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玄纪微微颔首，同时将视线埋下去。拒霜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美丽动人；但她的眼中仍然没有自己的身影。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欲念之神和……青尘君。”
拒霜笑语嫣嫣，嘴角噙着一抹嗔怪。她的眉眼与玄纪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骨子里散发着柔媚和性感。她是在埋怨安云瀛没有事先通知自己一声，否则定不会让这两个家伙这么轻松就闯进了蟠龙洞。
“欲念之神大驾光临，小仙失了礼数，还请不要见怪呀。”她抖开手中折扇，掩面微笑。
这姐弟俩的个性真是天差地别。安云瀛没有那么讲究客气，她有意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实不相瞒，在下今日贸然来访，其实是为了您的弟弟，青尘君。”
“……青尘君有什么难言之隐，直接来找小仙不就好了？”拒霜含笑的语气中带上一丝冰冷。
“我不也是这么说？不过，既然在下接受了青尘君的委托，定是要帮到底的。云殊君，你现在可有空闲？我和玄纪希望和你坐下来谈谈。”
玄纪原先低着头，听了此话立刻瞪了她一眼——自己可一点都不想！
“这倒是不巧了，最近恰逢我族的沐风节，恐怕我这个族长还要天昏地暗好一阵儿呢。不若这样，二位先回去，等忙过了这阵……”
“沐风节？是腾蛇族的沐风节吗！”安云瀛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我早就听说，这可是腾蛇族每年最重要的节日！既然来都来了，不亲眼见证一下，我哪里好甘心回去？不若这样，族长留下我们二位，一同庆祝此节便是！”
拒霜严丝合缝的笑容出现了一点裂痕，差点没绷住。
玄纪心里冷笑一声。拒霜看似性格平易灵活，实际上骨子里也逃不过腾蛇族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她本想把安云瀛这尊神给打发走，却不曾想到人类是这样厚颜无耻，一点不领情。现在可好了，安云瀛都这么直接说了，她拒霜就是为了那点不值钱的颜面，都得让自己留下来。
果然，左绷右绷，在拒霜脸上快要挂不住笑容的时候，她同意了安云瀛的提议。
“自作自受。”玄纪小声哼哼。
蟠龙洞本体不大，但据说蕴藏有数个小洞天。两人随着拒霜来到瀑布下，轰隆隆的流水冲击声震耳欲聋，如万雷奏乐；唯一的人类数十米开外就被溅了一身湿，走到跟前更是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水流如倾倒一般往自己身上猛泼。
“啊啊啊啊啊，我恨！”
拒霜化作原身，顺着飞流直下的瀑布冲上云霄，立刻把安云瀛甩在了后面。她是故意欺负这家伙不善水的，人类的身体在这种地方确实麻烦。这么想着，突然，劈头盖脸砸在脸上的水变少了，逐渐避开了她所在的方位，向着两边落下。
“呸，呸呸呸！”尽管如此，该呛的水一口没少呛。
安云瀛那边正咳着，觉得鼻腔中的酸涩突然消失——准确来说是鼻子里进的水没有了。身上衣服中多余的水分也浮到了空中，完成了一瞬间的烘干。
她看向玄纪，他指尖正凝聚着一个小小水团。
“避水诀。你跟着我一起上去。”
想起来了，这俩姐弟毕竟还是龙，对水的适应性良好。
骑在玄纪身上，冲进瀑布的一刹那，四周的水体自动回避了两人。安云瀛只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以一个近直角的斜度一飞冲天，必须得死死抓着安全带才不会被摔下来。
“慢点！慢、慢、慢！”
一路嚷着叫着，她也来到了瀑布云端。
玄纪冲进了一片云海，眼前瞬间变得一片白茫茫，看不见任何东西。不一会儿，她们突破了云的结界，来到云端上；数百座大大小小的浮岛出现在视野里。
拒霜已然变回往日的形态，站在云彩上看她的笑话：“欲念之神此行可还舒适？”
“……舒适！当然舒适了，我可好久没这么刺激了。”安云瀛也是把死鸭子嘴硬贯彻到底。
“舒适就好。你喜欢的话，还可以多来几次。”
“大可不必。”
安云瀛一瘸一拐地从玄纪身上跳下来，也在云彩上站定。她四周环视了一圈浮岛，每一座就是一处腾蛇的宅居。不少腾蛇在这里都维持着原形，天上飞着的一条条好似彩旗。
“我们今天住哪？”
“二位请随我来。”
拒霜领着她们来到岛群边缘的一座巨大浮岛上——这一座的体量明显比普通的要大很多，但上面非常空旷，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院子。
玄纪身躯一震，只是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方，他的情绪就出现了明显的破防。
“这里是哪？”安云瀛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里本就是属于您的地方，是我族流传下来的祭坛。您一直是我们供奉的对象，如今您亲自前来，自然应当在这里迎接。”
“哦——原来如此。”
腾蛇族有祭神的习俗，实际上大荒许多种族都有这种传统。即便是神族本身，也会祭祀一些更为强大的神明。至于欲念之神，她的信徒大多比较古老了；这也和历代欲念之神拒绝宣传自己的信仰有关，如今还知道有她这么个神存在的，不是有特别的缘分，就是活得太久。
“说起来，我曾经一度很好奇，我族的供奉神明大人都能收到吗？”
这个么，安云瀛挠了挠头。不能说没收到吧，但是那种东西她一般都是自动过滤掉的，毕竟自己从来也不缺供奉，样样都回应岂不是显得她这个神很廉价？而且除了非要说的话，腾蛇族的气运应该是渡妄在负责，想要实现种族兴旺的话，自己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收倒是能收到，不过一般也不会直接交到我手上。”她假装诚恳地回答。
“原来如此……”拒霜若有所思。“就像我想的那样，只有足够的代价，才能吸引到真正的神明。”
……
足够的代价，安云瀛瞥了一眼玄纪，他的脸色差极了。如果没猜错，千年之前因为他，当时的欲念之神才会亲自降临。
“哎呀，这可真是……”
安云瀛还想说点什么打圆场。冷不丁地，玄纪出声打断了她:“你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对方淡淡地垂下眼:
“一千年前，就在此处……我献身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