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是我爸。

    他挽着我妈缓缓走来，威压之下，叔公迅速隐藏于人群中，动作敏捷。

    「听说你家儿子一直想任我们作干亲，所以我们带了——」

    我妈一挥手，两排捧着礼品盒的服务生鱼贯而入。

    打开，一水儿的奢侈品。

    包、护肤品、手表……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我的妈呀，这不是那什么电视上演的爱马仕，小二百万！乖乖！」

    「那瓶面霜，半年的工资啊，我看了很久都没舍得买！」

    「这王海家真是走了大运了！」

    ……

    养父母激动地声音都变了：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壮壮，来见——」

    而王强，已经直奔那几块名表，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养父母刚要去拿那些礼品，我爸一拍手，盒子被全部盖上。

    「所以我们带了这些东西来，是想告诉你们，我闺女就算扔着玩，也不会给你们。」

    我爸言笑晏晏。

    「你、你们——」

    大厅的屏幕适时亮起，开始播放一段段视频：

    ——我的日记：每天都有被打被骂被罚的记录。

    ——以前的同学：啊，丽，哦不，舒舒每次考满分，她弟就会不高兴，她爸妈就狠狠地拿皮带抽她。

    ——兼职店里的老板：小姑娘蛮可怜的，家里不给书费，求我来打工，每天吃店里的剩菜。

    ——班主任李老师：无耻啊！为了免费读书，让她来普高照看弟弟，中考接近满分，入学后一落千丈，我还觉得这孩子就这么被毁了，谁知道无意中看见她已经把联考卷子背得滚瓜乱熟。

    她还求我不要告诉别人。我怎么能教出京大的学生呢，还是这孩子自己上进啊！

    ……

    ……

    李老师，您不要如此谦虚……

    「这、这在乱说什么！」

    王□□起，举起拳头就想冲上来。

    然后他的拳头被人一把握住，一扭。

    咔啦一声！

    他的手臂断了，发出痛苦的哀嚎。

    我哥轻轻挥了挥手，依旧人畜无害：

    「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的家人。」

    「哥哥……」

    养父母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救他，目眶欲裂。

    「都是、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搞得鬼！」

    「当年，就该直接把你掐死！」

    「你们这些有钱人就会欺负我们老百姓，我不活了！」

    养母撒泼打滚，试图来跟我纠缠。

    「啪——」

    我妈狠狠一个巴掌把她扇倒。

    「你的孩子被人制住你就心疼，我的孩子呢！她刚出生，那么小，就被你们偷走！我们这十八年怎么过得来的你知道吗！」

    「每天以泪洗面，恨不得去死。拿着孩子的照片去天南地北。在寒风中，发传单，为了一个可能，跪破了膝盖，求人提供线索。唯一的支撑就是想能有一天，在死之前，看见孩子回来！」

    「而这十八年，你们偷走了我的孩子，还那么打她，虐待她！你们是人吗！畜生！」

    话音未落，已经泣不成声。

    人群中，抽泣声渐渐响起。

    周围的营销号也被清场，正规的记者记录下了这些画面。

    「是的，舒舒，他们不是什么养父母。而是买家，跟人贩子同样不可饶恕的买家。」

    我爸痛心疾首地说。

    「那个人贩子招供了，她还把当年的录音交了出来。」

    「他们不是收养了你，而是串通人贩子，偷走了你。为了给自己引来一个孩子，男孩。」

    话音刚落，j察应声而来。

    「王海，田玉梅，你们涉嫌买卖虐待未成年人，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带走！」

    王强瘫倒在地，那些亲戚一哄而散。

    11

    网络再次炸锅。

    风向瞬间转变，网友咬牙切齿地痛骂王家夫妇的罪行，连王强，也被人爆出在校的种种黑料。

    一时间，群情激奋，他们的信息被人肉出来，家门口被泼油漆，摆花圈。

    所有亲朋与之划清界限，王强不知所踪。

    我的社交网络底下，清一色的“姐姐求带，饿饿，饭饭”的滑稽留言。

    学校邀请我回学校演讲，激励学弟学妹们。

    我欣然应约。

    爸妈要去外地参加活动，我不想太高调，就坐出租车去。

    然后，我被迷晕了。

    怎么回事……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废弃仓库内。

    「你很得意吧，舒舒姐姐……」王强的声音传来。

    才短短几天不见，他却脸色灰黑，眼眶深得吓人。

    他干枯的手指扯住我的头发：

    「为什么你那么好命，钱，成绩……我什么都没有了，还要替你借命！」

    借命……

    「算你小子聪明，把这丫头弄来了，不然，你那点命，就到头了。」

    黑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出了，他拿出一条诡异的符咒。

    「谁让你这丫头跟我家少爷生辰相符，还杀出个亲生父母来，不过——」

    「放心，贴上这个，你不会痛苦的，把你的寿命给少爷，是你的荣幸！」

    他拍拍手，几个徒弟打扮的人抬来一个面色惨白的青年。

    他不停地咳嗽，脸色铁青，好像一个痨病鬼。

    原来，王家夫妇是要把我卖给这个活死人——

    借阴寿！

    何其歹毒。

    谁知我突然被亲生父母找回来了家，他们下不了手。

    只能先借了与我生辰相近的王强的命。

    不过借了几天，王强已经行将就木。

    如果我被借了命，必死无疑！

    且魂飞魄散。

    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刚想说话，道士把符咒贴在了我的两个肩膀上。

    按民间所说，我的两盏阳火，灭掉了。

    我和那个少爷被摆在一个弥漫着黑气的阵法里。

    我甚至能看见无数恶鬼在这里穿梭哀嚎。

    「嘿嘿，死，死吧，去死吧……」王强兴奋地大喊。

    「用你的血肉喂这些恶鬼，少爷就能占据你的命格，活下去。」

    道士拿着一把刀，向我走来。

    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咬着牙，拼命读书，难道，还是命比草贱，要被打到烂泥中吗？

    我不服……

    我不服……

    喵——

    一道白色影子扑在他的脸上，道士发出凄厉的惨叫。

    是小白！

    哥哥来了。

    12

    「不要放过一个人。」哥哥脸上寒霜密布。

    跟来的保镖迅速把那群徒弟解决。

    「放肆！」那道士满脸血污，宛如罗刹。

    他嘿嘿一笑，一挥手，保镖全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他抵住我的动脉，刀子越来越深。

    「你倒是有几分本事，能找到这里。不过，这万鬼噬魂，谁也躲不过！」

    说着，他狠狠划破了我的脖子！

    「不——」哥哥目眶决裂，从轮椅上狠狠地摔了下来。

    阵法里的恶鬼全部涌向哥哥，啃噬着他！

    不要，不要！哥哥！

    王强不知哪来的力气，跑了过去，一脚踩在哥哥身上。

    他面容扭曲，「你不是很厉害吗，啊，哈哈哈……」

    我的鲜血喷涌而出，无数厉鬼扑了上来。

    那个少爷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眼里欣喜若狂。

    好疼，好疼啊……

    我这辈子，就是来受苦的吗……

    还有，哥哥……

    小白皮毛渗血，它想去救哥哥，却被厉鬼捉住，准备开膛破肚。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

    「啊——」

    道士和那个少爷化为灰烬。

    无数恶鬼惨叫一声，然后，消失不见了。

    金光闪过，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站在哥哥身边。

    「哥哥，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我的妹妹。」

    13

    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 ，一曰郁垒 ，主阅领万鬼。

    善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

    14

    「这遭劫数，你渡完了。」

    「这一世，你将喜乐无虞。」

    「谢谢你，承担了所有苦难，妹妹。」

    15

    九中的场地焕然一新，似乎也多了一些新的教师面孔。

    看来，是对我的母校重视起来了啊。

    主持人让我传授一下学习提分经验，学弟学妹们稀稀拉拉地鼓掌。

    努力努力努力嘛，老生常谈了。

    我拿起了话筒：

    「我能从二百分考到七百分，是因为我本来就能考七百分。」

    这狂妄的话让所有人皱起了眉头。

    底下的学生，一片哗然，有人喝起了倒彩。

    「所以，我都能提几百分，你们怎么不能呢？」

    「想必大家对我的事也有一些了解。很多人说我运气好，生在了富人家庭，只要躺平就能拥有别人想得到的一切。」

    「可是，在求学成长过程中，我跟大家一样，甚至更差。」

    「我没有抱怨过，有什么用呢？只有我自己才能救自己。」

    「所以，给自己订几个小目标吧，这次考试，提高几分，每天背几个单词和公式，写作时，抓耳挠腮地逼自己用一些典故。」

    「就当是一场升级考试，拿了普通剧本的我们，能不能干翻氪金玩家。」

    「能……」

    似乎是被我感染，有人开始小声地说。

    「不能。」我斩钉截铁。

    人群楞了一下，既而大笑。

    「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往上爬，努力跟他们平等对视。」

    「这就是，我努力的意义。」

    校长适时站起来宣布：

    「申氏集团已经在我校成立奖学金。每次考试提分达到自己目标者，根据分数可获取不同额度的奖学金。高考不管被本科还是专科录取，根据学校专业排名提供所有费用。」

    「所以孩子们，冲吧。」

    他顿了顿，又神秘地说：

    「每年还有迪士尼‘游学’计划。」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有人留言问我如何在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坚持走下去。

    我没有长篇大论，把最敬佩的张校长的话分享给大家：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16

    转眼开学季，我走进了全国最高学府。

    这里的每一位同学都是万里挑一的翘楚。

    我深感与他们的差距，更是一头扎进了学业里。

    毕业后，我来到山区，从一名老师做起，努力帮助更多的孩子。

    我比较幸运，可是还有更多孩子，需要有人拉他们一把。

    我跟这些孩子们，是相互救赎。

    我教他们知识，做人的道理，为他们打开外界的大门。他们让我体验了被温暖被呵护的童年，真好啊。

    几年后，我成为了校长，一个彻彻底底的孩子王。每天为孩子们的各种事操心着。

    「小妮，不要用手擦鼻涕。」

    「毛毛，知道你伶俐，快从树上下来！」

    ……

    ……

    爸妈当年几乎走遍全国寻找我，见过了很多因被重男轻女、家里贫困、身体疾病，或者是父母分离而耽误的孩子。

    他们捐钱捐物，然而效果甚微。

    于是，在每个地方，他们都捐建了一所学校，家庭贫困的孩子，不论男女，包吃包住，免除一切费用。

    来到了山区小学，我爸妈也搬过来，过起农夫山泉有点田的退休生活。

    「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我妈跟我爸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们的小菜苗。

    「你哥哥作家当的好好的，腿好了以后，非去参加什么极限运动俱乐部。」

    「成天悬崖峭壁的，吓死人哦，有空啊，你劝劝他……」

    小白喵的一声，我摸了摸它的毛。

    「对了，舒舒啊，卖家的那个男孩再联系你不要理啊。」

    「像是失心疯，人不人鬼不鬼的，据说欠了一屁股债，瘫在那里当乞丐。」

    王家夫妇还没有服刑完毕。

    让他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这些，我已经不想去关注了。

    「还有你的母校，每年的重本录取率，已经将近是市重点的一半了。」

    「还有专科的孩子们，技术过硬的蓝领，收入似乎不错呢。」

    17

    如果人生很苦，就努力去寻找一丝甜。

    「我生来就是溪流而非高山，我欲于命运之途平视仰止的巍峨。」

    「我生来就是草芥而非人杰，我燃起燎原之火增色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