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时间已经过半，楼上班级板凳移动的声音就没停过。

    隔壁班突然爆出一阵大笑声，也不知道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已经有人上完厕所，有人在走廊上趴着吃零食了。有好奇学生的看见十班门还关着，狗狗祟祟伸出半只脑袋偷看十班情况，一看老师还在上课，赶紧撤回他的头。

    虽说已经九年级了，但是这才开学不久，班上还没有马上要中考的紧迫感，眼看老师拖堂这么长时间，一个两个正值青春热闹的年纪，窸窸窣窣的杂乱声音响个不停。

    已经有人开始收拾书包了，把今晚的作业一股脑塞进去，拉拉链的声音只要老师听力尚好，就难以忽视，但她依旧八风不动稳如泰山地拖堂。

    第四组第一排有个人旋笔，笔飞到了讲台地面，引得前排几个女孩子伸头去看。

    坐在程子倾前面的男生拧开瓶盖，哐哐往嘴里灌，他的同桌看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后排向来是风水宝座，低着声音叽叽喳喳，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这样想的人多了，班上就显得闹哄哄的。

    程子倾听见他们是在讨论等会体育课要赶紧去抢器材，还抱怨语文老师总是拖堂，等会器材都要被别的班抢完了。

    原来等会儿是体育课，难怪一个个这么兴奋，只有体育课有这么大的魅力。

    储灵在旁边撒娇一样哼哼：“烦死了，还不下课，每节课都要拖堂，我想上厕所！”她两只手握拳头，上下叠在一起撑着自己的下巴，满脸不耐烦，鼓起双腮吹气，将头上厚重的齐刘海儿吹得上下翻飞。

    好不容易熬到丁老师离开教室，十班学生就跟饿了几个月的海鸥一样，书包朝肩上一甩，争先恐后地飞出教室。

    太好笑了，程子倾好久没见这么青春活泼的大场面，学生时代只要是与学习无关的事，大家的热情都很高涨啊。

    宋瑶住校，不需要收书包，她坐在第一组第三排，早就跟其他几个小伙伴眼神交流过了，只有程子倾还傻傻地呆在座位上笑。

    老师刚走，宋瑶从座位上后撤步，一巴掌拍响程子倾的桌子：“我跟周雅先去抢球拍，你快点。”然后一溜烟儿冲出教室，程子倾只看见一抹淡紫色的残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

    程子倾笑着摇摇头，她想起八年级时，教室在四楼，为了少排队早点去公共澡堂洗澡，她跟宋瑶二人，提前把换洗衣物带到班上，一放学就冲出教室，连下四层楼跑去澡堂。

    前面学校的放学时间一直比扬飞早十分钟，所以不论她跟宋瑶多早去，都要排队，只不过是排队的时间长短问题。

    现在想来，她当时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早点去洗澡啊，程子倾哭笑不得。

    一个剪了个蘑菇头，单眼皮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在程子倾桌子旁：“快收书包，我姐跟宋瑶去抢球拍了，橙子快点快点快点快点！”

    程子倾记得她叫周颂，跟周雅是一对双胞胎，除了都是蘑菇头，姐妹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周雅面部线条圆钝，而妹妹周颂，则有一张标准的瓜子脸，比起姐姐面部顿感多显得憨，妹妹周颂看起来更加机灵。

    程子倾看周颂背后一个绿色书包、胸前还挎着个蓝色的书包，两个书包同一款式，只是颜色伤上作了区分，看出来他们的父母有在努力地让两人看起来是一对姐妹。

    课桌上就几本书、练习册和一些试卷，程子倾将这些摞到一起，在桌子上整理整齐，周颂心里着急，一把抽出程子倾的书包，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儿的塞进去，再快速拉好拉链，把抱推给程子倾。

    程子倾被周颂影响，赶忙挎起一根书包带，还没背好，就被周颂一手扯出十步远。

    “哎哎哎，我书包还没背好……”

    扬飞租的小操场分为两个部分，东侧入口处是水泥地面。

    再往西是三米高的台阶，两侧是铺满草的土坡，被石砖挡着，最低处离水泥地面有一米多。

    沿着台阶往上，就是塑胶篮球场，象征性地沿南北方向摆了几个篮球架。

    “立正！”

    “稍息。”

    体育委员趁老师还没来，先整理好班上队伍。

    程子倾个子在班上算中等偏矮，本该排在第一排的小程，自己溜到了第二排。

    她对这个体育委员的相貌已经很模糊了，也想不起来他的姓名，正在脑中让小程答疑解惑。

    自从程子倾来到小操场，想起来一些往事，小程房间矮柜上的那扇窗户外，就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出现了一个和现实一模一样的小操场，就连泥土青草味儿都能闻到。

    小程此刻站在新场景里，帮助程子倾回忆道：“他叫曹俊，前两天换班委，李明当班长了，体育委员就空了出来，然后就给他了。“

    曹俊长得倒像是一位白面书生，但奈何穿着打扮十分精神小伙，身材细瘦，穿着紧身牛仔裤，留着一头青少年中时兴的斜刘海发型。

    程子倾想起，她初中时还真觉得这小伙挺帅，怎么现在看……她默默咽了下口水。

    体育老师一来，就让全班围着水泥小操场边缘跑三圈，理由是为体育加试做准备，等到全班吭哧吭哧跑完三圈，低头哈腰争夺空气，体育老师又提醒下节体育课每个人都要自己带排球来上课，然后说这是本学期最轻松的一节体育课，大家好好珍惜，说完就让学生原地解散，自由活动。

    “橙子、橙子，快来，我们去上面打。”刚一解散，周雅就拽着程子倾的手朝上面的篮球场跑去，宋瑶和周颂抓着书包紧随其后。

    篮球场边缘还有一片空地，面积不大，但用来打羽毛球绰绰有余。

    她们把书包堆在篮球架后面的底座上，撸起袖子准备好好打一场。

    周雅和宋瑶紧赶慢赶也只抢到一对球拍，羽毛球上的毛也是有些残缺不全，但这并不影响她们打球的兴致。

    程子倾自从大学毕业后，每天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就没好好运动过，刚跑完三圈又被拉着爬了楼梯，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方直接躺倒，周颂就让宋瑶和周雅先打个几局。

    篮球架后面的底座能容几个人坐着，程子倾就跟饿虎扑食一样，靠着书包摊倒。

    班上的男生也上来打篮球，篮球场上的氛围快速火热起来。

    上体育课的还有其他班，于是一群男生只能围着一个篮球架玩耍，只有人少时，才能占着整个场地上演一场热血沸腾的对抗赛。

    球场上球鞋摩擦橡胶地面，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球投进了篮筐，男生们激动嚎叫，相互击掌。

    女生则围在一起，坐在小草坡的树荫下，讨论最近有趣的事情和喜爱的明星跟电视剧，时而发出清脆的笑声。

    程子倾枕着书包，阳光透过五指的缝隙洒在脸上，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她想，不管过去多少年，她都会怀念这样的午后。

    小程已经将房间外的变化告诉了她，程子倾很开心，至少这再次证明，她能够影响小程所在的意识世界。

    程子倾看了一会儿宋瑶她们打羽毛球，突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宋瑶、周雅、周颂还有程子倾自己，四个人？

    “不对啊，还有两个人呢？”程子倾到现在也没看见另外两个人，难道她重生后世界发生了变化，然后导致那两人消失了？

    “小程，你没有觉得不对劲吗？是不是少了两个人？”程子倾赶紧询问小程。

    小程在操场上无聊，就回到了房间，正在揉那一柜子的玩偶，回答到：“哦，陶陶和罗甜感冒请假了没来，她们昨天也没来。”

    程子倾偷偷松口气。

    小程口中的陶陶全名陶星，加上罗甜还有程子倾等在内共六人，关系挺不错。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上了大学后，或许是工作之后，又或许是大家周围有了新的朋友，几人日常活跃的□□群，再没有一条消息，程子倾已经好几年没跟她们联系了，不管怎么怀念，都只能当做回忆深藏于心底。

    今日多云，厚重的云层遮蔽烈日，桂花味儿的微风吹散了午后的闷热。

    少年们正值躁动的青春年纪，无畏温度与疲乏，篮球被他们传来抢去，场上呼喝不停，场下呐喊不止。

    墙角树荫下，投来阵阵目光。

    程子倾玩了几局羽毛球，下场换人，她把手里的本就毛发稀疏、又断了几根羽毛的球递给周颂。

    好久没这么运动了，她不禁跟小程调侃：“我很怀疑，我、我们交朋友，是看对方力气大不大。”

    就刚才几个人打球那架势，她都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没握住球拍，立刻就有人脑袋当球滚。

    她慢悠悠走到篮球架后，打算从书包里找水喝，今天下午虽然阳光不强烈，但九月份温度却是不低，打完球她都快要缺水了。

    原本只放了四人书包的地方，在这段时间内，又多了好几个书包。

    程子倾好不容易挪开压在上面的重重的黑色书包，才看到自己粉色书包的一角。

    她费力扯出塞在书包侧边网兜里的塑料水杯，摇了摇，感觉没剩几滴水了，但还是不死心地拧开瓶盖看一眼。

    “小心！”

    “球！”

    程子倾正盯着透着光的杯底，看着那一丢丢的水，里面还沉着一粒饼干屑……她嫌弃地抿了抿嘴，吐槽小程吃东西没吃干净，小程正在帮一只玩偶熊换衣服，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我就是你，不要嫌弃自己。”

    程子倾心里暗暗吐槽：“……这小子接受程度还挺高，还玩起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种哲学问题。”

    她一心跟小程互怼，压根没注意周围。

    “哐！”

    “嗒！”水杯应声落地骨碌碌滚了几圈。

    篮球精准无误地撞击了额头，就是那个熬夜摔跤撞地、上历史课撞桌，接二连三受伤的程子倾的大脑门。

    程子倾的脑袋被撞得后仰三十度，她想起一个曾经很流行的话：只要仰头四十五度，眼泪就不会流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