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在她面前,一直是个高攻低防的人。
可没想到,这次她却遇到了滑铁卢。
眼看着捆仙锁得手,它却在季玄英的手上像是灵蛇一般滑了下去,明芙怕捆仙锁被他抢走,忙拽着绳子,从树上落下,顺便掐了个诀,向着季玄英飞去。
季玄英侧头躲过,明芙趁着这档口,直接将人拉了过来,摁在旁边的树上。
他虽说比他高些,但她努力踮着脚尖,仰着头,还是能用自己凶巴巴的眼神盯着他的。
明芙一字一顿道:“你、不、许、和、师、娘、一、起、出、岛。”够凶了吧?
季玄英被钳制,只得默了一瞬,道:“方才我便想问你,你为何如此不想让我和师娘一同行动?”
她手上一个用力,把自己伪装成凶恶的样子:“你听我的准没错。”
为免他趁机逃跑,明芙的捆仙锁正要继续锁人,季玄英却将她一个调转,几乎成了锁喉的趋势,她心中一急,便狠狠一口咬下。
季玄英正被她咬中虎口,虽说早年伤口早已好全,可被这牙尖嘴利的少女不由分说咬了一大口下去,是个人都得疼一下子,当下便松开了明芙
她心中一喜,见此事有戏,便迅速将季玄英捆起来,拉着他到了后院的柴房里。
事到如今,季玄英也不反抗了,全程配合无比,只是凉凉看着她所有的操作。
虽然他很乖,但毕竟是个快要成年的少年,把他绑在柴房里费了明芙不少的力气。
终于,她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师兄,对不住了,就委屈你在这柴房里凑合一晚了。除邪祟一事,我势在必行,你就别做和师娘单独出去的美梦了!放心吧,我和师娘绝对会平安归来的。”
说着她就要走,季玄英的手被绑在柴房中一根通天彻地的柱子上,叫住了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明芙深呼吸一口,也罢,反正早晚都要挑明,干脆今日就同他说个清楚明白,季玄英虽然平日离经叛道了些,但总归不至于不辨是非利弊。
明芙劝诫道:“师兄,师娘和你根本就不可能的,而且你也打不过师父,何必呢,这世间美丽的女子那么多,你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到季玄英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靠在身后的灶台边缘,微笑道:“那师妹的意思是,我不该喜欢师娘,那该喜欢谁?”
明芙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摆手道:“师兄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说,除了师娘,你喜欢谁都可以,因为如果你喜欢师娘,就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季玄英似笑非笑,有意引导她:“可怕的事?有多可怕?”
明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怎么成了他问她了?季玄英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能将人引入他的陷阱里,险些就说漏嘴了。
难不成要说明白吗?说他以后会为了争夺师娘,开启灭世之能,将修真界和所有人都毁了?万一他觉得此事可行,有样学样了可怎么办?
明芙一时间想不出如何回答,只好佯作生气的样子,凶他:“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这次下山,你千万不能跟师娘去,再说了,你就算去了,那也是假结婚啊,又不是真的……”
季玄英的眼中被远处的星光倒映出微微水光,一缕碎发飘摇在他的额前。他垂下眼帘,缓缓道:“其实你误会了,我对师娘从来都没有其他的心思。”
明芙锤了一下地面:“不可能!你休想骗我!你既然说你对师娘从来都没有其他的心思,那你为什么总是和师娘独处,又为什么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师娘?”
季玄英微微抿着唇,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师兄眼中倒映的繁星更多了:“我……”
师兄被她抓住了小辫子,明芙得意洋洋哼了一声,一下子靠近季玄英,将他堵在逼仄的灶台下,像一只凶巴巴立着耳朵的小猫:“嗯?你倒是说说呀,说不出来了吧。”
柴房的窗子没关,天边的星光落在院中,照亮了她和他的这一小方天地,夜风吹拂,吹起了他的发梢,他的脸庞显得莹白如玉,偏生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微微颤动。
明芙离他太近了,他逃无可逃,刚才的闲适和恣意顿时荡然无存,身体变得无比紧绷,就连耳朵尖都成了粉红色,只好撇过头,干巴巴道:“晚上没吃东西,我饿了。”
明芙也摸摸瘪瘪的肚子:“其实我也饿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她刚站起来,又立刻坐下,抱着手道,“不行,我不能离开你,万一你趁机跑了怎么办,那就都别吃了,都饿着。”
她已经打定主意,决定看着季玄英,坚决不让他参与此次的行动。
至于她自己,她已经翻箱倒柜,将师父送她的生辰礼找了出来,是一道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符咒,有了这道符咒,至少能保住她这条小命。
明芙起初还睁着眼睛盯着他,可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反而还提醒她捆仙锁松了,让她再使劲勒一下。
明芙揣摩着,这个师兄的心性她清楚得很,其实在四个人中,她和师兄的缘分是最早开始的,可惜的是,她幼时体弱,常年养病,小时候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师兄平时再怎么离经叛道,厌世冷漠,也从不忤逆她的想法。
他这么乖,大概率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从而放弃了此次的行动。
明芙大大松了口气,听话就好,只要他渐渐放弃了师娘,管他喜欢谁去,她也能睡个好觉了。
她长长打了个哈欠,抱着自己的剑,靠在季玄英的腿上,眼皮发沉,渐渐睡了过去。
夜风凉飕飕,明芙迷迷糊糊中,搓了搓胳膊,后来又感觉到窗子好像被谁关上了,柴房里也变得暖融融起来。
一觉睡到大天亮。
明芙意识醒来的一瞬,下意识感受了一下捆仙锁的所在,还好,法力充沛,效力仍在,季玄英果然听话。
她浑身都很暖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嗯?手怎么动不了?
明芙猛地睁眼,却发现捆仙锁确实还在,只不过这次捆的,却是她自己!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换了一身衣服的季玄英开门进来,端着一盘豆沙包,笑了笑:“师妹醒了,要委屈师妹在这里待一日了,我已经吩咐了小黄,它会给你送吃食来的。”
这分明就是明芙自己的房间,根本不是什么柴房!他甚至还帮她掖好了被角,这么大的动作,她竟然毫无察觉。
明芙大怒,昨晚还刚夸完他听话,今日就给她玩这一套!
她正要开口,季玄英用一个豆沙包堵住了她的嘴:“小声点,别把别人吵醒了。”
明芙使劲挣扎:“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季玄英!你坏事做尽!
明芙把嘴里这口咽下去,气得鼻子都皱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挣脱的?这可是师父留给我的捆仙锁。”
季玄英嘴角噙着笑,像是在嘲讽她一般,把她嘴角的残渣拂去,柔声道:“大概是,昨晚替你关窗时,师妹你也太大意了,安枕时,怎能开窗呢,小心着凉。”
说完,他就笑意浅浅站起了身,还体贴的帮她把门关上了。
季玄英还没走出长廊,就感觉衣摆被什么东西拖拽着,低头一瞧,一只小土狗正咬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季玄英蹲下,摸了摸小黄的头,疑惑道:“嗯?你说你主人快饿晕了?”
他又原地返回,只见明芙手上的捆仙锁还在,却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盘桓在床榻上。
他执起她的手,搭在脉搏上,只听明芙气息虚弱道:“师兄……桌上,有糖水。”
季玄英微笑道:“师妹既然饿了,不如吃点豆沙包。”
明芙心虚的摇摇头,道:“不,豆沙包太干了,噎得慌,还是喝点糖水比较好。”
季玄英便替她取来糖水,明芙用嘴唇碰了碰,便撇过头去:“太烫了,师兄帮我吹吹。”
季玄英依言吹了吹,明芙又道:“师兄帮我尝尝吧,我实在怕烫。”
季玄英笑了笑,却转了个弯儿,把糖水放在桌子上:“既然烫,那就等凉了再喝,我可以在这里陪师妹一起等。”
明芙像一只捣乱之后被主人捉住的小猫一样,呜呜咽咽窝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心虚得很。
怎么感觉……被师兄看透了。
过了一盏茶时间,季玄英又拿起糖水:“估计差不多了,来。”
这水她可千万喝不得!明芙很少在人面前设局装傻,因此颇为紧张,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不、不必了,我突然想吃豆沙包了。”
随着他喂她,一口一口的豆沙包下肚,明芙越来越绝望了。
难道,梦境的内容无法改变了吗?她真的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宗门里,她最在乎的两个人自相残杀吗?
季玄英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他替她掖好被角,轻声道:“你先睡一觉,等我回来,一切都好了。”
明芙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门口,一只小土狗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明芙看着她从小养到大的小狗,一计便上了心头。
……
院落中,海棠花盛开。
曲心慈一身白衣,站在海棠树下,长发随风微微飘动。
她接住一片下落的花瓣,在素白手指中碾碎,甜丝丝的味道荡漾开。
身后响起一道年轻清冷的声音:“师娘。”
曲心慈淡漠道:“阿芙睡下了?”
季玄英道:“是,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曲心慈将手中花瓣拂落在地,柔声道:“跟我来吧,你的计划,我会帮你尽快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