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谁在叫她?
眼皮好重,睁不开。
“穆慈恩。”洛雅推了推她的肩膀,几人正聊着天发现一旁的穆慈恩没了动静,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她们都吓了一跳。
“穆……”
穆慈恩猛地抬头,像是溺水了一般,大口呼吸着周遭的空气。
“还好吗?”洛雅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
“我,”穆慈恩一向咋咋呼呼,“我刚刚好像,穿越了,你们信吗?”
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梦。
“做噩梦了?没休息好?要不要请个假。”
穆慈恩摇摇头,手臂横在桌上的报纸上,刚好把那则结婚启事挡住了。
见她没事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自己的工作。
穆慈恩抬起手臂,那则结婚启事还在,她看了一眼又立刻盖上,生怕再来一次。
下一瞬,放在包里的电话响起。
来电显示爸爸。
她把帆布包盖在报纸上,拿着电话往外走。
“喂,爸。”
“恩恩呐,今天记得早点回来啊,顺便带一束百合花,你妈妈她喜欢那个。”穆修齐的声音很温和,说话时总是给人一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莫名安心。
“知道了爸。”穆慈恩挂了电话。
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每年这天父女俩都会特别隆重,带上鲜花去墓地看望,聊上许久的天。
这个聊指的是穆修齐。
对于母亲的离世,穆慈恩是愧疚的,是自己的原因导致母亲发生意外,有点不敢面对她,更不敢面对父亲,虽然父亲从来没有责怪她。
但她做不到不责怪自己,她会在父亲离开后,悄悄来到墓地,自我忏悔。
母亲的离开就是她内心的一根刺,扎得她遍体鳞伤。
唯物主义的她也开始去寺庙许愿,每个愿望都是希望母亲还活着。
穆慈恩低头看了眼时间,十点,盘算着直接去请个假,今天早点回家也行。
时间充足还能顺便去趟警局。
她去主任办公室批了假条,回到工位收拾东西。
“回去好好休息啊!”洛雅叫她。
“没问题。”
临走时,穆慈恩将那张报纸抽出,塞进帆布包里。
买花,百合花。
楼下就有花店,她可以先去订花,然后去报警,最后折返回来拿上花回家。
她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老板,有没有新鲜的百合花?”穆慈恩看着摆放在外面的那几盆,有点蔫了,不喜欢。
“有,您稍等,我去里面给你拿。”
穆慈恩立在门口,顺便看了看其他的花。
耳边传来机车经过的轰鸣声,穆慈恩的视线顺着声音而去。
两名穿着夹克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随手将头盔挂在车头。
个子较高的那个扭头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穆慈恩忘了收回视线,看见那人脸上有一道伤疤,额…就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的某个反派角色脸上那种。
高个子微微低头,不知跟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俩人就那么靠在路边的柱子上,一手捂着嘴挡风,一边掏出打火机将烟点上。
穆慈恩好奇,她从小按部就班地生活,大学一毕业就考上了图书馆的编制工作,圈子也小,没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不免被他们的异样吸引。
在穆慈恩的身后,一身风衣、脑袋上扣着鸭舌帽、黑色口罩将整张脸盖住的男人慢慢靠近。
他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得到对方的一句“怎么谢”。
嘴角的笑意藏在了口罩里,回完消息,他按灭手机,双手踹进兜里。
抬头的瞬间,看见花店门口熟悉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眼神一转,不远处穿着皮衣的俩人是“老熟人”,贺谒远脚尖换了个方向,朝原路返回。
但已经来不及了,高个子发现了他,微眯起眼睛盯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将手里的烟扔掉,顺便用脚在上面碾了几下,骂了句脏话,招呼身边的跟班,“追,这次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轰隆——”
机车从身旁驶过,穆慈恩的头发被路过的风吹起,她往店里看了看,“老板,还没好吗?”
“马上。”
穆慈恩只好继续等着。
机车的声音消失在街尾,穆慈恩转过头,只见皮夹克将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堵在路边,那人背对着她看不到脸。
法治社会,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穆慈恩拿出手机,按下几个数字,随时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好久不见啊,贺谒远。”刀疤脸笑着看向他,手悄悄放到身后,将兜里的小刀捏住。
“怎么?在里面没待够?”贺谒远声音有点冷,注意到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捏成拳。
“姑娘,你要的百合花。”老板从里面拿着花出来。
“好。”穆慈恩应着,视线却还停留在那几人的身上,她脸色一变,看见刀疤脸亮出的刀。
手里的号码播了出去,“你好,我要报警。”
这边刚挂电话,那边便打了起来,穆慈恩看着那个风衣男人一挑二,丝毫不落下风,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
正要进店选花,那刀疤脸再次看向她,穆慈恩一愣,闪身进了花店,再怎么想乐于助人她也不会上赶着送死,报警已经是她最大的善良了。
呼!
她深吸一口气,躲在门后面,悄咪咪探出头查看,只见风衣男人已经落了下风,被俩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为什么不反击?
穆慈恩皱眉。
恰好这时她打的报警电话起了作用,外面响起警报声,刀疤脸快速上了机车,扬长而去,走之前还不忘给地上那位来上一脚。
等人走后,穆慈恩从花店出来,朝着那边走去。
贺谒远的大腿被刀疤脸刺伤,正匍匐在地艰难起身。
身旁伸过来一只手,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你还好吗?”
贺谒远第一时间把手放在自己脸上,确认口罩还挂在耳后,他没有选择搭上穆慈恩的手,而是往后一缩,“没事,谢谢。”
穆慈恩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她对声音有点敏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低头看见地上的血迹,再次向他靠近,手即将接触到他的胳膊。
贺谒远将手往后躲开,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这一下让穆慈恩成功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将人扶了起来。
“谢谢。”
“不用。”
穆慈恩抬头,贺谒远的口罩不堪重负,挂在耳朵上的线断开,半边脸暴露在空气中。
那一瞬间来得猝不及防,明明人的视野是有一定范围的,但那一刻,穆慈恩似乎只能将视线聚焦在他脸上的胎记上。
这样很不礼貌,但她无法避开,甚至觉得这么特殊的胎记在哪里见过,又实在想不起来。
周围的景色开始变换,穆慈恩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嗡——”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同学?”
穆慈恩的眼神像是突然有了焦距,感官开始回笼。
“同学,你还好吗?”
“我没事。”穆慈恩就着她拉自己的力道起身。
?
她这是在哪?
那个男人呢?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入眼的是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周遭的植被,教学楼,饮水区……
撞倒她的学生还停在她身边,正好奇地看着她,课间操结束回教室的那段时间总是格外拥挤的,穆慈恩被人撞倒在地。
她握着女生的双臂,“现在是什么时间?”
这时她才看清眼前这人的脸。
夏芯苒。
她高中时期的好友,因为自杀死在了高考前夕的夏芯苒。
“你没事吧?”夏芯苒担心道,她刚转学过来没多久,班上的人还认不全,也害怕弄伤了别人。
然而下一秒,她被穆慈恩抱在了怀里,“夏芯苒。”
你还活着。
失而复得的心情难以言喻,她不顾周围人的眼光,把人抱在怀里紧了又紧。
夏芯苒有点错愕,但还是乖乖让她抱着,在她耳边回答她刚才的问题,“现在是2016年,9月28号,星期三,天气是……”
2016年9月28号,穆慈恩默念,这个时间高三上半年,夏芯苒刚转来,两人因为借卫生巾相识,并成为了好友,几个月时间友情迅速升温。
俩人约好了一起考同一所大学,但这个人却背着自己离开,永远的离开了。
还有母亲,对,那场竞赛还没开始,母亲应该也还在家里。
穆慈恩松开怀抱,吸了吸鼻子,冷静下来,这会儿她跟夏芯苒还不熟,不能把人吓着了,“我没事。”她安抚般在夏芯苒的胳膊上上下搓了两下,“回头再找你哈!”
她现在要请假回家,去找她的妈妈。
人往办公室走,高高的马尾竖在头上,随着步子左右晃动。
不管这次回来多久,又会在某个时刻重新回到原点,做梦也好穿越也罢,既然回来了,她就把当年的遗憾一一弥补。
穆慈恩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的处事风格。
办公室的门口,穆慈恩找班主任要请假条,“身体有点不舒服。”
她捂着肚子。
老师对待好学生多少都是有点偏爱的,没过多询问,在请假条上签了字,还收获了一波关心。
退出办公室,穆慈恩扬起笑来,妈,我回来了。
南方的教学楼,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靠着围栏聊天,远处是升上来的太阳。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穆慈恩只顾着看手里签过字的请假条,丝毫没注意迎面走来的少年。
“老贺,看路。”
哗啦!
贺谒远抱着一打作业本跟穆慈恩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穆慈恩蹲下身帮他捡作业本。
“没关系。”
穆慈恩抬头,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好看的不可思议,俊郎得不太真实。
有点像……有点像她在原世界经常刷到的AI脸。
对,就是AI脸,没有半点瑕疵,五官都是上帝精心雕刻过的。
一句“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脑海闪现。
贺谒远微微抿唇,将笑意藏起,接过她递来的作业本,跟她擦肩而过,转身进到身旁的办公室里。
穆慈恩回过神,突然想起那则结婚启事,但是,照片中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她想不起来了,连名字也变得非常模糊。
算了,不想了,回家。
路边的风都变得比平时和煦清凉,裤兜里自行车的钥匙还在,是她习惯的右口袋。
她在教学楼楼下的镂空层找到自己的自行车。
开锁,上车,蹬,一气呵成。
贺谒远所在的教学楼正对着校门。
他立在走廊上,看着穆慈恩一条腿搭在地上,另一条还在自行车踏板上。伸长了胳膊把手里的请假条透过窗子递给门卫,随后脚一用力,蹬了出去。
贺谒远收回视线,抬手触碰自己的脸颊。
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才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