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的蔬菜和独居的女人。
张春深舔了舔嘴唇。
夜晚的风有种凛冽感,刮得他面皮生疼。
想起下午的生菜,张春深便觉得那女人面目可憎。
那蔬菜他家里人买了,一斤蕨芋换三斤生菜,的确是很值得的买卖。
那女人真蠢笨,这样的好东西,难道只值一斤蕨芋吗?
张春深也靠贩卖粮食为生,他每天要跑许多脚程到城里购买别的星球运过来的吃食,再高价卖给村里人。
蕨芋难吃如吃土,城里的大人们从来不吃低贱玩意。
他们吃着从别的星球运过来的白面饼,香气扑鼻。
就连那群囚犯住的钧台区,靠着抢夺,也能吃香喝辣为所欲为。
蕨芋,竟然有人要收购蕨芋?
卖的如此便宜,就是想抢他饭碗,是想害死他,让他没钱赚!
不过那生菜的确是好宝贝,若是在他手里,他早就卖出高价飞黄腾达了。
可恶的女人!
如果这个女人有些眼色,主动告诉他生菜从何而来,他或许会下手轻点,让女人死个痛快。
如果没有眼色,他就杀人越货,抢了生菜直接卖去城里大赚一笔。
他今天下午其实没瞧见那女人长什么样。
如果长得好看些,其实留她一条活口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肯听话。
一些狎昵的心思浮上来。
或许钧台区那些大人物,也喜欢美人呢?
如果真是美人,送了去给那些大人物玩,岂不是能捞到更多好处?
如果那女人宁死不从,那就先。奸。后。杀。
夜愈发深了,村庄的灯火不足以照亮眼前的路。
一直走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张春深才舍得掏出他准备的油灯。
火柴划过,照亮夜空,那一瞬的光明折射出许多伟大的愿景。
豪车、豪宅、美人、佣人……
张春深咧开嘴笑了。
到达村边缘的破落草屋之后,为了不打草惊蛇,张春深把油灯熄了,蹑手蹑脚绕到屋后。
茅草屋里点着灯,女人就在屋子里。
路上月色倒不很分明,独独是女人和她的地所在区域月色明亮,不用点火也看得清。
月光之下,碧绿如翡翠的生菜更加诱人。
生菜……张春深眼睛都要看绿了。
他没着急直奔茅草屋,料想一个普通女人也无处可逃,况且他又有异能傍身。
张春深拧下一片生菜叶,深嗅了一口蔬菜的芬芳,然后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甘甜的汁水。
这些即将归属于他。
张春深从袖口拔出一把刀。刀刃上一线月色光辉夺目。
这把刀还是那个大人物送给他的,用了上好的材料,削铁如泥。
切个女人也不过砍瓜切菜。
张春深拎着刀,逼近茅草屋。
茅草屋照旧安静,看来女人是睡了。
正合他意,张春深直直闯了进去。
茅草屋不大,里面甚至点了灯,却空无一人。
张春深登时反应过来。
草,被耍了!这个女人给他下套,来一手瓮中捉鳖!
反身冲出茅草屋,被愚弄的感觉让人十分不爽,他发誓要让女人好看。
然而,欻一声——
他面前的土地异常突起,拦住了他的去路,要将他困在狭小的茅草屋中。
土系异能。是山烛。
张春深咬牙切齿,这女人找了帮手。
但他们以为山烛就能困住他吗?
哈,山烛的异能不就是用来种地的废物异能吗?
还只有B-级,活该他一辈子种地,离不开小山村。
张春深发动异能。
空中只剩下几道残影,下一秒,张春深就从山烛的围追堵截中突破了出来!
在暗处的沈隐茶“啧”了一声,因为她终于看见了张春深的异能:
张春深,B级精神力,异能:敏捷。
同样隐在暗处的山烛额头沁出几滴汗滴。
不是他的异能弱于张春深,而是在绝对速度的面前,就算他拼尽全力驭土,也很难留住张春深。
一旦被张春深近身,他可以建土墙抵挡攻击,拿着生长异能的沈隐茶却毫无办法。
而很显然,张春深就是奔着沈隐茶来的!
计策一开始就是沈隐茶布下的,卖完所有生菜后,沈隐茶拉住山烛说,让他再帮她一个忙。
她说,晚上一定会有人来找她麻烦。
她还说,只要他们二人藏在外面,把人堵在茅草屋里就可以了。
事情发展果然不出沈隐茶所料,然而计划在最后一步横生枝节,局势突变。
沈隐茶还有别的办法吗?
山烛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沈隐茶当成了主心骨,求助地看向沈隐茶。
然而沈隐茶嘴里嘟嘟囔囔:“怪麻烦的。”
完了。山烛想。沈隐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沈隐茶不能死。她的能力和生菜都是……都是村庄挨过酷暑的希望。
如果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会跟张春深拼了,也绝不愿意张春深动沈隐茶一根手指头!
土块追不上张春深的残影。
沈隐茶眯起眼睛,从怀里掏出纸围成的喇叭。
“喂,那位兄弟。”
“听我一句劝,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现在停下来,我就饶了你。如果我数五个数你还没停下来,不要怪我不客气!”
张春深怎么可能听?
村里就没几个有异能的人,一来,他根本不信女人还能找来别人保护她,如果真的有其他人的话,为什么阻拦他的只有土块?
二来,就算来了其他人,他也有绝对自信直接宰了他们挟持女人。
这就是绝对速度的优势!
他会让女人死不瞑目的!
那边沈隐茶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一刹那间,张春深听见自己身后呼啸的风声。
哪里刮来了一股大风?
不,不对!
第一发攻击划过他的耳朵,擦出了深深的血痕,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张春深忍不住回头看,瞳孔瞬间放大。
卧槽?这什么鬼东西?
搭建起茅草屋的茅草纷纷炸了开来,无限延长,像千万支木箭,此刻万箭齐发,朝他的方向奔来。
哪怕只是一根茅草,只要茅草速度足够快,也能穿透他的身体!
更遑论成千上万的茅草都形状诡异地延长了!
山烛也沉浸在震惊的余韵中还没回过神。
“阿弥陀佛。”站在他身侧的沈隐茶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用异能的,你说这事闹的。”
“不会他真觉得我没有办法弄死他吧?”
还有半句话没说。
知不知道什么是SSS级精神力的含金量?
“算了,他罪不至死。”沈隐茶又说,“正好,附近那个茅厕还没人通。”
话音一落,那些茅草有组织的形成了枷锁,仅在眨眼之间,就缚住了张春深的脖子和手脚。
太快了!张春深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即便来得及反应,也躲不过成千上万的茅草。
他被茅草制服在地上的时候,还心有余悸。
在他被制服的瞬间,山烛就立刻跟上,用土构造囚笼,把人困在其中。
沈隐茶和山烛才从暗处出来,站在张春深面前,俯视他。
“拎着刀干嘛来的,说。”沈隐茶双手环胸。
“杀你个臭。婊。子的。”张春深咬牙隐忍,攥着刀的手青筋暴起:“你知不知道谁罩着我?钧台区的埃利斯!我劝你赶快放开我,否则我会让埃利斯先奸后杀把你的尸体剁成肉泥。”
沈隐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翻了个白眼:“啊?我好怕怕哦。”
“把他扔进粪坑里吧。”沈隐茶对山烛说,“他嘴太臭了,和粪坑一个味。”
沈隐茶想了想,扭头对山烛露出了一个无辜的微笑:“你说,粪坑里淹死人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微笑简直有些瘆人了。
不仅张春深这么想,山烛也有点害怕。
张春深于是加倍骂骂咧咧,山烛抬手就用土把张春深的嘴给堵住了。
害怕归害怕,可不能让污言秽语惹沈隐茶生气。
“好了。”沈隐茶说,“不陪他玩了,扔进去吧。”
说罢,她就用茅草捆着张春深扔了进去。
茅厕在二十米开外,但沈隐茶依旧能很轻松的控制茅草。
山烛暗暗震惊,猜不出沈隐茶到底是什么精神力等级才能如此轻而易举。
淹了张春深大约半分钟,沈隐茶收紧了茅草,准备直接扼死他,不然一直吊着,她还要分心御使茅草。
然而突然之间,沈隐茶感受到了很强的阻力,啪一下,包裹着张春深的上千根茅草全部撕裂,就像是被一把大砍刀悉数砍断。
沈隐茶面色一凝。
她人在二十米开外,一下子也找不到张春深的逃跑路线。
张春深一定用了什么保命的道具,趁她不备斩断茅草。
而且张春深的异能还是速度,只要他想跑,沈隐茶确实也很难立刻追上。
“怎么了?”山烛看她脸色不好。
沈隐茶平复了心情,摇了摇头:“没事,人跑了。”
“啊?”山烛眉头紧皱,“要追吗?我这就去追。”
说罢,他便做好了准备蓄势待发。
沈隐茶拦住了山烛,冷笑一声:“你让他跑,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里去。”
“明天他还是一样得被绑到我面前。雕虫小技,迁坟而已。”
——
第二天,沈隐茶什么也没有带就去村里摆摊。
今天聚集起来的人是昨天的两倍,有一个女人在村里摆摊卖生菜这件事,经过昨天晚上的口口相传,已经人人皆知了。
大家都知道有一种很好吃的蔬菜。
蕨芋家家户户都有,而且不少,所以备好蕨芋出来换生菜的人比比皆是。
结果沈隐茶拿着自制喇叭通知大家:“抱歉大家,今天我没有生菜可以卖。”
此言一出,底下便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就是啊,垃圾商家!”
沈隐茶向来很有耐心,等到声讨的声音演变成声浪,她才继续开口:
“昨天晚上,村子里叫张春深的男人,半夜三更摸到我的地里,偷走了我的菜,还想拿着匕首准备杀我。”
“我奋力挣扎活了下来,但是我的菜全部被偷走了。”
她把匕首掏了出来,扔在大家面前。
精致的匕首显然除了村里最有钱的张家没人能买的起。
铁证如山。
“张春深偷走了我全部的菜,而这些菜是我想卖给乡亲们的。”
“我远道而来,用这么便宜的价格卖生菜,就是为了大家都能吃上生菜。”
“结果呢?却有人偷走了我的生菜,我拿什么卖给大家?”
“今天如果这件事不给我个交代,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种出来的生菜卖去别的村子也行,又不只有你们村需要生菜。”
一时间众人哗然。
是啊,人家来卖生菜确实价格便宜,是为了他们村民们着想。
眼下是旱季,又眼看着是灾年,本来就粮食稀缺。别人好心卖粮食给他们,竟然有人偷走了?
这不是要饿死他们村民吗?!
“乡亲们,张春深干这种事,不是要断我们生路吗?”
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沈隐茶抬眼望去,却是山烛的母亲山君丽,一时间有些愕然。
她完全没想到第一个声援她的,竟然是当初对她冷言冷语的山君丽。
爱憎分明,就事论事,沈隐茶越发觉得山君丽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而山君丽的发声也让舆情登时就倒向了沈隐茶,起到了一呼百应的作用。
很快,年轻力壮的村民们就浩浩荡荡围住了张家。
“把张春深交出来!”村民们喊,“把生菜交出来!”
一身臭味尚未洗干净的张春深隔着玻璃看见了那些愤怒的目光,突然生出一种由衷的恐惧。
刺骨的寒意浮上心头。
他觉得……这些人好像要活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