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拍摄电影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困难忙碌。因为大家都没有经验,基本上是边学边拍,经常是这条今天拍完了,第二天觉得不满意于是重拍。
平时看的漫画全都换成了电影创作类的指导书,连梦里都是打板的声音。
等回过神来春季的校服换成了短袖,炎热的七月开始了。
往贩卖机投几个硬币,犹豫再三选择摁下冰咖啡,下午是历史课,要是在那个老头的课上睡着会被穿小鞋的。上次花泽一不小心睁着眼睡着,被罚写了篇几千字的检讨。
从出货口拿出冰咖啡,冰凉的罐身贴在手心里的感觉十分舒服,打开喝下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人着迷。
我低头看手机,部长发了消息给我说要改剧本,他灵机一动觉得那样写比较好。
什么都灵机一动只会害了你的。我键盘摁得飞快,仗着隔着屏幕他看不见我,怎么骂得爽怎么来,从现在开始我是个滥用权力的冷酷女孩。
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到枪口上,感觉自己的脸撞到一堵人墙弹了又弹。恰好在气头上,我语气很不好:“你丫……”
看清对方脸时我哑口无言,木兔前辈以一种「诶我做错了么」的表情看我,可能是我态度太恶劣,他似乎有些紧张。
完蛋,对前辈出言不逊了。
我一时愣住,似乎预想到未来的一年多里,将被前辈霸凌,被其他学生排挤,迎接我的将会是惨淡无光的高中生涯。
注意到他衬衫上被一撮黑色液体浸染,我更惊慌失措了。不仅出言无状,还把前辈的衣服弄脏了。
事已至此,只好切腹自尽以死谢罪了!
“非常非常对不起!!!”我猛得九十度鞠躬,“是小人粗心大意冲撞了木兔前辈圣驾,还把咖啡泼到了前辈的衣服上,全都是我的错——”说着脑袋都快要低到地板里了。
我看不见木兔的脸,只听见他在碎碎念「圣驾是什么」。
“她这是夸你呢,说你值得尊敬。”不知是谁哄小孩般的解释。
木兔一听高兴起来,这人夸我诶。我自然不知道他的情绪变化,依旧头低的像只鸵鸟,大脑在思考怎么才能让他不为难我,要不要土下座争取对方谅解呢。
“没事,我走路也没注意到你,因为你太矮了嘛——”
木兔前辈是个善良的前辈。
就是说话不那么具有艺术。
我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前辈真是大人有大量,能被您宽恕是我三生有幸!”
“你说话真是有意思!”木兔前辈显然很受用,虽然我觉得那些敬语他只听明白了一半。
白衬衫上的污渍实在明显,我过意不去,木兔前辈却说没关系,衬衫弄脏是常事,回家给妈妈洗就好了!
天呢,我听到他这么说简直要哭出来,他不仅是个善良的前辈,更是个慷慨的前辈,好人,大好人啊!
放学后去社团活动室的时候,加藤前辈不知从哪听说这件小事,说我不识好歹怎么着也得给木兔赔个不是。
不怪我,我社交经验严重欠缺,午休那件事能和木兔交流已经尽我所能了。
“那你有什么主意?”我问加藤,没带一句敬语。
他一副「让前辈来教你」的嘴脸,和我勾肩搭背小声说起悄悄话——
第二天,我提着一纸袋的东西,在午休的时候跑去了三年级的楼层。
站在三年级一班门口,随机抓取一个路人问他木兔前辈在不在,他上下打量了我,最后走进班级把木兔喊了出来。
木兔和我打招呼:“鞠躬很快的后辈,你好!”
不要随便给人取绰号啊喂。我朝他鞠躬:“木兔前辈您好,我是来为昨天的事道歉的。”
加藤昨天教我要去买一些吃的或者礼物去赔礼道歉,并且告诉我木兔喜欢的食物有哪些。
想着既然弄脏了别人衣服,那就赔一件新的衣服。于是硬着头皮去了一家装潢精致的服装店。
服装店店员一上来就热情询问,我说我要买一件衬衫,她立马拉着我去卖衬衫的货架,说客人您喜欢哪种款式格纹条纹还是纯色呢,当季流行款式是这种呢。
店员说的话在我听来像是外星语言,我说要最普通的白衬衫,她依旧很热情,问我多大尺码。我当然不会知道木兔穿多大尺码的衣服,我说他185.3cm,你看着拿就好。
她唰唰拿出几件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区别的白衬衫,我闭着眼挑了一件。店员又说现在店里做活动,再买一件短袖可以打几折。推销话术听得我头痛,我捂住脸说「随便挑一件不花哨的款式就好」。
就这么从服装店出来后,莫名其妙买了两件衣服。
我现在把装有衣服和零食的袋子递给木兔前辈:“木兔前辈是个很好的人,但我实在良心不安,请您务必收下这份礼物!”
木兔迟迟不接,午休人来人往的视线让我手心冒汗。
“我不能收下,毕竟你是后辈,而且赤苇和我说了不要太欺负你,虽然我明明没有欺负你。”他拧着眉毛。
抬头看高个子的人对脖子来说是件苦差事。我觉得后脖有些僵,不想再仰着头,我说道:“我真心希望前辈能够收下,前辈是个十分,不,满分厉害的人!
如果前辈不收下的话,我会难过地每天只能十二点以后才能睡着,一天只能吃下三顿饭了!”
“啊啊——我知道了!”前辈大概被我的话唬住了,“身为前辈,不能让后辈难过!要是你有什么麻烦,以后尽管找我!”
“谢谢木兔前辈,我会一直支持您的!”
好像明白怎么应付木兔前辈了,我眨眨眼,这人实际上意外地好对付,比电影部某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好对付多了!
解决完这件大事,心情如同卸下重任般。
连今天社团开会,部长说要改动几个地方的剧情,我都和颜悦色地同意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于是得寸进尺提出要加入48个偶像演出的画面。我凝视着他,笑容愈发不妙,部长见状讪讪地收回了话。
会议结束后,花泽抓住我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气势。
“有屁就放。”
这几个月的相处,让我不再对社团成员客客气气,尤其是对花泽和部长,说话毫不修饰。
“你……”她欲言又止。
“什么?”
“你对木兔前辈表白了?”
我用见鬼的眼神看她:“我对谁?”
“木兔光太郎,三年级排球部的那个,你之前还邀请他来拍电影……”
“停,打住!你不用把他的生年月身高什么的都背一遍——你从哪听说的?而且你怎么确定是我?”
“木兔粉丝后援会群里说的,说今天有个低年级女生拎着一袋礼物送给了木兔前辈,向他表白但是被拒了。”花泽解释,“加藤前辈说今天午休看到你送东西给木兔前辈了。”
不等我吐槽「为什么会有后援会这种东西」,花泽已经对我竖起大拇指:“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勇,我会为你加油的!”
她根本不留让我插话的余地。
抬头望天,飞机在蓝天上留下长长的一条白线,蝉声不知疲倦地大叫。眼前演员们按照剧本生硬地背着台词,我擦了擦鼻尖的汗水,从未有过哪个夏天如此令我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