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公公请说。”张深见池河出门走远才开口道。
曲公公平日只当张深是个瞧不起人的主,未料到今日竟如此做派,总归与张深交好对他来说是没有任何坏处的。
“以往是我不懂事,今后还请公公多担待些。”
张溪想好好活下去,她还想找到方法穿回现代呢,在现代做久了打酱油的NPC,这种客套话术她张嘴便来。
曲公公犹豫片刻开口:“选侍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应该的,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提醒您一句天儿冷的紧,路上又滑,近些日子还是少出门为好!”
其实曲公公还想提醒天后在派人暗中监视他,思虑下还是未开口,他为天后办事,总该分清谁是主子。
张深抬手,紫砂壶温热水浇至茶杯,白雾圈圈叠绕散发淡淡香气。
张深:“还有呢还有呢?”
曲公公:“瞧老奴这记性!天后做了几套云贡缎厚袍,说着要给选侍送来,老奴竟给忘了!”
“啊?就这?”
“就这些了,选侍。”
张深特地支走了池河,结果曲公公说的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术,他不免失望。
他如鲠在喉,心中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这老家伙,一定有事瞒着他。
——
用过午膳后,张深思忖半晌,还是决定出门会会原著中的杨佰。
原著杨佰长相平平无奇,杏眼饼脸,不比杨仟貌美,两人单论外表怎样看都不像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姐妹俩唯一共同之处,那便是都对张深的爱几近偏执。
若杨仟是左性,那杨佰更像是病娇。
日头懒洋洋洒下暖意,晒得人正舒服。
“池河,你快带路,走我后面干什么呢?”
循着湿/腻黏滑的小路,张深步履缓慢,此刻活像只企鹅左摇右摆。
张深有感而发:“我这一生,如履薄冰,还能走到对岸吗?”
池河无语道:“选侍,您不会连宫中的路都不记得了?”
似是被一语道破,尴尬些许,张深佯装咳嗽,却仍是嘴硬辩解道:“咳咳,我怎会不记得,不就这样走那样走便到了。但你身为侍卫,就要为我开路!”
“哪有奴才走在主子前面的道理,折煞奴才了。”
“我说行就行,你别在乎别人眼光,有啥事我给你担着。”张深说着拍了拍池河肩膀。
两人便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出宫入了马车。
只是在暗处,始终有双眼睛死死盯着张深。
跨过层层石阶,便至望远亭,居高远眺,半个江州城尽收眼底。
石阶滑的厉害,稍有不慎便会滚下,张深不禁心里抱怨,怎选了这个地方会面。
张深独自一人上了望远亭,杨佰已恭候多时。
“你来了。”
清脆声响自头顶炸开,听得张深头皮发麻,是极为尖细的娃娃音。
原著中形容杨佰声音若黄鹂般宛转,若河水般动听,今日一闻,果真名不虚传…
“拜见长公主。”张深不忘礼节。
杨佰扶起他的手臂,说道:“你我之间不必拘谨,池河告诉我,你昨日遇刺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张深刻意拉开距离,后退几步撞上了身后的石凳,踉跄下显些摔倒。
“不重不重,你看我这还能爬上来,说明我还好好的。”
杨佰嘴上说着挂念他,可选的这碰面的地方属实让张溪不敢恭维。
“那便好,我就怕你有什么闪失,万一伤着腰,多不方便。”杨佰面上浮现出一抹娇羞,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向张深,身体却不由自主朝他走去。
杨佰又言:“那日约你,你未至,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
这位可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主,张溪可清醒的很,若是真的爱,后来又怎会对张深那样狠。
她这是又在演哪门子戏?
张深:“怎么会?不敢不敢。”
他甩甩宽大的衣袖,因磕碰而沾染了些尘土。
“长公主的命令,张深不敢不从,只是,您…”
杨佰疑惑道:“只是什么?”
“殿下,您…踩到我衣服了!”
杨佰这才注意到,她脚踩在他落地衣袍上。
兖朝妃子非特殊情况,平日里都要着落地长袍。
“哦哦哦。”她说着后撤半步,长长的白色衣袍落了她的脚印。
“上次我说的东西,你可有寻到?”杨佰尽量睁大她那双并不怎么灵动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望向张深。
如此近距离下,张溪方能仔细瞧她的脸。
素净的妆面略显斑驳,妆粉并不服帖,可隐隐瞧见细微毛孔,这化妆技术,和她比差远了!
“殿下,”张深顾左右而言他,略微皱眉道:“您卡粉了!”
卡粉?
“什么?”杨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卡粉是什么,和米粉一样吗,可不可以吃?”
提及化妆,张溪可就来了精神,她擅长啊。
“那当然不能吃,卡粉,顾名思义就是妆粉在你脸上不服帖,殿下,您生得如此…咳咳可人,更要养好皮肤,用好妆粉。”
是先抑后扬,打一巴掌给一颗枣,不至于话说的太过难以入耳,令人生厌。
毕竟女人从来都对自己的相貌格外重视。
杨佰被她说的一愣愣的,手缓缓抚上面庞。
“不服帖?我身边的奴才可从未提及,大家都知道,我生的漂亮,淡妆浓抹总相宜。”杨佰眉飞色舞说着,自恋无比。
“殿下可曾听闻《邹忌讽齐王纳谏》,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他们说你漂亮,是…”张深正要接着往下说,看见杨佰那张脸后却是停顿了。
万一惹毛她,她发疯处置他怎么办。
“在说什么?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张深,莫不是伤到脑子了?”杨佰又要动手摸他的头。
这次,他没躲。他算是看出来了,杨佰只想揩他油。
“这倒没有,多谢殿下挂念。”
杨佰:“那便好,张选侍,你还没回答我,东西你可有寻到?若你肯助我成大业,他日少不得你好处!”
张溪又哪里知道寻何物呢,只好打马虎眼。
张深:“自然是找到了,只是来时匆忙,忘记带了。”
凛冬的风毫不留情,似是裹挟着刀片扑面而来,望远亭下,池河正穷极无聊的用脚踢石子玩。
杨佰:“啊?”
杨佰用震惊加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道:“那样大一尊佛像,你如何带来?”
张溪暗自后悔为什么没有仔细读《凤鸣至尊》,可作者文笔太烂了!又把她喜欢的角色写死,她实在看不下去。
张深大脑飞速运转:“殿下说佛像啊,我是说……胭脂!对,胭脂,忘记带了,下次一定!”
杨佰:“我没说过要寻胭脂啊?”
张深:“殿下琐事繁忙,想必是忘记了,没关系,我记着就好!”
“啊——”
不远处突炸响一女子嚎叫声,将二人思绪打断,循着叫声向下望去。
身着粉色袄裙的姑娘在前方使劲跑,腰间仍残留白雪痕迹,池河手握雪球在后面追赶,不依不饶。
想必此人正是长公主丫鬟,宛乐,也是书中池河的cp。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设定中,即便是身为低贱的丫鬟,也可在不逾矩的前提下尽情打扮,恣意享受。
张深本以为二人是打情骂俏,直到宛乐狼狈不堪滑倒在地,池河仍将手中雪球狠狠砸了下去,他这才意识到,不只是打闹。
池河也是个急脾气的蠢蛋子。
“住手!”长公主高声呵斥,“好大的胆子,敢动宛乐!”
地面积雪化成水,还来不及晒干就凝结成滑溜的冰面。
“池河,还不扶人家姑娘起……”张深边说边往下走,却因只顾抬头看而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蹲。
真是一场复杂又酣畅淋漓的会面。
杨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去扶哪位。
“张选侍,你…没事吧。”
张溪倒也不尴尬,她身为21世纪女大学生,丢人现眼社牛的事自然没少干。
他爬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道:“没事没事,我没事。”
几乎是同步的,张深和宛乐一并爬了起来。
“池河,跟人家姑娘道歉。”张深略带一丝责备的语气,皱着眉头看向池河。
池河毫无感情道:“抱歉,我的错。”
张深凝睇她双眼,面上挂着笑道:“殿下,俗话说奴才犯错,主子失教,是我管教无方,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饶恕池河这次。”
杨佰丝毫没了方才的温婉:“宛乐,你说,该如何处置?”
宛乐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生辉,鼻尖略微泛红,她小嘴一撇道:“殿下,奴婢不过说了他一句蠢,他便追着奴婢不放,奴婢丢脸倒是无妨,只是他这不是打您的脸吗!依奴婢看,处死!”
还得是亲cp狠啊!张嘴就是处死,这个世界男人命若草芥。
“我觉得不妥。”张深开口阻止,“哪有打闹便要人性命的道理。”
“未免太过严苛,池河好歹也是我的随从,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吧?”
张溪这人最是护短,何况池河也是个大帅哥,天天在眼前晃倒也养眼。
杨佰看向张深:“不过是奴才一时的气话而已,选侍当真放心上了?行了,道歉的话也说了,此事各退一步也便过去了!”
池河是杨佰和张深的线人,杨佰自然也不会太过为难。
“只是先前答应我的事,选侍还得做到。”
张深点头道:“那是自然。”
——
太阳西沉,光线慢慢暗淡,冬日的夜晚总是来的更早些。
池河去寻张深用晚膳时,张深正从江都宫出来,衣衫不整,面颊氤氲些许绯红。
“选侍,该用晚膳了。”
“不必了,我在天后宫中用过膳了。”
池河震惊,若玻璃珠似的双眸直直望着张深,他可从不在天后宫中久留,更别提用膳。
化雪天冷,张深衣衫微敞,似是怕冷,身体微微打颤,池河只当是天后又训斥他了,连忙将身上斗篷脱下为他披上。
“选侍,您没事吧。”
张深眼底似是盛满悲伤:“当然有事!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在生活中就是老鼠人,是马戏团的小丑,是动物园的猴子,是害群的马,人群中的屌丝,扑克牌里最大的两张!”
哪有情绪稳定的人,那些情绪稳定的一定是背后偷偷喝中药调理了。
池河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下更加确定张深是憎恶天后的,至少,不喜欢。
回到天福宫,张深早早的便躺下,可却迟迟未睡,脑海中构思谋划着什么。
“池河,池河!”
四周静谧一片,细听可闻踩雪吱嘎声。张深唤着,池河却未至,反倒是将昭雪唤了进来。
“选侍,奴婢昭雪,天后命奴婢伺候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张深起身看着她,目光若炬火,紧紧盯着昭雪。昭雪五官协调适中,身形瘦小,虽不惊艳,却也给人舒服的感觉。
奇了个怪。
原著中哪有昭雪这个人?这莫非就是经济学中的踢猫效应,一个行为引发了连锁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