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汪保证,一定会把你们救出来的。”
宋云枝前脚提着行李箱下了车,后脚就听见一道些许嘶哑又模糊不清的男性声音传来。
她疑惑不解地环顾四周,目及之处渺无人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真见鬼,没有人哪来的声啊。”
说着,她转过身子,却在下一秒停滞了步伐,“狗倒是有一只。”
离她不远处,一只哈士奇张开嘴“斯哈斯哈”地踏着小碎步朝她走来。这只狗戴着项圈但浑身脏兮兮的,毛发凌乱,宋云枝初步判断,可能是哪家的狗偷溜出来撒野了。
“诶,不要靠近我哦。”她摆摆手,将行李箱拖到身前挡住狗的靠近。
她皱起眉头,却看见不远处有一只阿拉斯加,它也是浑身脏乱的模样,眼神淡漠地看了一眼宋云枝后,便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
它站在哈士奇身边后,盯着宋云枝看了几秒,而后一口咬在了哈士奇的脖子,随后用力往后扯,似乎在表示让它赶紧离开。
离开前宋云枝总感觉还模模糊糊听到一句“别弄脏她了。”
她不明所以,继续朝目的地走去。
宋云枝年纪不大,刚大学毕业没多久,这个时候的她本应该找个班上,拿着微薄而稳定的工资,但是却发生了点意外。
她自幼喜好小动物,填志愿时本想选动物医学专业,可父母不同意,说是没出路,赚不到钱,转而替她改成了口腔医学,还说都是学医一样的性质。
宋云枝口吐白沫,一个治人,一个治可爱好揉软乎乎的小动物,这能一样吗!
因为这件事,她当时眼泪哗啦啦地流,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但没用。
今年毕业后,父母早已给她安排了去处,但她做了一个及其叛逆的决定,要回到宁城接手爷爷依然破败不堪的雪橇狗厂。
“那狗场已经救不回来了!你爷爷也没法了,你一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小屁孩能干什么!”在她的爸爸苦口婆心地劝说下,宋云枝仍一意孤行踏上了来宁城的道路。
二月初的宁城,寒意还未散去,天寒地冻,白雪皑皑,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湖面已被冻结成冰,厚厚的冰层上不乏娱乐的游人。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小姐平日里懒散惯了,光是手提行李箱走两步路就使得她微张着嘴,气喘吁吁,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环境下顺速凝成雾蒙蒙的水汽。
冬日严寒,狂风呼啸,吹拂脸颊像被刀割般疼痛。
她穿着一件白色大衣,包裹严实,暖和和的模样。白皙精致的大半张脸埋入围巾里,以抵御无情的冷风。
宋云枝越过只剩几片残叶的树木看见了一位黑色人影后使劲挥动手臂,生怕那人看不见,她勾起红唇一笑,欢喜地大声喊道:“爷爷!我在这呢!”
那道身影逐渐走近,越发清晰起来。
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庞露出慈祥的笑,伸手接过宋云枝的行李,“小枝啊,早早就等着你来,快进去,外边冷。”
室内暖气充足,寒意散去,身上迅速变得暖和和。
吃过饭后,天色渐晚。
她带来的东西不多,只一个行李箱,回到爷爷腾出的房间将零零散散的衣物整理好后才心安理得地躺下。
经过一天折腾,她早已疲惫不堪,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被户外的吵闹声吵醒。
那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宋云枝睡眼蒙眬地爬起来,顾不得洗漱,就往外边走去。
“反正你这狗场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就卖给我。”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和爷爷说着话,似乎在商讨什么交易。
刚出门就听到这话,宋云枝闷闷不乐,抱着双臂盯着那男人,“谁说没用。”
“这位是?”男人指着她,转头朝宋华盛说道。
爷爷招了招手,“我孙女,你刚刚说那事,算了吧,我目前还不想将狗场转手。”
看他这模样,男人思虑片刻,不悦地说:“多少钱,说个数。”
宋云枝轻哼,“无价,不出,谢谢。”
“哎呦,我能来收购这个破玩意你就谢天谢地吧。”
宋华盛摇摇头,“有什么可谢的!谁知道你买了这狗场会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宋云枝点点头,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事你休想!”
“主要是你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啊,每天还要这么多经济开支,对你们来说岂不浪费钱吗?”男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试图说服眼前的两人。
宋云枝沉下心来,镇定回复,“我们乐意,花的不是你的钱,就不必劳烦你操心了,我们既然决定不卖,那自然有自己的考虑。”
爷爷摆摆手,也随之说道:“说得够清楚了,你来了这么多次,我都是一个态度,回去吧。”
但面前那人没有达到目的,已经开始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了。
“切,谁看得上这破狗场啊,就你还把它当宝似的。”说着,他凑近又阴狠狠说道:“唉,反正就剩那十几只狗了,趁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这些狗交给我处理,卖掉吃了都比现在等死强!”
那男人眼神有些鄙夷,满不在乎地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宋华盛面色凝重,正怒火中烧,不管困难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将那些雪橇狗这样狠心处理,他做不出吃狗肉这种事,更何况这些都是和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狗。
还没等爷爷开口,宋云枝便轻笑一声,显然是气笑了,她声音清脆又掷地有力,“它们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你这人渣倒是有可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不用再说了,我们不卖!”她一字一顿强调。
不管到什么地步,她都会竭尽全力挽救,这是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那男人走后,宋云枝执意要去狗场看看,爷爷拗不过,只能随她去了。
屋檐被洁白的雪覆盖严密,厚厚一层雪,走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嘎吱嘎吱”声,走了好一段路后才窥见狗场。
这里的雪橇狗不多,模样干净,毛色油光锃亮,看起来被打理得很好,但它们一个个似乎精神都不太好,垂头丧气。
“雪橇狗食量大,花费的钱财多,现在啊已经供不起它们了。”宋华盛摇头叹气,一脸忧愁,“我也没有这么多精力去照顾了。”
“我有精力呀,爷爷你就放心交给我。”
说实话,连她自己都没有多大的把握将现在不堪一击的雪橇狗厂重焕新生,但是她真的不想就此放弃。
“小枝啊真的没必要,我也没抱多大希望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要转手给好心人士了。”
“别呀爷爷!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我会想办法的,一定有可挽救的机会的。”宋云枝有些惶恐不安,害怕爷爷说的话最后会成为现实。
不远处,一只哈士奇精神萎靡地在厚厚积雪上趴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扫一扫地,还带起些许细雪。
她走过去轻抚了一下那只狗狗的脑袋,它见状爬了起来,头往宋云枝手心蹭,很乖巧,逗得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似乎揉得舒服了,那只狗开始轻哼起来,但下一秒宋云枝手不禁顿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有些难以言喻地看着手中的狗狗。
这声音……也太难听了吧!
哈士奇从喉咙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叫声,这本该是一副令人心软的画面。但是它的声音嘶哑低沉,嗓子像被压住了一样。
她看着爷爷默默问了一句,“难道,狗也有变声期吗?”
爷爷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起来,“哎呦差点忘了,它啊生病好几天了,药快没了,我得出门一趟去买点药回来。”
宋云枝思索片刻,想着回来之后还没出过门,趁这个机会出去逛逛,“我去吧,正好出门玩一趟,我这都好久没回来了。”
“去吧,滨江园就在这附近,那里热闹又好玩,你可以去瞧瞧。”
正值午后,气温没有回升,依旧冻人,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糖炒栗子香。
滨江园游客多,密密麻麻都是人,娱乐设施虽多,但宋云枝仍然兴致不佳,她不太喜欢这样拥挤吵闹的氛围。
原本打算出来透透气,现在一看这攘来熙往的人群,看来是透不成了。
她轻叹一声,想要往回走。
“啊——”
一道惊呼,引起了她的注意力,越过排排齐整的树木,她看见了事发当事人。
一个约莫七八岁,身穿红色棉衣的小朋友翻倒在地,哇哇大哭。在一旁安慰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家里人。
宋云枝以为只是一个玩乐过程中出现的意外,缓缓将视线收回。
下一秒,却又突然听见一道恶劣的男性声音。
“没用的东西,怎么搞的!”
宋云枝看去,只见一只阿拉斯加趴在地上,而那个男人拿着一根棍子狠厉地打在狗狗的背部。
正义爱狗人士宋云枝看不得此场景,转了个方向。
下手不轻。
她一边默默想着一边朝那边走去。
“不听话就宰了算了!”
谩骂声还在继续。
片刻后,老板转而嬉皮笑脸对一旁的客人说道:“不好意思,都怪这畜牲玩意儿,回去一定好好教训!”
“孩子没事就好,你也别这么狠,拿狗出气算什么。”那孩子的母亲似乎也意识到了那男人对待雪橇狗的凶残,皱起眉头说道。
话音落,宋云枝已经走到了那只阿拉斯加旁边。她居高临下地垂下眼眸看了一眼。
那只雪橇犬此刻已经完全提不起精神气,一副气息奄奄的狼狈模样。
因为看得不够仔细,宋云枝蹲下身微眯着眼在狗狗的身上扫视了一遍。
毛发枯燥且杂乱,爪子似乎流了血,那抹鲜红有些扎眼,宋云枝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它的毛色呈黑灰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一层光,双目凶狠地扫视着前方。
即便是这样毛发凌乱,伤痕累累的模样,也不失威风凛凛。
她莫名在一只狗身上瞧出俊俏,不得不说,这年头连狗都长得眉目清秀的。
宋云枝初步判断这是一条帅狗!
“痛。”
有气无力,嘶哑青涩的声音传来。
她转头往四周看去,只有来来往往的人,那个小孩和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离开,老板站在一旁数着钱。
真见鬼了,声音哪来的?
不会是饿傻了,都产生幻觉了吧。
“该、死、的、人、类。”
什么人类?!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蓦然定住了,紧紧盯着地上的雪橇犬,一瞬间瞳孔地震,脸色煞白。
宋云枝如遭当头一棒,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僵住了。
阿拉斯加完全忽视了宋云枝,挺直腰板站在商贩面前,被打骂多次却毫不畏惧,眼神似纸糊般紧紧黏在老板身上,她莫名在一只狗身上看到了嫌弃的神情。
“都该死。”
她晃了晃脑袋。
等等!狗为什么会说话!
不对!为什么能听见狗声!
她两手猛地抓住了狗狗的两只耳朵,力道不大,只虚虚握在手中,黑灰色的毛茸茸扫在掌心,痒痒的。
宋云枝眼神怪异,有些难以置信,“刚刚是你在说话?”她嘴角微动,轻声细语,“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