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生昨日险些扰了姬恒好事,今日倒是乖觉得很,主动拦了一众侍人,没让他们吵了主子的好眠,直睡到午时才醒。
连乔如今也看出了荣蓁在姬恒心中的地位,哪里还敢拿规矩体统来扫兴,直道:“殿下从益州回来,多歇歇也是好事,说不定啊,咱们府上也快有小主子了。”
恩生一贯瞧不上他,不过这话倒也还算顺耳。
荣蓁用过午膳后回了沁园,姬恒想到些什么,将恩生唤了过来,“你去府里挑一个机灵沉稳的女侍来,最好会读书识字,骑马赶车,会些功夫是最好,我有事安排给她。”
恩生虽不明白姬恒的用意,但也没多问,认认真真挑选了一名女子出来,将她带到了正殿前。
那女子名唤子芸,跪在堂下不敢抬头,只听姬恒问了她一些话,她老老实实答了,又让人试了试她的功夫,总的考察下来,姬恒还算满意,吩咐道:“大人身边没个侍从,今后你便侍候在大人身边,听她差遣。”
比起看门护院,这确实是一桩好差事,子芸连忙谢恩,姬恒又让人带她下去收拾一番,给她几身衣服。荣蓁喜洁,他安排人过去侍候,自然要考虑她的习惯。
恩生笑道:“殿下如今倒真的有大户人家正君的派头了。”
荣蓁身边一向没个贴身随从,那名唤飞鸾的女子只在公务时才跟在她身边。
当这叫子芸的侍女被送到沁园时,荣蓁恍惚了一瞬,想起了从前的事,神色有些黯然,但也没辜负姬恒的好意,将子芸收下了。
恩生将她的反应记在心里,回去后同姬恒道:“大人收是收下了,可看上去并不算开怀。”
晚间时,姬恒想了许久,还是决定问出口,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及时说清楚才好,莫将一些误会留到明日。
姬恒道:“可是我今日的安排有不妥之处,恩生回来同我说,觉得你并不欢喜身边多了个侍从。”
荣蓁道:“殿下安排的很好,是我自己有些心结在。”
荣蓁从前也是有个贴身侍女的,与她相处多年,不过她是颜府的家生子,那场灾祸里没能逃过,也被处死了。从那以后,荣蓁便没再选过贴身侍从。
荣蓁将她的事说与了姬恒,纵然是先帝下的令,到底也是姬恒的母皇,姬恒道:“一人犯错,满门处死的旨意的确太过残忍,就算你心里有怨也是自然。”
荣蓁摇了摇头,“先帝的事我无法置喙,而陛下却是对我有恩,更何况,益州一案让我明白,官场中本就有许多灾祸,沈如贞虽无罪,但库银丢失是真,作为一府官吏,也是难辞其咎。我倒是庆幸自己娶的是殿下,纵是哪日我犯了大过,也不至于牵涉到夫郎子女身上。”
姬恒止住她的话,“难不成我是那等只顾自己避祸的人吗?我们成了婚,自然是要荣辱与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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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人,说昨夜太后胸口闷得紧,传了太医,却不能解太后的症。姬恒闻言,连忙让人安排辇车入宫,荣蓁也换了衣袍,骑马送他到宫门口。
太后有疾,寿康宫里怕是有不少卿侍,荣蓁一个女子身份多有不便。姬恒也是了然,便自己入了宫。
回去路上,荣蓁被一个小童拦住,他像是不会说话,只指着楼上让她去瞧,荣蓁从马上抬眼去看,郑玉正坐在二楼上笑着同她招呼。
荣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子芸,同她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上去一趟。”
荣蓁上楼前还专门瞟了一眼,确认是茶楼无疑,就这一个细节被郑玉瞧见,笑了她许久,“你荣蓁果真被帝卿殿下管住了,难不成这都城里的酒楼教坊,你都不去了。”
荣蓁怕的哪里是姬恒,她分明是不想有遇见云轶的可能,偏偏这人无处不在。但她也不辩解,任由郑玉嘲笑。
荣蓁自己倒着茶,问她,“可笑够了?”
郑玉收起玩笑之色,同她道:“你还别说,我来这里听戏时还想着,会不会就能遇见你。没想到戏没听进去多少,倒是远远瞧见你打马过来,还好这街上人多,你走得慢,否则我给那小童的钱可就白花了。”
荣蓁闻言笑道:“方才说我怕姬恒,你既然这么想见我,为何不去府上寻我?”
郑玉偏不承认,“我这不是刚刚回京吗?没来得及,你等着,过些时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荣蓁道:“不必等了,择日不如撞日,你这就同我归家吧。”
郑玉一只手按住了桌角,“别别别,我怕了还不成。不过我这次回来的确是有大事要办的。”
荣蓁喝了口茶,随口问道:“什么大事?”
郑玉一拍桌案,“成婚!”
周围人朝这里看了过来,荣蓁也有些半信半疑地望着她,郑玉索性说个清楚,“前些日子文尚书的正君摆了席面,也邀了我父亲去他府上吃酒,结果我父亲看中了他家二公子,回来之后又找媒人问过,得知仍是在室,并未许人家,就同文正君商议,替我定下了这门亲事。”
看着不像是假的,荣蓁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郑玉不在乎道:“我还能怎么想,反正总要成婚,哪个男子都是一样。我父亲眼光一向高,既见过他,又甚是满意,应当也是相貌出众。”
荣蓁叹口气,“可你毕竟也没有见过这个人,若是将来喜欢上旁的人,又给不了正夫之位,岂不遗憾。况且,外人眼里相配,未必你自己就喜欢。”
郑玉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才会说这些,其实她也不知道,有些事被安排好了,便一定是对的吗?不过想起了荣蓁的处境,“那你呢,当日也是没有见过宁华帝卿,如今瞧你这神采,过得也还不错。”
荣蓁瞥了郑玉一眼,像是在说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不成?
郑玉笑道:“我知道,这圣旨赐婚没人敢抗旨不遵,但我父亲说的话我也不敢违背啊。而且这事还要怪你家宁华帝卿,若不是当日我雀屏难中,我父怎么可能这么着急为我筹谋新的婚事。不管怎么说,你都要送我一份大礼!”
郑玉伸出手来,荣蓁没好气地在她手上打了一记。
子芸在下面等着,忽而茶楼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个白衣公子从上面走下来,子芸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等那公子走进去,她这才问周围人道:“这是谁?”
那些人见她穿着也算体面,笑她道:“你怎么连教坊的云轶公子都不认识?”
“云轶”两个字一下子让子芸清醒过来,这不是恩生嘱咐过的么,若是主子身边有男子近身,让她一定要片刻不离主子。她当时还有些不解,恩生便道:“比如那叫云轶的教坊男子,你记住便是,不要多问了。”
子芸将马系好,连忙走进茶楼里,寻了一处地方躲起来。
郑玉并未选在雅间,云轶上楼来便瞧见她两人,正好也听见郑玉最后一句话,云轶停在她们桌前,“送什么大礼啊?倒不知道缺不缺我一份?”
不需抬头,只听见这个声音荣蓁便知道是谁,郑玉见她看向自己,忙道:“你看我也没用,不是我让她来的。”
郑玉忙着撇清,云轶听见却笑了起来,他不请便落座,坐到了郑玉身旁,郑玉连忙往墙边贴,云轶却根本不看她,望着荣蓁道:“原来荣大人这么怕见到我,可真是让人伤心哪!”
荣蓁不理会他的话,只端起杯子喝茶,云轶也不恼,看着荣蓁,话却是同郑玉说的,“郑校尉,我们也算是旧识,你如今成婚,我还未跟你说声恭喜。可还要我到时去府上走一趟,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郑玉干笑几声,“云轶公子说哪里的话,我府里家教森严,你登门造访,莫非是想大婚之日,看家母把我的腿打断。”
郑玉心道: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怎么不去帝卿府扰荣蓁的婚事。哪个是你旧识,你满心扑荣蓁身上时候,眼里还瞧见过别人吗?
郑玉一阵腹诽,荣蓁却已经将茶喝完,“府上还有事,就不多陪了,二位慢聊。”
云轶站起身挡住了荣蓁的路,“我刚来你就要走,莫非我是你的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