽然满脸慌张,但神情自然,无半点撒谎的样子。
“她去哪了?”
“我……我不知道……”
谢良寒垂下眼眸,眉间蒙上一层冷意。他回想着以宓这几日的表现,确实十分反常。
他很快抬起头,神色恢复如常。
“好,我不杀你。贡浦殿需要阎罗镇守,在没找回她之前,你暂且在这呆着吧。”
说罢他起身就走,临走之前留下一句,“不管你是谁,下次都不要再出手了。吊骷谷已经被你夷为平地,方圆十里的所有生灵,全都化为乌有。”
......
谢良寒回到自己府邸,来到隐阁之中。
他走到一面半人高的圆镜前,左手对着镜子虚虚一弹,镜子中立刻显现出方才他与以宓对话的那幕场景。
他仔细观察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最后只是沉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次如此下了血本,竟还没有把她诈出来。明日还得去抹平吊骷谷的亡灵数,真是麻烦。”
他把玩着自己的辫子,神色依旧凝重,“是迷魂香没有用,还是真如她所说,身体里换了个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