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上马飞驰,一路风驰电掣,脑子轮哄哄,理不出头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任凭马儿自己飞奔。马儿识路,一路飞奔至镇上的成衣店便停下,李莲花只得摇头苦笑。
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落,大部分店家已经关门歇业,回家享受天伦之乐。李莲花一人一马站在街头,形单影只,被夕阳拉长的样子更显孤寂。
李莲花驱马至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前,翻身下马准备住店,他摸向钱袋,发现里面装的是角丽谯给的平时采购的钱,自嘲似的摸了摸鼻子,放开钱袋,又伸手向马鞍上的包袱摸去,看着摸出来的几十个铜板,不禁摇头失笑。
摸着胸前揣着的红色荷包,默然不语,本想不留任何念想,才将与她相关的东西都留下。可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全是她的影子,身上的钱是她给的,马是两人一起买的,脚上的鞋是她选的,头上的发带是她挑的,怀里还揣着她绣的荷包,他忽然觉着自己今天的举动有点可笑。
牵着马往镇外走,一路走来,眼中是熟悉的街景,脑子里全是角丽谯的影子。不知道成衣店的老板娘给她定的春衫到没到货,不知道书铺里有没有新上她爱看的话本子,她爱吃的桂花糕是否还有得卖。李莲花觉着自己要被角丽谯逼疯了,搅得脑子生疼,他本想找个地方心平气和的、抽丝剥茧的理理自己莫名的情绪,但此刻突然不想理了,想喝酒。用从自己包袱里摸出的铜板买了一坛酒,骑马来到了镇外的小山上,找了一颗大树坐着,抱着酒坛猛灌,他想喝醉了就好了。
一坛酒很快下肚,脑子确是很清醒,各种烦人的情绪一个劲的往脑子里钻,赶都不赶不走。他想着角丽谯这个妖女一定给他下蛊了,为什么脑子里全是她,任性的她,生气的她,高兴的她,耍赖的她。他以前从不这样儿女情长,收到阿婉分手信的时候,虽然也是伤心、失落,但是也没像现在这样脑子里全是她。可能是以前的李相夷身边有太多的人和事,而现在的李莲花孑然一身,最近身边只有她,所以才会这样,一定是这样,他不断的告诉自己。
他分不清自己对角丽谯是怎样的一直感情,他对角丽谯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不同以前与乔婉勉的在一起的感觉,少年情窦初开,心生欢喜,简简单单,虽然后来那份感情对于阿婉来说并不都是美好。
他对角丽谯的感情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有她对自己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有同时连涯沦落人的同情,有对于她可怜身世的怜悯之情,有害怕自己被利用的忌惮之情,甚至还有他们两人同是南胤血脉的亲情。。。。。。
他现在分辨不出也无力分辨,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当他看到角丽谯手臂上为自己放血而留下的道道疤痕时心里的震撼与痛惜,他不想再让她为自己受伤,所以他想逃离,逃离他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逃离她身边。
他本早已决定此生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不仅仅是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原因,还有自己早就看尽世间百态,对这红尘琐事早就意兴阑珊,他并不是一心求死,只是觉着没意思。在这人来人往,人情熙攘的滚滚红尘中,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颗心了,曾经围绕自己身边的功名利禄,阴谋诡计,人情冷暖将自己这颗心伤的千疮百孔,他用了十年才治愈它。这颗心曾被方小宝、笛飞声他们的朋友之谊温暖过,生出一丝温情,但任是有所保留,他不想成为朋友的负担,所以翩然离去。现在角丽谯要的是男女之情,在李莲花的观念里,男女之情是要完完全全的交付自己的身心,无所保留,所以他畏惧了,退缩了,角丽谯说的没错,他就是个不敢爱不敢恨的懦夫。
四月初的夜晚仍是凉风习习,但是李莲花并不觉着冷,脑子浑浑噩噩,却是异常清醒,不知不觉中天已大亮,他就这样枯坐一夜。
晨光熹微,路上行人渐多,急着去镇上出摊的小贩行色匆匆,李莲花恍若未闻,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路旁一对夫妻正推着早点摊子赶路,妇人埋怨道:“你一个大男人做事情怎么畏首畏尾的,还不如我一个妇人。”
“我不是怕钱打水漂吗?”老实巴交的男人辩解道。
“难道你想一辈子只摆个路边摊?钱没有了大不了咱们再从头来过,现在不趁着年轻搏一把,难道要等将来后悔吗?不要老是想以前,多想想以后的路,你就说你现在想不想干?”
“行,听你的,大不了从头再来。”男子沉吟片刻道。
“嗯,这才像个大老爷们。”女子喜笑颜开,还用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晚上回来咱们再去找刘叔问问,多了解些。。。。。。”
两人渐行渐远,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楚,应是一对夫妻在讨论什么重大的决定,李莲花忽然醍醐灌顶,犹如被人当头棒喝。自己还是李相夷的时候,做事果决,从不瞻前顾后,变成李莲花后思虑过甚,畏手畏脚。
他一遍遍的问自己现在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想见角丽谯,只到这个答案在他的心底愈发清晰,震耳发聩。李莲花忽然觉着心中豁然开朗,李莲花毕竟还是李相夷,一旦知道自己真正所想,便不再纠结。
起身利落的翻身上马,昨天惹她生气了,自己要想好怎么哄她,她脾气不好爱生气,但是很好哄,说几句软化她就喜笑颜开。不过自己昨天做的好像有点过分,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能哄她开心。
他要先去镇上给她拿衣服,买话本,买她爱吃的糕点,李莲花一一在心中盘算着。他要抓紧时间,她一生气就不爱吃饭,她昨天那么生气而且懒散,一定没好好吃饭,他要赶回去给她做午饭,午饭就给她做她爱吃的牛肉火锅,还要配上辣酱,每次她都吃的小脸红扑扑的。
李莲花一路疾驰赶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院门敞开,马也不在,他的心跳漏掉半拍。他急忙下马,进入她的卧室,看到蛊虫还在,才放下心来。角丽谯很是宝贝她的那些毒虫,既然没有带走,那说明她还会回来,可能是有事出去了,便也不再着急,安置好从镇上带回的东西,便准备给她做午饭。
夕阳西沉,暮色沉沉,李莲花坐在餐桌旁心急如焚,他去村里问过,均未看到她的身影。他不知道角丽谯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一会想起她的“江湖不见”,心里更是慌乱,她是不是要决定放弃自己了?一会又担心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她现在武功尽失,要是遇到身手不错的人恐难应付。一会又安慰自己她聪明机警,又会用毒不会那么容易遭人暗算。他想出去找她,但是他发现他对她了解那么少,根本不知道去何处寻她,又怕自己出去后她回来怎么办。一时愁绪满腹就这样坐立不安的等了一整夜,也没见角丽谯回来。
清晨,天微微亮,李莲花终是坐不住,留了封书信便出去找她,又想起万一她回来,生自己的气要离开怎么办?他不会操控蛊虫,便找来一个箱子,把装着蛊虫的瓶瓶罐罐全都放进去,然后背上马疾驰而去。
李莲花一连跑了三个镇子都没找到角丽谯,更是着急,临近中午,路边的一个面摊正在沿路揽客。他从昨天就没吃过饭,虽然他并未感觉到饿,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停下来补充点体力,要不找不到人自己先累到了。
将马拴在路边,便坐下要了一碗阳春面,刚坐下吃了一口,就听到邻桌两个人在窃窃私议。
“咱们真的要去报官吗?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去行吗,你别忘了咱们两个身上都被那个妖女下了毒,不出两日我们都得死,被官府抓了起码还能多活两日。”
“娘了个腿,没想到那个娘们长得那么好看,却那么恶毒,全给我们下了毒,奶奶的,咱们这次是栽大了。”
李莲花心中一动,移步两人跟前,只见一个长得身材瘦小,一双眼睛精光尽显,另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很是壮实,问道:“两位好汉,请问你们刚才口中的妖女是何许人也?”
“奶奶的,啥时候轮到你这个鳖孙问爷爷话了。” 壮汉本就中毒心情不好,又见李莲花生的羸弱便张口大骂道。
“两位如果不说,便别怪我不客气了。”李莲花本就焦急,才加上两夜未睡,原本温和的脾气现在也变得火爆,他不想浪费时间,两下就把壮汉撂倒在地,用一只脚踩着壮汉的胸口,用一只手制服要逃跑的瘦弱汉子。厉声问道: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中毒,你们口中的女子又是谁?”
那个瘦弱汉子没想到李莲花身手那么好,再加上这两天被那妖女折磨的心有余悸,便求饶道:“大侠饶命。我说,我说。”
“我们是黑风寨的山匪,昨日山寨突然来了一个红衣女子,长得极为美艳,说要做我们的压寨夫人,那女子当真是生的貌若天仙,寨主虽有疑虑但还是满口答应。那女子要求寨主在全寨兄弟面前给她一个保证,寨主就召集来全寨的兄弟,兄弟们刚站定,不知道那女子使了什么手段,兄弟们片刻便全都中了毒。”
“那妖女实在可恶。”瘦弱汉子一看李莲花脸色不善忙改口道:“也不知道那女子哪来那么多毒药,弟兄们各个症状不同,有的腹泻不止,有的浑身瘙痒,有的大哭不止,无论那种都折磨的我们痛不欲生。她说这是对我们的欺辱百姓的惩罚。”
“今天早晨,她有给我二人下了毒药,让我二人去县衙报官,要官兵带兵去剿匪,说如果过两日我二人如若不回去,必七窍流血而亡。”
李莲花听完便知是角丽谯,知道她没危险,这两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又想起山匪口中所言,又不觉得失笑,她总是出人意表,想着用毒药制服山匪,还让山匪自己去报官。
李莲花问了两人去黑风寨的路,便对两人道:“既然让你们去报官,还不快去,小心回去晚了七窍流血而死。”放开两个山匪,两人一听猜测李莲花应该是和那个妖女一伙的,立马吓得屁股尿流,骑马而去。
知道了角丽谯的下落,心放下大半,这才感觉到饿,快速地吃完一碗面,又要了一碗,结完账,也不耽搁,打马向黑风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