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犹豫着伸出手,搭在裴溪肩上,再犹豫着慢慢起身趴在裴溪背上。
“殿下,扶稳。”裴溪声音低了低
“奥”裴溪起身,昌乐本扶着肩膀的手不稳,下意识搂住裴溪脖子“......”昌乐不做声,裴溪也不说话只觉有些尴尬,众人重新启程。
昌乐在裴溪身后偷偷打量裴溪。
脖颈,很白。
头发,很黑,很软。
耳朵,很红,好像熟了?!
瞧着裴溪人很清瘦,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倒是有些力气,一路上稳稳当当,不甚颠簸,昌乐不由好奇,此人脚下是有磁石么?每一步都像是被吸到了地面似的,泥地里不摇不晃,像极了小时候在父皇的背后,宽厚温暖。
路途遥远昌乐没怎么休息,有经历这么一遭,昌乐不自觉的瞌上了双眼,趴在裴溪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呼吸均匀。
轻柔的气息一下又一下拂在裴溪耳后,一阵酥软,耳尖的红一点点染上面颊,手上不自主用了些力,极力控制自己思绪....
“唔....”昌乐睡梦中似有所感,呢喃“父皇....”
裴溪放慢了步子,仔细听着,见身后没了呓语才稳着步伐向前。
昌乐一觉醒来已深夜,睁开眼之间一片白,迷迷瞪瞪环视一周,俨然身处帐篷里,账内除了桌案床榻,一个洗脸架子,和角落里的一个小柜子外再无其他,昌乐起身,床榻旁的小几上放着几瓶精致小瓷瓶。
“双怡?双怡?”
账外小丫头听见传唤拎着茶壶快步上前掀开帐子“殿下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昌乐捧起水杯“这是?”
“今日裴大人将殿下背会营地,将自己的帐篷让了出来给殿下休息。”双怡一边倒水一边絮叨。
“裴大人的营帐?”昌乐接过水。
“是啊,裴大人说,这边安静些,让殿下好好休息呢。”
“那裴大人呢?”
“搬去了副营”
昌乐点点头“几时了?”
“亥时一刻,听说是搬去同工部尚书李大人住了,今日天色有些晚了,说是明日再搭建新帐篷。”
昌乐“哦”了一声,招呼了双怡离开,昌乐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盯着帐篷顶,一路上浩浩荡荡虽说不慢,也耗时不短,想来枰州的表章应是快些,差不多还有半个月该到漳州,想来皇兄应当是有了安排,京都此番派遣裴大人、李大人二人,皇兄横竖绕不开这两人去,只是这人是谁,确实得费些心思探查。
昌乐一咕噜翻了个身。
再一想,此事是谁办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在漳州,不论是谁动的手,最后只会联想到自己个头上,这就够了,造势最重要,查是谁动的手只是其次。
想着昌乐不由感慨“还得是本宫,聪慧!”
昌乐次日起了个大早,叫双怡备了一身方便活动的装束,秀发高绾,收拾利索出了门去。
昌乐虽说起了一个大早,也只是与自己的往常比起了个大早,以至于待自己到了营地里只见面前以裴溪为首站的整整齐齐的一群人。
“草民叩见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下官拜见公主殿下,殿下万福。”
事出突然,昌乐倒是也没有料到,自己起了一大早前来尝民苦,体民生,却摆了这般大的阵仗,眼前跪下一大片。
“我起的不晚吧。”昌乐端着笑,看着面前满地跪拜的身影,压声道。
“不晚,这已是殿下有生以来起的最早的一次了。”双怡接话。
“....”昌乐咬牙,眼下双怡哽着的这一口气也出不得,昌乐端起了笑将自幼宫中学的礼仪拿了个十成十,怕是宫中宴请百官都不曾这般重视“诸位请起。”
青年扶着老年,妇人牵起幼儿,各个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天颜。
“昌乐来漳州便是为了与漳州共渡难关,昌乐虽是女儿身,与陛下、诸位大人一般心系漳州水患,诸位不必多礼,今后昌乐与诸位同饮同食,日后若是有不懂之处还得诸位提点。”昌乐笑言,声音如珠玉落盘,端的是公主的仪态,说的话却如邻家女儿般自谦。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怕是话本子都不敢如此来写,只是低着头客套笑着,不敢不给面子,又不敢显得顺杆爬。
“姐姐好看。”一个半大的娃娃挣脱了自家阿娘的手,自家阿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小跑着牵住了昌乐的长袖。
昌乐笑着,半弯腰牵了小娃娃的手,丝毫不在意娃娃手掌的脏污弄脏了衣裳。
自家公主是个好嘴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在哪儿就想起来嘴馋,双怡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随身带着些果子糖,以备不时之需。
不等昌乐伸手,双怡已经自觉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抓了两颗糖果塞到昌乐手里。
笑呵呵的接过糖,躬身抓起小男孩另外一只手,瞧着小男孩的手掌心沾了灰又生了汗,便是拿着手帕将小手擦了擦,将糖果放到小孩儿手心。
小孩一边道谢一边嘟囔“姐姐好奇怪。”
昌乐:?
“大人都从钱袋子里掏银子,姐姐怎么钱袋子里掏糖果?”
昌乐沉默,总不能认下自己嘴馋。
双怡沉默,总不能认下殿下嘴馋。
“阿奇,馋嘴!”妇人心下一惊上前,拽住阿奇的手拍打了两下,强行将阿奇拽到身后。
“公主殿下,孩子小不懂事,冲撞了贵人。”说着一手拽着孩子一手扭着衣摆不知如何行礼,只直愣愣跪下想要磕个头,嘴里还不停“公主莫怪,公主莫怪。”
一旁的小阿奇瞧着自家母亲的样子,当是自己做错了事,哇哇的哭。
妇人是有些气力的,昌乐扶也扶不起,属实不知该如何叫人安下心,只向裴大人投去目光。
一直在一旁泰然处之的裴溪突然被昌乐求助的目光盯着,小兔子似的眼巴巴盼着。
裴溪转了目光不再去看,端在前面的手紧了紧,这才上前拉起夫人“卫嫂子,殿下博施济众,况且阿奇年幼,殿下不会责难。”裴溪从容,不紧不慢劝着。
旁人瞧着,终究不是个法子,一个公主,总不能叫人再三低头去安抚市井小民,一个文弱书生,不便伸手,热心肠的都出声安抚着“卫嫂子殿下瞧着没生气呢。”
“卫嫂子起来吧。”
“是啊,卫嫂子起来吧。”
“嫂子,公主心善,哪能因为个糖块子,跟小孩子计较呢。”
卫嫂子怯怯的抬头望了眼,瞧着公主和眉善目的,掉进山窝窝的心才静了静“娘,别跪,我不吃糖了。”
说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上前要还糖。
昌乐见状揉揉阿奇毛茸茸的小脑袋“没事,拿着吃,吃完了姐姐这还有。”说着上前走近卫嫂子。
“卫嫂子?”昌乐斟酌着称呼,心下拿不准存了疑,向裴溪投去目光,见裴溪点了头这才继续“卫嫂子,别害怕,我可不吃人。”
昌乐笑着打趣,温声细语,卫嫂子低着头听着,这说话与寻常姑娘没什么两样,这才缓缓松了气力,微微的抬了头,偷偷的打量面前人。
昌乐笑着扶起人“卫嫂子,我既千里迢迢来了漳州,便不是来端架子的,嫂子放宽心。”说着拍了拍卫嫂子的肩膀。
卫嫂子听这话,放下了心,这么多人看着,公主殿下既然说了这话,想必不是诓人的。
昌乐扶起卫嫂子,再三向众人声明,昌乐来漳州,意与百姓同甘苦,共患难。这才了了初见这一桩事,昌乐原想着与百姓亲近些,现下闹成了这样只能讪讪回了帐子。
昌乐寻了椅子坐下心下长叹,在京都个顶个的都是些人精,多得是大家小姐心思玲珑,世家公子使心用腹,寻常端正周全些的,大多自恃清高,少见卫嫂子这般的人,仿佛天上淋下个雨点子就能吓晕过去。
双怡看昌乐长吁短叹,猜想是今天早晨那事闹得,出声开解“殿下莫忧心,天家威仪,寻常人家害怕也是常事,殿下学着他们相处的样子,多走动就好了。”
“常事?若是多来几次,我怕是口干舌燥也说不清楚了。”昌乐震惊。
“今日殿下的做的说的,大家都瞧着呢,打消了畏惧,接下来不会难相处呢。”双怡说着上前端了粥饭“只是殿下委屈只能吃一些清粥干菜。”
“外面的人呢?”昌乐净了手,上桌。
“瞧着也是些清粥,只这干菜难得,给殿下送来了。”双怡如实。
昌乐“做什么自己吃,走,一起吃。”
昌乐到时,一群人围了一圈正吃的热闹,虽说寡淡,但众人有说有笑,倒是显得日常了。
一群人瞧着双怡端了碗筷,跟在昌乐身后,找了个空位子学着身旁的人,搬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一群人瞠目。
昌乐是个听劝的,双怡来自民间又是和自己一同长大,说的不会有错,便是有样学样,旁人如何她便如何,左边是个男子,大大剌剌坐着,昌乐腿刚伸开,双怡咳了咳。
昌乐疑惑,又瞧了瞧右边的姑娘,那无处安放的腿又默默的收回来。
众人瞧着,下巴都快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