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对于女儿突然出门好几日没有过多的想法,一来自从她目睹雨盼应付梁家还有徐二夫人那些鼠辈应付得游刃有余,还有她跟太学那个夫子的事情,让她觉得女儿已经不需要她的监督了。现在她当然不会认为那个所谓的夫子只是夫子,但她也不会过问了,她相信女儿。
二来,梁礼盼大考在即,张慧其实想让他剩下的时间里回家备考,可以吃得好些。可雨盼说过,让他待在太学的教舍里会比较安全,她也只好作罢了,但依然每隔两日便做些吃的送过去。
梁老太婆虽然没有再作妖,可她偷偷地趁着张慧在太学门口给梁礼盼递食物的时候,见到了梁礼盼。看着梁礼盼那挺拔的身姿,五官像足了梁栋材的七成,再加上梁栋材没有的书卷气,她看着就开心。
这是她的宝贝孙子啊,如此优秀,如此出挑,让她如何不欢喜?
都怪林月颜那个贱人,害得他们骨肉分离十几年!
等梁礼盼考完试,她一定要说服他回来。
梁老太婆是行动上的巨人,她立刻命令林月颜将正院挪出来,搬到偏殿。她想要把正院整修一番,等梁礼盼回来后,便住在这。
林月颜先前被她打个半死,身体还未休养好,便被连人带家当,一同赶去了偏院,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伺候着,一气之下,竟吐了血昏迷了过去。
待她醒来,也还是那俩丫鬟,“少爷和小姐,来过吗?”她缓缓地问。
“回夫人的话,没,没有。”
“混账!我病的严重,尔等竟不去通知少爷小姐前来伺疾,是否有意构陷少主人不孝?!”
丫鬟被吓得跪了下来,“夫人饶命,我等去请过少爷和小姐,可少爷他当时与陈家少爷在戏院,而小姐也陪着陈家小姐在踏青,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夫人病了叫大夫即可......”
林月颜脸色发白,捏紧了被褥,“如今可回来了?”
“回来了。”
林月颜手中的被褥被捏得更皱了,“给我把他们俩叫过来,若他们再不过来,我就卖了你们。”
丫鬟大惊,立刻连走带爬地滚去请人了。
半晌,梁鸿烈梁心庭兄妹才缓缓地前来请安。
“看我养的什么好孩子啊......”林月颜讽刺道:“怎么,看我遭了你们祖母父亲厌弃,便也厌弃我了?”
“母亲,我没有!”梁心庭首先叫屈,“如果不是奶奶非得让我去,我才不想陪着那陈小姐去踏青呢,是奶奶说陈家富贵无比,让我好好巴结着,母亲你看!”梁心庭脱下鞋子,委屈地说:“那陈小姐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我为了招待她,脚都磨破了。”
“母亲,我也是整日陪着那梁家的大公子,可我想过了,奶奶说的也是,竟然我仕途已断,那向陈家学习一下经商,也是好的,说不定我以后还能取代陈家,成为新的首富。”梁鸿烈美滋滋地想。
林月颜一巴掌甩了过去,“蠢货!”
梁鸿烈突然被打,头昏脑涨,待他清醒过来后,暴怒:“母亲,你果然是疯了,怪不得奶奶说你......”
“她说我什么?”林月颜冷笑道:“没脑子的东西,你以为那老太婆为什么要让你去巴结陈家,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她让人收拾了那正院是给谁住的!”
梁鸿烈一脸疑惑,林月颜抓了他的头发,对他说:“梁礼盼,你懂了吗?”将他的头一把甩了出去,梁鸿烈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梁礼盼才不会想回来呢!”
“他想不想,那是他的事儿,血脉相连,若老太婆强行要认,他岂能否认?”林月颜遥想过往,“想当年,你们父亲与我相识于孩提,便早已有情,那老太婆看在张家家产颇丰,硬是让他娶了张慧,用她带来的嫁妆买了官。我家虽不富裕,但毕竟是书香世家,等你们父亲坐稳了官位,便又设计休了张慧,扶我为正,她如此精明的一个人,多么地看重仕途。如今,她竟让你主动去跟陈家来往,给陈家子弟作配那是为什么?那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另一个比你优秀的孙子,可以完全替代你!你这个蠢货!”
林月颜手指往他太阳穴一戳,而梁鸿烈已经被她的话震惊了,林月颜苦笑,“我林家书香门第,虽大多只为秀才,但不管多难,也坚持要走仕途。十年前陛下新政,彻底地断了买卖官职的门路,不然,就算是陈家,也会倾尽家产让后代走仕途,我真没想到,你竟这么容易就放弃,心甘情愿地去走一条最贱的路!”
“母亲,那我怎么办啊?”梁鸿烈哭了,“待梁礼盼及第,回来之后,这家里是不是就没有我们的地位了?”
林月颜笑了,“如今你可知怕了?你不是很心甘情愿地去经商吗?你不是说要做首富吗?”
梁鸿烈连忙否认,“不,我不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我已被国子学驱赶,我......我这辈子是不是要完了?”
林月颜将他从地上扶起,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种程度,便够了。
“我会去求你们外公,他虽身无功名,但是毕竟教书育人一辈子,桃李颇丰,我让他想想办法,等时间久了,大家忘了你在国子学的事,再去疏通一下,这许多人考了一辈子,也要走仕途,我儿还小,切勿放弃,从今往后,我要你远离那些商户贱户,专心地读书,还有,你要知道我是你母亲,切勿听旁人离间!”
梁鸿烈点了点头,“可那梁礼盼天资聪颖,他这次肯定就能考上了,那我们......”
将一双儿女拥入怀中,林月颜安抚道:“吾儿不必操心,尽管好好读书,我定不会让那个贱种这么容易......走着瞧。”
雨盼如今每日除了给周泽熙写日记,再来就是变着法子给梁礼盼做好吃的,她不在的那几天,张慧仅仅是隔日送去雨盼在,便每日都给弟弟送新鲜的饭菜,其实太学有食堂,也不太允许留舍的学子频繁地接受家人送来的东西,可临近考试,有很大部分的学子都回家了,再加上雨盼跟刘伯关系好,都给他多带一份,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来,多吃点。”雨盼给弟弟夹了个鸡腿,梁礼盼十分无奈,“姐姐,我都要变猪了。”
“胡说!”
刘伯乐呵呵地,“每日有你们姐弟俩一起陪着我这个老东西一同同饭,真的开心多了。”
雨盼有些歉意,“对不起啊刘伯,打扰你了,他毕竟不好带回教舍吃。”
“没事儿,没事儿!呵呵呵呵......我还托了你的福,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
雨盼笑了笑,“那我以后还给您带。对了礼儿,殿下出征去了,低年级的是否还有上武课?”
梁礼盼咽下最后一口饭,说:“哪能没有呢,现如今不止太学,连国子学的都要一起练。虽然殿下不在,但也有聂风将军盯着,殿下交代过,要从严,所以并不比殿下在时松懈。”
刘伯插一句嘴,“太学的学子大多数都已经习惯了,可国子学的真是苦不堪言。”
雨盼笑了,“他们的教舍应该快要修好了吧?回去之后就不用学了。”
梁礼盼摇摇头,说:“当然不是,陛下已经下令,所有的都要学。”
雨盼想了想,也是,毕竟洛周几个月就经历两场战争,往后也会更加频繁。雨盼将东西收拾好,对弟弟说:“那我这就走啦,明日再来给你送饭,切记,不能出去。”
梁礼盼欲言又止,雨盼问:“怎么了?”
“姐姐明日不必来了,我们要去参加葬礼。”梁礼盼说。
“葬礼?”
“嗯。”
刘伯说:“是一个月前,太学临时收留的一个学子,名为张凌睿,他也是要参加殿试,这孩子实在可怜,家境贫寒,母亲死前将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赶考,他却在途中被抢了,没吃没喝地赶了六七天的路,晕倒在太学门口,陆祭酒见他可怜,允许他在太学备考,到时候跟着太学学子一并去贡院,可他却病倒了,没几日便一命呜呼,死前仍在埋头于书海,可惜呀......”
“张兄明日出殡,我虽与他素未谋面,但大家都是读书人,我们打算送他一程。”梁礼盼说:“也不至于让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程,孤单寂寥。”
这倒也是,雨盼点了点头,再次叮嘱:“那你紧跟着大队,葬礼结束后立即回去教舍,别在外面逗留,知道吗?”
“知道了。”
虽千交代万叮嘱,可雨盼心里隐约着担忧,她不太放心,“我看,要么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刘伯在暗自偷笑,梁礼盼十分无奈,“姐姐,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怎还能让你像带孩子一般带着,同窗见着都要笑掉大牙。”
好吧,的确是。雨盼不在勉强了,收拾了东西又再叮嘱后,便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