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一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万年以前。

    若是说盘古开天辟地——生命的起源诞生于混沌，而腾蛇作为女娲的护法，可以说是与大荒的创始人同寿。虽然形貌类蛇，但它们的确是古老的龙裔；若说原土大荒的神兽非要有个认祖归宗，腾蛇一脉也担得上“百兽之首”这种荣誉。

    但腾蛇族却实实在在面临着灭族的风险——这是一个普通人接触不到的概念。毕竟在现代，腾蛇早已变成一个传说，只能在学校课本的神话故事上见到；社会不需要腾蛇，这倒是没什么，反正它们对人类也不热心。但腾蛇在“消失”，并不是因为它们的生存遭到了威胁，而是——血脉在稀释。

    没错，大荒最古老的龙裔无比重视血脉的纯正性，它们对血脉的渴求也许比吸血鬼还要刻板。腾蛇族的繁育是借助“风”，它们会结成“卵”，新的腾蛇将从卵中诞生。但并不是说“父母”都是腾蛇，生出来的后代血脉就是纯正的。还是那句话，“血脉会稀释”。

    简单来说，这个古老的家族信仰纯粹力量。强者和弱者结合只会冲淡力量的强大，只有强强联合，才能保证后代自始至终的“纯正”。至于这份力量是否来自于腾蛇，反倒是次要的。

    由此可见，腾蛇实在是一个慕强的种族。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臣服，甚至这份力量的重要性超过了物种的认可。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玄纪会想要向当时的欲念之神寻求血脉延续——来自于主神的力量，是能够凌驾于绝大多同族之上的。

    但这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腾蛇世世代代追求力量，但力量的确是有限的。他们不可能永远会得到回应，甚至是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尽管信仰是如此强烈，腾蛇族也没有按照既定的想法走下去。毕竟强者始终是少数，他们更是在一条路上越走越窄。每一任腾蛇族长，都削尖了脑袋寻求更加强大的力量。谁能够找到这个答案，谁便有资格统率腾蛇一族。

    于是，一千年前，这份重任被扔给了新的腾蛇族长——拒霜。

    “……谁是拒霜？”

    “她是我的姐姐。”

    拒霜比玄纪要早出生五百年左右，换算成人类的比例，也就是大了五岁。她在六百岁时就展现了惊人的天赋，其英勇骁战丝毫不逊色于姐弟俩的母亲，上一任族长。一千年前，她被委以族长重任；到今天已有两千三百岁。

    “若是这么说，算成人类，也只是二十三岁了？”那实在称得上是年少有成。不过，若是这个算法，那……

    安云瀛很是惊讶：“老东西，换算成人类年龄，你岂不是才十八？比我还小？”

    好家伙，她一直觉得眼前这条蛇说话老成，看起来足足像个饱经风霜的大叔。谁能想到对于人类来说，他才刚刚成年，正是青春男大学生的年纪。

    ……不过玄纪全身上下，也没哪儿跟青春是沾边的。

    “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在意这种事情。”

    “好吧，好吧。你接着说。”

    拒霜需要寻找更强的力量，所以她将视线投向了更高位的存在——主神。这其中，最容易沟通的、也最可能成功的，当属一向“有求必应”的欲念之神了。

    “——所以，你的姐姐找到了当时的欲念之神，请求她……呃，赐你一个孩子？”

    这个故事听起来很不对劲。首先，为什么不是拒霜自己生育这个孩子？要知道既然已经找上欲念之神，那么是谁来生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对神来说都没差；拒霜显然是比玄纪更强大的，理应是拒霜与欲念之神相结合，生出来的后代才符合腾蛇族“纯正”的标准。

    “……拒霜她，提出了你所说的要求。但是，欲念之神没有同意。”

    “没有同意？”

    “是的。欲念之神向她索要了别的代价。”

    别的代价？安云瀛眉头紧蹙，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不知道前任神明是怎么想的，也猜不出她的动机；只不过，既然事情最终的结果是玄纪生下了这颗蛋，这就说明……

    “代价——是你？”

    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严格来说，代价是拒霜身边的族人。当时，欲念之神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献上‘祭品’，祭品会成为新生命降生的‘容器’，同时也会染上诅咒——也就是，你所见到的禁制。”

    “禁制是腾蛇族的一个禁忌。禁制会永久损伤腾蛇的力量，这种损害是不可逆的。不仅是能力，连带着寿命也会缩短；因此，被下了禁制就相当于废了人类的一条腿。”

    的确。人类缺少一条腿，依旧可以很好地生活；但在一个疯狂崇尚力量的种族里，这无异于直接判死刑。

    “拒霜必须要选一个祭品出来，献给欲念之神。你就是那个祭品，对吗？”

    安云瀛不管他同不同意，便将手伸进了他的胸膛——与那颗蛋中同源的“禁制”在抗拒着自己的灵力。也许是因为禁制本身也是依靠自己灵力而运作，所以即便有抗拒，也不曾出现激烈的排异反应。

    “……”

    玄纪微微皱眉。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抽身离开，但体内的禁制却驱使他留下来。这股灵力似乎很眷恋自己的主人，拼命地想要回到安云瀛身边去。

    “你，你把手拿开。”

    他有些不太舒服。哪一任的欲念之神都很没有边界感，比如这丫头现在就正使用着灵力在自己身体里乱摸，就像大夫找症结似的。

    “这个禁制时间太长，已经在你灵庭扎根了。就算我现在把它拿除，受损的部分也无法痊愈。而且，拿出来恐怕更伤身体，还是算了吧。”

    “别管我了。就说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的事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最初的禁制来自于我，但祂继承了你的血脉，只能是你或者拒霜想办法。我看你这一千多年都没有成功，估计是没什么办法了；还是早点联系你姐姐比较好。”安云瀛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们姐弟俩多久没见过面了？”

    玄纪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自从我被下禁制之后……腾蛇族便再难容下我。如今，我已有千年不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