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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庆功宴上,三品及以上的朝臣都带着家中女眷入了宫。

    裴兰确实生的极美,即使到边关走了一遭,除了给她凭添一番英气飒爽,却丝毫不减她的妩媚。文嫣与霍七两人分别为地位最尊的皇后与贵妃,如今一个有子一个有孕,虽霍七对赵昭情意不深,但即使身陷宫中争宠漩涡,她也不得不生出防备心思。尤其是裴兰的美,让赵昭这个帝王也多看了几眼,当然多看的也还有赵诚,赵诚看了裴兰之后,又看了看周六,随后转向谢韵轻声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今日若不出意外,恐怕殿下难以决断。”周氏与孔峰皆是帝王近臣。孔峰对裴兰的心思…….两人下意识的望向孔峰,孔峰的眼神即使再克制也都快粘到裴兰身上了,只不过孔峰的眼里有更多的挣扎。

    谢韵也是有些担忧,她悄声对赵昭道:“你稍后推波助澜一把,恐怕这事还是能成。”赵诚点了点头,打算一会伺机而动。

    但两人都没想到文氏与霍七对视一眼后心意相通,难得的,她们当即一致决定,一定要力推裴兰的姻缘。故尔,当赵昭按例赏赐周六时,周六别的不要,只要他这个帝王给自己与裴兰赐婚,周六的心思很简单,就是要帝王赐婚给裴兰加重身份。

    而赵昭原本顾及着孔峰想推一推,待他私下里问了孔峰之后再议,但他这一推脱,让文嫣与霍七更加担忧,也顾不上矜持,直接当殿一左一右的推波助澜,从来没有配合的如此默契。

    文嫣道:“论起来,裴氏阿兰出自河东裴氏,如今巾帼不让须眉,周将军少年英才,也堪称良配。”这是把裴氏这个孤女直接认祖归宗,瞬间她最难拿得出手的出身问题得到了解决。之后她这个皇后再将裴氏的老太太招到宫里暗示点拨几句,在都城的裴氏即使当初裴兰的父亲与母亲再被裴氏嫌弃丢弃,裴氏一族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更别论裴氏这两辈也没什么好苗子出仕,不然庆功宴怎么没有裴氏一族的人有资格列席。

    文氏想的很清楚,如若裴兰真进了宫,帝王也是会解决她的出身,还不如她即时解决了,把裴兰直接送进周府里去,断了裴兰进宫的可能性。

    婚嫁前虽刁蛮,但自从身入皇家之后,就极少在众人面前说话的霍七,不但笑着附合,并且言语中也恢复了原有的性子,说出的话不怎么好听,唯独表达了观点罢了,道:“皇后娘娘所言不差,陛下可莫要忘了当初可是应下周将军的,君无戏言。”

    霍氏一族听着霍七那“死性不敢”的口气,全部立时身体僵在原地,霍三夫人冷汗都要冒出来,她死死咬着后槽牙,第一次后悔当年怎么不在霍七小的时候好好教会她规矩。

    赵昭的眼神轻飘飘的落到了各怀心思的两人身上,随后下意识的朝赵诚的方向望去,谢韵就坐在赵诚的左边。此时谢韵一脸忐忑,只是她身为臣妇更不能直视天颜。

    赵诚自然是感受到了目光,正嬉皮笑脸状似不经意的打算挡了赵昭的视线,一旁谢韵轻轻拉了拉赵诚的袖子,难得这么明显的希望他也能帮上一帮,赵诚自然是知晓谢韵恐怕也要误会赵昭打算收了裴兰的心思,于是正要开口,就听到赵昭仿佛带上了一层不愉,给周六与裴兰赐了婚道:“朕自当一言九鼎!”

    众大臣本就不能直视圣颜,各自都将目光对准着桌案上的菜肴,精神力却全都集中在赵昭的言语与情绪上,一向说话没什么波澜,众人也磨练出了细细分辨的能力,赵昭难得外露些许的不愉,自然被一些敏锐的大臣捕捉到了,更加暗自揣测,恐怕帝王是有着要收裴兰入后宫的心思。

    故尔,虽很多人意欲恭喜周六,但碍于帝王心意,一个个的都有所收敛。赵昭自然也是明白的,心里更憋气了。他索性起身,借着出恭离开了宴席。只是他一出宴席,顿时又后悔起来,他的一番举动,不正是让人更加以为他有心于裴氏!?

    赵昭更憋气了。

    转眼,半年过去。裴兰与周六的大婚之日,憋气了半年的赵昭卯足劲要解除误会,尤其是解除谢韵的误会,故尔,他意欲携同皇后文氏亲自参与周六与裴兰的婚仪。当然,他也可以看到谢韵。

    整个朝堂,能堪破赵昭心思的大概只有赵诚了。

    婚礼当天,赵诚偏偏让周十二拉着谢韵一直陪在裴兰在后堂,不似别的命妇可以坐在席上。直到拜堂的时候,谢韵才现身。

    帝后驾临蓬荜生辉,但也不能久待,拜堂很快就结束了,帝后回宫。

    赵昭憋的气出不来,回宫路上脸色比平日里也差了几分,文氏素来察言观色,但是她不是赵昭肚里蛔虫,于是文氏更加庆幸裴兰嫁入了周府,不然恐怕会是劲敌。

    赵昭走了,赵诚也不再盯着谢韵了,于是她被周十二拉到凉亭那里单独开了一桌,打算吃的随性一些。

    两人正愉悦的说着话,便瞧见孔文氏自宴席处过来,几人地位相差不大,真论起来,其实周十二嫁给了连臣,妇从夫职,反而是比先前要低一些品级,但到底出自于帝王同宗同族的周氏,孔文氏这个天子近臣之妇,遇到了谢韵这个晋王妃与周十六也是要按照礼仪避不了的。

    其实孔文氏是真不想见这两人,尤其是谢韵,她是打听到那个裴兰就是依靠了谢韵相助这才有了今日成就。

    孔文氏其实是没什么太多的心眼,不过所谓文人才女的臭毛病不少,尤其是被孔峰一直喜欢奉承着,她也就没自我反省更别提改过,即使两人闹翻,孔峰也没实质性的对她有何措施,只不过争吵几句后就住在书房,不来她的院子。

    但是,这已经使孔文氏难过的想死,何况她的身子底子本就不好,如今谢韵瞧着她眼窝凹陷,即使涂了厚厚的脂粉,也难掩憔悴与发黄的面色,还有苍白干裂的唇底。与之相反的是谢韵与周十二。

    孔文氏见到她们那羡慕不来的气色,感觉胸中苦涩更甚,不过,她也不是那等卑劣之人,即使有嫉妒,也不会害人,至多再多一些自苦而已。

    谢韵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她将身旁的人都屏退了一些,随后轻声道:“我那儿有一些补血益气的食补方子,孔夫人若不嫌弃,我稍后便让人送到府上。”

    孔文氏先是一怔,随后一身傲气的回绝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宫中也派了御医,不碍事的,不劳王妃记挂。”

    周十六见她如此不知好歹,神色虽不变,但也不想插嘴劝说,就静静的坐在那里。

    谢韵也是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就寒暄几句后,孔文氏离开。

    转眼又过了将近半年,期间霍六诞下儿子,一番热闹之后,宫中霍贵妃诞下儿子,宝陶郡主诞下龙凤胎,前后就隔着两天而已,宫中一片喜色,太上皇也高兴着带着小周氏一道出了畅春阁,不但给了两处赏赐,还特意出宫去到郡主府探望宝陶郡主。大长公主与卫祭酒一早就候在了那里,言语间,倒是聊到了先头里传闻说宝陶郡主不能生育之事。

    “如今看来,那不能有孕不能怪到我儿身上。定然是那马氏小儿出了问题。”大长公主一提到这个就愤愤不平,实在是委屈受了太多,那马大夫人简直是个坏心肠的,还到底渲染,大长公主似是扬眉吐气道:“现下里好了,即使她污糟嘴里喷出马粪来,也无法再胡说瞎说。”

    马大夫人即使污蔑宝陶郡主偷人也不行,毕竟她是不生育的,相反,马大夫人在外间的一些胡言乱语倒是让人怀疑起了那马家的种到底是不是亲的。所谓的偷人,该不会是那不知哪里窜出来的檀姨娘吧!

    毕竟是曾经的老帝后,他们不方便如大长公主一样说出口,但疑心还是有的,何况无论是亲还是理,那马氏一族也不占着。原本因着宝陶不能生育,皇家讲理,也不计较,如今看来,也该到算总帐的时候了。

    于是,老皇帝一回宫,把赵昭招了过去用晚膳,一边用晚膳一边像是讲八卦一样,赵昭其实也一早就起了疑,只不过这等事他这个帝王堪破也不会重视,更不好多言,今日老皇帝明示暗示,赵昭轻轻叹了口气,只道:“儿知晓了。”

    没有臣,没有帝王自称,对着老皇帝以最亲密的关系自称为“儿”,就是打算帮忙了。老皇帝满意极了,不由的拉着赵昭多喝了几杯。

    当晚赵昭就到了文皇后宫里。

    文嫣这段时日也正愁着霍氏也得了儿子,且长的比自己那廋弱的儿子出生时健壮许多,正有些惶惶不安,见赵昭这么晚了,还来她的宫里,即使一晚上只不过老实睡觉,第二日也着实给她在后宫里挣了脸面。她不是傻子,稍一打听就知道大概缘由。

    投桃报李,文皇后示意文氏一族出面,很快京中就有了风向,暗指马氏家的孩子来历不明。

    马大夫人其实也早有怀疑,如今檀姨娘所出的儿子已经将近三岁,除了长的明显像檀姨娘之外,哪哪儿也看不出像马蔚。于是滴血验亲前后几次,一会融了一会儿融不了。几次针扎下去,小孩子也受了惊吓,直接高烧不退。

    各自风波之下,霍氏也不会闲着,毕竟两个闺女霍六与霍七都生了儿子,霍六所出的儿子如今在陈府里备受关注,也引得陈严时常归府,夫妻两人多了些共同话题,也少了不少争闹。而霍七霍贵妃所出的二皇子长的那般健壮,霍氏一族怎会屈居于文氏之下,探得帝王心之后,霍氏也发了力,在都城中的舆论上又加了把火。

    马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但马夫人不是个消停的性子,她眼珠子一转,倒以为自己很聪明,起了挑拨之意,于是她开始在外到处散播谢韵乃无子之命,不然为何这两年旁的女子皆生了儿子,就她是个女儿。

    甚至又跑到辣味馆,对着掌柜莫名其妙的指桑骂槐,刻意不称王妃,而是以东家说事,似是山鸡把头埋在沙里,只留腚在外面,就以为自己很高明很懂得隐藏,道:“你们东家倒很是能干,只不过,女子能干不如嫁的好,嫁得好不如生儿子,你们东家恐怕也是极想要个儿子的吧!老身倒是认识宏极寺的求子方丈,若是东家愿意,老身也是乐意引荐的。”

    掌柜当即冷着脸,让人将她们马府一应上下全都轰了出去。一边轰一边骂道:“我家东家能生女便能得子,你们这些腌臜老货,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自家的种来历不明,倒是跑到旁的地界惹事生非,嫌自己活的太长可以一头扎到自己府里的池塘把自己淹了,免得乱喷唾沫星子,凭白污了别人地界,若人厌烦,损了功德,就真的只能畜生道了。”

    马大夫人从来不曾被人如此辱骂,立马招呼身旁的婆婆骂回去。一时间朱雀与白虎大街交汇处拥堵了不少人看热闹。赵诚可不是好惹的,当即让人请了马蔚出来,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并且还让人于酒席间送了一些美人给马大老爷。如此,马府里更热闹了,最有意思的是,马大老爷老当益壮,没过多久,美人就身怀有孕。马大夫人气的直接卧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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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总是如流沙,又似如指缝中的阳光,挥洒流逝进当属的洪流。

    一年春日宴,这一年国库丰盈,粮食丰盛、战事平息,家家户户过了一个富足安详的年,又有好消息传来,周府裴兰有孕了,诊出来已经两月有余了。

    如今的宫里与皇室主要宗亲没人作妖,周府里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一直没人在裴兰与周六面前提再纳侧室妾室之说,倒是让裴兰自己过意不去,想着要给周六物色后院女子。气的周六直接搬到书房,但裴兰不是孔文氏,她略一思忖,就扶着腰,带着自己做的吃食,前去书房与周六把心里话都说了,夫妻两人心结打开,很快就和好了。

    只是裴兰有孕的消息,以及夫妻两并不打算纳旁的女子,都城里算是一段恩爱佳话,倒是让孔文氏直接吐了血,仿佛到了弥留之际。

    文皇后听闻之后,也是怒其不争恨其无用,但到底还是派了御医,但也是无甚起色。冬日里,本就寒冷,气血两亏,心结不畅,孔文氏这下更是畏寒到极点。

    孔峰见她那样子,内心不忍,孔文氏身旁的嬷嬷实在不忍,直接跪在了孔峰面前,不顾孔文氏的阻拦,将当初谢韵所说的有方子之事说了道:“都说晋王妃于食物之上颇有造诣,之前还曾要赠予夫人补身之法,夫人碍于颜面给拒了,如今夫人这般药石无用,御医也言言是药三分毒,老神医现下也寻不着,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求您晋王府走一倘…….何况,夫人每月里也是没几日不下红的,长期这般,恐怕…….恐怕…….”嬷嬷直接哭了出来。

    孔峰听懂了,他一丝犹豫也无,哪怕天色已晚,也让人牵马出去,直奔晋王府。

    晋王赵诚一脸黑着在花厅见了孔峰,孔峰一见赵诚,也不顾心中的隔阂,当即就要下跪,倒是吓了赵诚一跳。

    一番来龙去脉,孔峰见到了谢韵,谢韵一听觉得不对,连忙让人带着家中的一些药材,还有凭着现代的记忆寻了医者自制的妇科药丸,这些药丸包括了乌鸡、鹿角胶、鳖甲、牡蛎、桑螵蛸、人参、黄芪、当归、白芍、香附、天冬、甘草、地黄、熟地黄、川芎、银柴胡、丹参、山药等制成,又让人把先前给她廖氏寻的一些天材地宝带上,直奔孔府。

    赵诚不放心,也跟着孔峰一道。

    说来也是孔文氏命不该绝,当谢韵手中的药丸、人参与灵芝,还有上等的雪莲给御医过了目,御医当即喜形于色,连忙拿下去配药、制药了。

    其实御医也知晓,孔文氏的主要症状是带下红不止,喝普通名贵的药也不见起色,除了先下重药稳住病情外,便是温和食补,以及驱散心结,慢慢将养。

    谢韵先是与御医与女医者细聊了下,随后进了孔文氏的屋子,细细问过了一旁嬷嬷具体情况,大致能猜到孔文氏应该是妇科疾病及肺部疾病,好在没有发展到恶性肿瘤和肺痨,不然这个时代谁也救不了她。

    孔文氏见到谢韵,本想再拒绝,但失血过多,且平日里久病耗损也多的她,着实没有力气说话,更别提多余动作。只能默默的流泪,仿佛有多不尽的委屈。

    谢韵叹了口气,直接对着孔文氏道:“孔大人深夜到晋王府,一见面就给晋王行了跪礼,所求都是为你。”此话一出,孔文氏就知其中含金量。

    孔峰一心跟随帝王,一向看不上晋王赵诚,帝王心仁,若真是帝王想要对兄弟做些什么,孔峰绝对是会第一个上前砍赵诚的,如今为了她,尽然求到晋王府,还跪了下去。

    孔文氏脸上的泪流的更多了,谢韵不打算就此打住,继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作为旁观者,知晓孔大人心中唯有夫人你。夫人一向以才女自居,可知一叶障目何解?又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又可知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夫人莫要再钻牛角尖了。”

    有些话不用说明白,几句贴切的诗句隐喻对于孔文氏绝对不上牛嚼牡丹,她只要稍微细口一下绝对听得懂自己在说何事。

    谢韵一心只想建立孔文氏生的渴望与解下她的心结,无意中说出的话,却是让原本瞧不起谢韵商贾出身的孔文氏觉得谢韵也是个有才气的,不由起了好奇与敬意,更起了结交的心思。放下了清高,孔文氏更愿意与谢韵交往,也更愿意听得进她的话,以致于之后越来越开朗,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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