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棠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空中了。惊了:“你在干什么?”劫持吗?
想喊救命,却又觉得用处不大。先不说这么高,底下的人能不能听到她的呼救声。就算听到了,也得飞的又高又快打得过田渔歌才行。
况且,她总觉得田渔歌是好人。
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落地,程云棠腿都软了。好一会才适应了走路这件事:“你到底要干什么?”田渔歌指了指饭馆:“带你吃饭。”
“啊,我没钱。”
“欠着。”
程云棠跟在田渔歌后面,看着饭店的布局,打量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研究下别人怎么点餐的。她对这个世界缺乏常识,需要多看。
饭菜上桌后,程云棠手里的筷子几乎要碰到面前的菜了:“我可以吃了吗?”
“嗯。”
吃了一口炒鸡,程云棠表情复杂。刚上桌的时候,她就感觉外观有点过于乱来了,想着万一味道还可以呢。结果......表里如一。
田渔歌见她这样:“不好吃吗?”
“呃......能说是吗?”
田渔歌以前在这家饭馆点过这道菜,印象中还不错,所以今天才点了,这是变味了?她拿起筷子,夹了鸡块,放入口中,嚼着:“我觉得还好。”
可能是每个人口味不大一样,程云棠决定试试别的。把筷子对准蜜豆腐,夹起。放进嘴里的那一刻第一反应是吐出来。
真!的!很!难!吃!
田渔歌看她表情,就知道不合她胃口,自己尝了下:“我觉着挺好吃的。”
程云棠突然意识到,她和田渔歌的口味之所以差这么多,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现代的调味料太丰富了,普通人也能享受到各种滋味,而古代受限于经济、交通、贸易等。
这是她在这里的第一顿饭,饭菜的价格在菜单中算是中上。她很穷。她劝着自己,不能浪费。说不定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田渔歌:“要不换一家?”
程云棠:“不了,就这。”
田渔歌本意是想带程云棠吃顿好的,因为安国公府给的饭菜实在太差了。但是看程云棠这幅味同嚼蜡的样子,有点内疚:“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程云棠一口气说了很多。
“糖醋排骨。虾仁炒疙瘩。”
“乌龙茶慕斯、蝴蝶虾、陈年花雕醉蟹、菲力牛排、黑椒炒波士顿龙虾、香煎银鳕鱼、陈皮烧鹅、龙虾焗粉丝......”
田渔歌静静地看着程云棠,程云棠已经说了很多她压根没听过的东西,而现在还在说,提到的菜名比这家店卖的种类多多了。
很久后。
田渔歌:“我没太记住。你可以都写下来,告诉我什么样,等我见到了,带你吃。如果找不到,我也只能食言了。我尽量。”
程云棠:“你不怕我还不起钱,白吃白喝吗?”
田渔歌:“不怕。”
“为什么?”
“因为我很有钱。”
程云棠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这是她来异世的第一天,一共也没见过几个人,对见过的人知之甚少。田渔歌是目前唯一一个她想多了解一些的人:“你多大了?”
说完赶紧补充:“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女孩子的年龄算隐私。
田渔歌:“十六。”
程云棠:“我二十六。”
田渔歌:“安国公府的三小姐,今年应该是十五。比我小一岁。”
程云棠:“所以我不是。”
田渔歌:“我倒希望你是。”
程云棠:“为什么?”
“你如果不是她,却住在她家,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很可能是鬼附了她的身。鬼之所以是鬼,说明人死了。我就真没办法帮你活着回家了。”
“你想帮我回家?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家。”
程云棠看着田渔歌,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错话:“你爸妈......你爹娘都不在了吗?”
田渔歌:“在的。”
程云棠:“啊?”
从小养尊处优、生活富足的程云棠不明白,一个人爸妈都在,怎么能叫没有家呢?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被赶出来了吗?”
想到自己以前和爸妈闹矛盾,也会被赶到朋友家。程云棠安慰着:“没事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嘴硬心软。等他们气消了,你们就能和好了。”
田渔歌:“我八岁那年,家里闹灾荒,爹娘牵着我,走了很远的路。把我交给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就走了。”
程云棠:“他们卖......”了你。
田渔歌:“嗯。”
程云棠:“你怨他们吗?”
田渔歌:“以前应该是怨过的。”
程云棠:“他们怎么能这样!吃不上饭也不能卖孩子啊。”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田渔歌:“那卖什么?”
程云棠觉得自己很过分。本来只是问了一个小问题,却扯出人家的伤心事。她看田渔歌情绪都没什么起伏,想是心里已经被剜了一大口。
田渔歌:“当时连野菜都挖不到了。”
程云棠:“你后来找过他们吗?”
田渔歌:“没找过。见过。”
他们收回了对她的爱。
她收回了对他们的孝。
已然没什么必要再当一家人了。她特意去见的那一面,不是为了找回失去的东西,只是远远的道别:“那年已经不是灾年了。他们有米下锅了。还生了一个儿子。”
她偷偷留了一袋银子就走了。
那一次,是永别。
田渔歌继续说道。
“我不恨他们。”
“我希望,这世间吃不上饭的人越来越少。”
“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得到更好的爱。”
“愿当世人间,比此时更好。”
“愿有饭吃,有家归。”
程云棠看着桌上的饭菜,再夹起炒鸡的时候,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难吃。也不是不能接受。田渔歌问了一声:“你家在哪?”
程云棠声音中带着哭腔:“在比天更远的地方。它叫中国。”
田渔歌:“你是鬼吗?”
程云棠摇头。记忆中,她在现代并没有遭遇什么不测。也就是和闺蜜吃饭,喝酒喝多了。
田渔歌:“也许有办法回家。”
回家是程云棠最大的执念,可她也清楚的知道,成功的机会渺茫到概率趋近于无穷小。听到田渔歌这么说,很是激动,仿佛在荒漠中看到了水:“什么办法?”
田渔歌:“不知道。”
程云棠:“......”
田渔歌:“既然能来,就说明肯定有一条路通向这里。只要找到那条路,也许就能回去了。”
程云棠:“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桌上的饭菜被吃光后,田渔歌和程云棠走着回安国公府。一路上程云棠各种问。
“这个多钱。”
“这个怎么卖?”
问了很多东西之后,对物价、银两和铜板的换算有了大致的了解。经过一家书肆,程云棠好奇,这个朝代怎么出版书。
她走进,发现这里书籍特别多,量多类杂,内容一样的摆了好多本,印的还算清晰。要是把古人的诗词印成册,是不是也能挣钱?
走出门后,程云棠跟田渔歌说了自己的想法。田渔歌:“可以啊。你先写。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谈。”
程云棠:“你有没有觉得天亮了一点。”
“没。”
天没有更亮,太阳在逐渐西斜,两个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安国公府门口。田渔歌怕她以后走丢:“刚才记住路了吗?”
程云棠窘:“没记太清。”
田渔歌:“再逛逛?”
“好!”
程云棠这次真的是专门认路。
“这条街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
“这个呢?”
“狗头路。”
“这条比刚才那些都宽都直,叫什么?”
“明月街。”
再一次到安国公府附近的时候,田渔歌把沿路买的火石和白烛塞给程云棠:“拿着。”“哦。”
接着程云棠被抓着翻墙。回来后发现,走的时候房间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程云棠看了一眼地面,心里阴影开始扩散。
喊了几声后,老婢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老婢和上次来不同,没有做什么过激的行为,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整个人看起来苍老又疲惫。对程云棠谈不上什么恭恭敬敬,但挺听话。
程云棠:“把地收拾干净吧。”
老婢:“奴婢这就办。”
程云棠以为恶嬷嬷是被那只鬼威胁后,吓破胆,所以变温顺了,于是继续提要求:“被褥太脏了,拿两套新的。要软的,暖和的。”
老婢:“好的,小姐。”
老婢把事情办妥当后,告退。程云棠看着从房梁上跃下的田渔歌:“你平时住哪?”
田渔歌:“哪都住。”
程云棠:“什么意思?”
田渔歌:“我走南闯北,走哪住哪。农户家、猎户家、客栈、树上、帐篷、山洞.....”数不清了。
程云棠:“......”。
所以你是个流浪汉?
指了指自己很嫌弃的床铺,程云棠开口:“所以对你来说,能睡在这样的房间里,不算惨?”
“嗯。”
程云棠:“要不,你留下来。陪我睡。”
田渔歌:“过几天我要走。”
程云棠:“那这两天?”
田渔歌:“嗯。”
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程云棠:“你这是干啥,刚答应我就要跑路。”
田渔歌:“带你认路。”
程云棠发现,跟着田渔歌,真的是收获满满,不但把府内各处都摸明白了,还偷听到了不少八卦。那些丫鬟婆子们没事的时候就凑一堆说闲话。
田渔歌的听力异于常人。她好像总能知道什么地方有人,什么地方没人。没人的时候,带着自己走路,有人的时候带着自己飞身避开。
发现有人在幽会。
程云棠:“想看。”
田渔歌嫌弃脸。
回房后,田渔歌:“你之前要纸笔,应该是识字的?”
程云棠:“嗯。怎么了?”
田渔歌:“写个欠条吧。”
程云棠想着也对。欠钱这件事口说无凭,得白纸黑字写明白了:今本人程云棠从田渔歌处借......借多少来着。笔墨相关是二两。吃饭按AA算,加上蜡烛啥的,向上取整,是三两。那就三两。
田渔歌看着程云棠的字,字迹尚可。比自己的狗爬字好太多了。只是为什么纵向就一个字,读起来也奇怪。借处歌渔田从棠云程人本今。
看了一会,终于明白了,程云棠是横着写的。要从左往后读。这是哪的书写习惯?
她写完欠条:“给。”
田渔歌:“有这么多?”
程云棠:“你拿着吧。我肯定没算错。”小学数学,还能算不明白吗?
为了早点还钱,脱贫致富,程云棠开始默写词。刚落笔,田渔歌就提醒她:“从右侧开始写,纵向写完,再往左移。”
这个书写习惯,程云棠是知道的。因为之前在书店看的书,就是这样的。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落笔的时候就忘了。
她赶紧改。
她把写好的词拿给田渔歌看。
田渔歌:“这是?”
程云棠:“一个极有才华的女子写的。她叫李清照。”
田渔歌:“你们那里的人?”
程云棠:“算。也不算。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八百多年。你喜欢吗?”
田渔歌:“嗯。”
渐渐的,夜幕落下。田渔歌点了灯。
程云棠看着这实在算不上亮堂的光,怀念以前的好日子。突然田渔歌将灯熄灭,屋子又陷入昏暗中。田渔歌:“你试着自己点。”
程云棠懵了,她不会。
家里有一堆的智能家居。
说开灯。灯就亮了。
说关灯。灯就灭了。
田渔歌又把灯点着,拿着火石示范怎么打火。程云棠总算是学会了。
程云棠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估摸着算,相当于22世纪的晚7点多:“现在是什么时辰?”
“戊时”。
“再过1个时辰呢?”
“亥时。”
在田渔歌的帮助下,程云棠总算知道了时间的对应关系,赶紧记在纸上,免得自己忘了。
“我睡里面。”
“好。”
半夜。
程云棠从噩梦中醒来,梦见自己被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追杀,不管逃到哪都能被发现。不管怎么拍打,都赶不走。路上还碰到一个人莫名的拔刀砍她。
她摸黑走到桌前,点了灯。突然有人破开窗户,闯了进来。程云棠脑子里立刻蹦出两个词,入室抢劫、入室杀人。那人闪电般到她跟前,捂住她的嘴:“别叫,再叫杀了你。”
程云棠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