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从野陪宋云非四处逛逛,再去了趟超市,俩人赶在中午打烊前回到店里。
从野一边扒拉着午饭一边跟宋云非交待:“我下午要去给罗奶奶送绿豆糕,没空陪你了,让修阳带你去理发店。”
宋云非问:“罗奶奶是谁?”
“我们店里的客人,但她腿脚不方便,我每周二要给她送一次糕点。”
宋云非发现这几天从野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具体表现为,她不能一个人出花源巷的大门。
她觉得贺修阳应该不至于这样紧张,而且他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还要专程陪她跑一趟,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让贺修阳直接把地址发过来,打算自己过去。
可是他拒绝的理由实在太狠了:“你最近,是不是要攒钱?”
她不明白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老实回答:“是啊。”
“那如果我说,我这张脸,可以帮你免了今天做头发的钱呢?”
嗯?宋云非仔细端详了一下贺修阳的脸,这家伙长得,确实十分有姿色,难不成真是理发店老板娘沉迷他的美色无法自拔……
她脱口而出:“不行!这太委屈你了,我虽然缺钱,但怎么也不能牺牲你的美色,这免单我不要。”
接着她听到对面“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这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呢?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跟我走就是了。不过这距离有点尴尬,你要是不介意,我骑小电驴载你去?”
宋云非还记得上幼儿园那时候,妈妈在自行车后座上安了个儿童椅,那辆自行车陪她度过了她记忆里最幸福的时光。后来,爸妈创业成功了,家里买了车,住进了更大的房子,可是妈妈还没能长长久久享受这份喜悦,便先一步永远离开了他们。
后来她再也没有坐过谁的后座。
这一刻,她坐在贺修阳的后座,闭上眼睛感受着夏末的微风,飘来沿路的花香,甚至是烧烤摊的孜然香。
直到她回过神,才发现车已经停了,她缓缓睁开眼,他们已经到了理发店门口。
她尴尬地咳一声:“你怎么没叫我呢。”
“没事儿,我刚来那几天也这样,甚至有一次睁开眼,发现从野直接抛下我走了。”
宋云非表示认同:“他还真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等进了理发店,宋云非终于明白“刷脸免单”是怎么个刷法了。老板不带喘气地对着贺修阳报了一堆菜名,愣是让她听出了满汉全席的味道。贺修阳乐呵呵全答应了下来。
她把贺修阳拉到一边:“他刚刚报那么快你都算清楚了没有?这么换一顿饭我们是亏了还是赚了?我弄个头发没那么贵的。”
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啊,就算是我们亏了,又不是我们俩掏钱。”
宋云非看向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肃然起敬起来,而对于姜啸南,她只能表示遗憾。
接着理发师把她招呼到座位上,可贺修阳这家伙刷完脸非但没有走人的打算,还直接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坐下了。
“你不用留下来陪我,不然要耽误你干活的吧。”
“好不容易有正当理由翘班还不用被扣工资,”他玩着手机,身体又往下滑了几个度,“现在回去我缺心眼儿吗?”
宋云非还没来得及再次向他投以肃然起敬的目光,理发店门被推开了,进来三个说说笑笑的中年女人,而那笑声在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贺修阳后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站在正中间的那个先发话了:“我们家小为被你们夸得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但他起码吧,什么年纪就干什么年纪该干的事,起码不会跟些不三不四的人瞎鬼混。你说这个点,我们小为坐在教室里上课,有的人整天游手好闲,书不好好念,打架惹事可在行着呢。”
宋云非从镜子里看到女人说完还往贺修阳的方向瞪了一眼。这个点店里只有她一个客人,还有来陪她的贺修阳。她不认识这几个人,那只可能是针对贺修阳的。但贺修阳表情冷漠得看不出什么情绪,显然没有与对方争执的打算。
她突然起身,把已经开始上手的理发师吓了一跳。
“大妈,请注意一下自己的素质。”
她这时候还维持着那头非主流的紫发,经过理发师一拨弄发型也乱了,那女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对她两个同伴道:“你们看看,还真是什么货色的人只能跟什么货色的人当朋友。”
贺修阳脸色变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已经被宋云非抢先:“那可不一定,我起码有一点高尚。我做人光明正大,公共场合我骂人都是指名道姓的。不像有些人,只敢在背后阴阳怪气、指指点点,这叫小人。”
“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是小人?”
“我骂的就是你。但我刚才可没指名道姓啊,你自己对号入座的。”
“你……”
最后那三个女人带着一肚子火气摔门而去,宋云非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向老板道歉:“不好意思啊老板,送上门的客人被我给轰走了。”
老板觉得相当解气:“干得好哈哈哈哈哈,我看这群人不爽很久了。”
她重新坐下,对理发师说:“我们继续,继续。”
“你确定染回黑色吗,不考虑换个颜色?”
她摇了摇头:“没事,染黑吧。”
至于贺修阳,他们俩有过一次短暂的眼神交汇,后来他全程都闭着眼窝在沙发里,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直到宋云非的头发做好了,他才慢慢睁开了眼。
从店里出来,贺修阳还是先开口了:“刚才,谢谢你啊。”
宋云非摆摆手:“没事儿。虽然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该反击的时候就得反击。不是有句话说,道歉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那一样的道理,受了委屈要是永远都忍气吞声,那要警察来干什么。
还有,刚才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有什么都冲我来,跟她没关系’?你以后吵架可千万不能这么说,这样是气不到人的。”
阴郁的心情被驱散,宋云非看到他终于被逗笑了。
“不过,”她把手机屏幕对着他,“才这个点,你翘班的伟大愿望怕是破灭了。”
他认命地骑上车:“走吧。”
他们回到店里的时候,从野正在给吉他调音。看到一头黑发的宋云非朝他走来,他一时愣了神。
宋云非伸手朝他面前晃了晃:“干嘛,美呆了是不是?”
他故意“切”了一声,却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宋云非怀念地看着他的吉他:“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最最亲爱的宋云非小姐。”
宋云非心里高兴,却还是佯装要打他:“矫情。”
这个夜晚,她就静静地坐在一个离他不远的角落里,听着他唱歌,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在凝城的日子。
晚上打烊后,宋云非去敲了贺修阳的房门。
“我以前看美食节目,饭馆老板都是凌晨三四点开着小电驴去进货,你们也是这个点去吗?我应该几点起来?”
贺修阳被她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首先,你不用跟我去菜市场,只要在我进厨房的时候出现就行了。还有,你这么几天观察下来,觉得南哥是这么勤快的人吗,我是这么勤快的人吗?”
说着便转身回房了,边走边不忘提醒她:“别忘了锁门。”
又是这句话,宋云非瞪他一眼,也回了房间。
但躺在床上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去菜场那件事贺修阳应该是骗了她,大概是不想她跟着奔波。她一狠心把闹钟调到凌晨三点,到时候外面一有动静,她立马就能起来。
结局自然是她半梦半醒间掐了闹钟。
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已经七点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慌慌张张闯出房间,三楼另两间房门也不约而同地打开了。
姜驰一身摩托车服,手抱着头盔正准备下楼。
宋云非暂时被他吸引了目光:“哇,好酷,你干嘛去?”
他朝着她甩了甩另一只手里的车钥匙,便乐呵呵地下楼了。
贺修阳走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怎么了?”
她终于想起来正事,走到他面前问:“你……你都已经买完菜回来了?”
他又打了个哈欠:“没有啊,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不会这么早的吗?”
不过经她这么一喊他也没什么睡意了:“走了,收拾一下,带你去买菜。”
“不等南哥了吗?”
“可能还在睡,也有可能出去了,晚点他会自己过来的。”
俩人一起下了楼,从野正蹲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刷牙。
宋云非问他:“你为什么要专门跑到院子里来刷牙?”
“它能让你感到你的灵魂融进了生活,艺术家的修养你们不懂。”他含着满嘴的泡沫回答道。
显然俩人都不太想和他探讨艺术家的修养问题,朝他挥了挥手走了。
他漱了口,叫住他们,当然主要是针对宋云非:“干嘛去?”
“买菜啊。”
“你也去?”
她义正言辞:“这是我的工作。”
“那,你怎么过去?”
“修阳载我啊。”
“你们……”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咬咬牙说:“我跟你们一起去,宋云非坐我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