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把头发卡在耳后,缓缓俯身,在陈彦仪唇上落下一个吻。清浅,又深切的吻。
温柔眼眸将他注视,她字句分明:“我爱你。”
陈彦仪深深叹息,无言地把她收进怀里。
如雪的银霜落了满室,静谧的月色亘古恒常,一恍惚,仿佛还是学生时代,某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我也爱你,会好好地,很认真地去爱你。”
淡淡的,轻微沙哑的嗓音,仿佛从岁月深处来,穿过经年的苦闷和执迷,历经淋漓的蜕变,一身温柔抵达她身边。
深夜,她编辑了一条微博。
所写下的文字是“十一年前的今天你来陪我,往后的每个朝夕我也会陪你。”
配图有当晚星空,他头像那张星空,手上的婚戒。
连日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繁星明亮而璀璨,比他头像那张灰头土脸的“龟苓膏”好看得多。那张图,她没有多问,陈彦仪也没有提,但伴着点滴相处,记忆深处某些时刻逐渐浮现清晰。
正是中考结束那天。
同学们结伴去玩,疯得昏天黑地时南一忽然想起最后一天值日是她,又赶紧跑回教室。刚擦完黑板,转身就看到个影影绰绰的人形默立在第三排课桌旁,借着昏暗月色勉强看清是陈彦仪。
她一哆嗦,大喊:“有病啊故意在这吓人!”
陈彦仪没理,兀自开始擦桌子,扫地。
“哦,班长嘛你是,老师又像上次那样交代你来帮忙?”有人干活,南一就没事做了,反手一撑坐在前排窗台上看月亮。
依稀听他嗯了一声。
窗外的树枝抖了抖,夜空中有暗影飞过,她伸着脖子努力辨认是什么鸟类。
不讨喜的声音又幽幽传来:“还有心情看月亮,就模考那成绩你怕是上不了一中了。”
她恶狠狠瞪陈彦仪。
“也就比我多一分,让你骄傲的,再说哪个想去一中啊,又破又远,我要去二中,寝室好,帅哥多,还不用看见你。”
沙沙的扫地声变得急了些,闲置的几张课桌被哐啷啷叠起来,响声惊天动地的。
树梢上结了娇滴滴红艳艳的果子,南一伸出手去摘,大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
“别抓。”冷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手在半途生生顿住了。
南一回头看,陈彦仪已经干完活了,坐在最后一排窗台上,彼此位于教室一前一后,最远不过的距离。
她又看窗外:“一楼又不怕摔跤,怎么了?”
“谁管你,破坏花草树木要罚款扣分的。”毫无感情的声音隔空回应她。
南一火大,不情不愿收回了手。
离得有点远,光线也昏暗,她看不清他在做什么,似乎正举着手机,对着天空拍。
她最近被一部电视剧迷得如痴如醉,男主太帅了,女主换成自己就更好了,看陈彦仪的举动,第一反应是有烟花或流星,可看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中除了几颗惨淡的星星再无其它。
看对面那个煞风景的她就更清醒了,还烟花流星雨呢,跟他呆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她跳下窗台,在值日表上签到,准备走。
“你选文选理?”
变声期的声音嘶哑低沉,听起来很凶,陡然在背后响起把她结实地吓一跳。
一转身,陈彦仪已经堵到面前了,他最近疯狂长个子,一靠近气势凌人的,她不由后退了一步。
“我、当然选理科啊我,我最讨厌语文历史了。”
马克笔塞他手里,她慌忙错身,嫌弃地离得远远的。
“你肯定选文科吧,作文编得那~么感人。”
南一在讲台下看着那个写字的背影,陈彦仪的作文总是被老师当范文念。
陈彦仪签完到把笔还给她,“锁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公交站,上车后也是一前一后坐着。南一隐约想起他家好像在反方向,怎么上的同一辆车?但也不确定,她懒得跟他掰扯,就算了。
公交车驶过一站又一站,霓虹灯的光线在昏暗车厢里流转,抵达一片居民区,南一起身,扶着扶手等车开门。
陈彦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下车,看着她慢吞吞走进自家超市。
“像你?总是跑题得零分,理解能力肯定有问题。”
冷不丁的声音引南一回头。
“陈彦仪你卑鄙阴险!”
南一拔腿往前方追赶。
“你有本事下车啊。”
公交车渐行渐远,她喘着气干瞪眼,没法再骂他。
——只好偷摸在他背上画了一个猪头。
发完微博,她开始刷小视频。最近推给她的都是育儿,萌宠,没刷几个,却无预警地响起她与他合唱的片尾曲,把她吓一跳。
刚才的官宣已经被各种媒体号转载了,配了很多《落絮谣》的片段,她研究了一下当年的自己和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又单纯欣赏了下苏落而非陈彦仪,再刷就发现不行了,推送全变成他相关。
切回微博,评论只有小几千,跟当年分分钟过万没法比,她的粉丝都挺长情的,唯粉和天体大部队的祝福占据了前排,临东一片月还送上了很美好的贺图,俞嘉袁景耘她们也来凑热闹沾喜气,黑也长情,往后翻,画风逐渐奇怪,嘲讽的,奚落的,说什么都有。
两个人的微博各说各的,还是这么貌合神离。所以是形婚吧对不对?
半天这么点评论,糊透了。
诸如以上这些说法,她早看惯了,正准备关闭时却猛然看见某人的账号,翻来覆去看ID,确认是本尊亲自下场。
原评论是这么质疑的:
文案能走心点吗,十一年也太离谱了吧,陈彦仪初三就开始喜欢你了?
往后翻还有不少跟嘲的。
陈彦仪的回复不能更笃定:是的。
回复时间就在刚才,所以,他也在偷偷玩手机?
她把手机锁上放在枕边,不动声色去环住陈彦仪的腰,贴紧他后背。
深寂柔和的黑暗中,他也回身,将人默然拥入怀抱。
一个温柔的吻轻触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