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当天,建康城开始落雪,南康长公主带着桓济走进临泉宫时,徐贵人正安排人布置着菜品。
司马道福笑着迎了过去:“姑母,表哥!”
南康长公主扶着她进了房间。
徐贵人见到南康长公主,也要行礼,却被南康先一步拦住了:“都是自家人了,不讲这些虚礼。”
这是南康长公主对徐贵人最尊敬的一回。
四人说笑着落座,酒宴开张,司马道福率先举起了酒杯道:“今日初一,儿臣祝母妃与姑母福寿安康,永葆青春!”
二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皮猴子,我们一把年纪的人了,哪还有什么青春。”
徐贵人也笑了:“这小猴儿惦记着我们的压岁钱呢!”
说着,她挥挥手,将早早为司马道福和桓济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司马道福的是一对和田玉镯,外加莲花耳环,皆是同一块玉料雕琢而成,触手生温。
桓济的则是一管玉箫。徐贵人考量到他擅吹箫,便提早让人打造了这一管箫作为节礼。
另加一人一袋金叶子,留作零用。
司马道福笑着接下,就见南康长公主也跟着开了口:“我与你母妃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南康长公主为司马道福打了一套金项圈,鸳鸯并蒂的纹理,金玉良缘恐怕也不过如此。
至于桓济,她则另外寻到一套箫谱。
两位小辈收过贺礼,都是喜气洋洋的。窗外的风雪落在庭院里,一片素裹,松柏立在寒风中,经冬不凋。
回到明月楼时,司马道福只觉眼皮都开始打架,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再睁开眼睛,外面已是明月悬空。
她走出房间,见风雪已小,明月藏在云层中,偷偷露出一个角。她忽然好想和桓济一起看月亮。
于是派朱华悄悄传信,等他来时,司马道福刚刚立好梯子。
桓济披着狐皮的大氅,见到她站在廊下的梯子旁,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我想去房顶上看月亮!”
她手里还拎着一壶玉露酒。
桓济笑道:“这有何难?”说着,将司马道福的腰身往自己的方向一揽,轻步一抬,稳稳落在了房顶之上。
司马道福震惊地看着自己搭好的梯子:“早知道就不费劲的搬出来它了!”
这句嘀咕被桓济听见,他不禁挠挠头,想着是不是下次应该配合司马道福的演出?
索性司马道福没有懊恼太久,她想起自己怀里的玉露酒,兴冲冲地从袖口掏出两只琉璃杯,为桓济斟了一杯酒,又为自己斟了半杯。
“表哥,我敬你!”她一口饮尽,倒让桓济有些惊讶。
“你慢些喝。”可他叮嘱着,自己也干了杯中的酒。
二人饮了半壶,司马道福的脸上有了微醺的痕迹,她抬头望着月亮,眼睛弯弯地,充满了笑意。
“我听母妃唤你月娘,又见你的宫阙名叫明月楼,是有什么寓意吗?”桓济喝了些酒,觉得身上也暖暖的,又见司马道福通红的脸颊,忙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我是十五生的,那天月色很好,所以母妃为我起名月娘。在这宫里,也只有她一人如此唤我。”
“那今后,我也如此唤你,可好?”桓济温柔地看着她,司马道福眼里的星子一闪一闪的,满是清澈。
可她却摇了摇头:“那不行,我都不知道你的乳名!人家容娘还知道唤王子敬官奴呢,偏偏就我要唤你表哥。”
桓济忍俊不禁:“倒是我疏忽了。”
他疏忽没有多跟王子敬取取经,但他也实在想不到自己翻车的原因竟然会出在连桥身上。
“不过我从小确实没有乳名。若是月娘实在想唤,就自己为我起一个吧!”
司马道福没想到这样艰巨的任务会直接落在自己身上,她托腮想了好一会儿,最终道:“你排行老二,我便唤你二郎,可以吗?”
“当然,只要是你唤,我一定会应。”桓济被司马道福的笑容所感染,不自觉也笑了起来。
她泛红的脸颊与亮闪闪的眸子落在这夜空中,无限的佳景都比不过此间风情。眼看司马道福有了醉意,桓济便抽出她的酒杯,不许她再饮了。
“二郎给我吹箫听好不好?”她望见桓济腰间的长箫,撒娇般地说道。
“月娘想听什么曲子?”
“关山度!”
桓济将箫放在嘴边,呜咽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明月楼,铅素和桓玄就坐在后院的廊下,看着房顶上二人的背影,铅素的星星眼藏都藏不住:“我们公主和驸马真是一对璧人啊!”
桓玄冷眼瞥过去,没有说话。
司马道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又呼呼大睡了一夜的了。她次日醒来,就见自己躺在床上,周遭一片静谧,只有炭火爆灯的声音时而传来。
司马道福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冲外面唤了一声:“秋兰!”
秋兰立刻跑了进来:“公主醒了!”
说着,她对外喊了一声,侍女们端着洗漱的用具低头走了进来。
司马道福揉着额头,显然已经忘记了昨夜的事情:“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朱华在旁边打湿了帕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公主不记得了?昨夜公主在屋顶喝醉了,一直揽着驸马的脖子不撒手,最后还是驸马将您抱下来的。”
司马道福瞬间清醒了,她惊悚地看向朱华,显然不相信她的描述。
但朱华是明月楼远近闻名的没头脑,她见到司马道福质疑她,忙拉了铅素过来:“铅素姐姐可以给我作证。”
铅素:听我说谢谢你......
“属下没看到,不排除是朱华自己编的。”
朱华一脸不可置信:“昨天晚上你明明还笑了!”
眼看着朱华将导致团灭,秋兰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带了出去:“公主,这是朱华昨夜做梦梦到,她早晨给我讲我不信,于是就来吓唬您了。”
朱华:“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冤枉我!”
但被捂住嘴的朱华没有辩解的机会,就已被秋兰扔出了房间。
司马道福看着哀嚎不止的朱华,显然明白她说得这就是昨夜的自己。于是更加羞愤难当,又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还是秋兰怕她闷死自己,拉着司马道福起床,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
“驸马说了,今日想带公主出城玩,公主还是快些收拾一下,别让驸马久等了。”秋兰为她打开了梳妆台,询问司马道福要戴哪件首饰。
“出城?”她有些兴致,可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醉酒闹事,又有些不敢见他。
“公主暂且安心,昨夜驸马饮得也不少,今日或许早忘记了。”
司马道福欲盖弥彰道:“忘记什么了?昨天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秋兰极力忍着笑:“没有,是奴婢多嘴了。”
为司马道福梳好妆后,秋兰掏出了一套轻简的凤凰头面,没有多余的流苏,只一只凤定格在发间。上嵌着八颗红宝石,耀眼又喜庆。
“娘娘为公主制了一件石榴红的襦裙,公主今日可要穿上?”毕竟是大过年的,红色的衣服看着热闹。
“母妃做的,自然要穿!”司马道福换上后,对镜看着自己,远山眉与朱红唇相应成趣,配上雪白的大氅,更如腊雪红梅般动人。
“公主今日真好看!”被扔到门边的朱华此时探出了脑袋。
司马道福轻敲了一下她的头,由秋兰扶着走出了明月楼。
桓济早早等在了御花园的凉亭,此时正是隆冬,昨夜的雪到今日又大了三分,他脚边放着一把桐油伞,炉火微熏着脚边,倒也不甚寒冷。
只不过,迎面走来的那个人让桓济不住冷了脸。
鄱阳公主今日打扮地甚是扎眼,银红的襦裙,头上是凤穿牡丹的赤金头面,眉间画着芍药妆,整个人走在雪地里,像一团即将燃烧到桓济身上的火。
他下意识准备离开,可没等他抬脚,鄱阳公主已先人一步喊住了他:
“三妹夫,好久不见啊!”
桓济没有笑容,只对着她微微颔首:“见过鄱阳公主。”
她上前两步,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妹夫说得哪里话,今后都是一家人了,唤我一声二姐也不为过。”
桓济没有搭话,一时间二人沉默在了原地。
但鄱阳公主显然不是肯罢休之人,她见桓济沉默,自己更加热络地开口道:“上次遇见三妹,还是在春日,当时就见长公主对三妹维护有加。到底是三妹有福气啊,早早傍得了姑母这棵大树。”
桓济不禁蹙起了眉。这位鄱阳公主上来就阴阳怪气,显然不是善茬。他向后张望着,盼着司马道福能快些过来,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鄱阳公主说笑了,母亲对待几位公主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鄱阳在心中冷笑,上次让我跪下来求她,如今她的好儿子就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她一视同仁。这样的话说给鬼听估计鬼都不信。
“三妹夫不必开解我了,我明白,自小我便不如三妹讨喜,如今她又嫁的良人,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是为她高兴的。只不过我还是要叮嘱三妹夫两句,三妹的脾气是差些......”
桓济不高兴地打断了她:“公主说笑了,新安公主温良敦厚,最是好脾气了。”
鄱阳公主的嘴角都抽搐了两下:“她好脾气?她要好脾气这满宫里哪还有坏脾气?”
“想来妹夫与三妹相处较少,还不甚了解她。”
桓济的脸更加冷了,就在他要开口辩驳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先传到了他的耳边。
“二姐今日倒是清闲啊,还有空来逛园子。是禁足刚解,在自己宫中待不住吗?”
司马道福的脸拉得老长,站在桓济身边时,他还能察觉到她身上的怒火。
而鄱阳公主前段日子因为惹怒了皇上,被罚禁足两个月,因为过年才略解禁了两日。这件事在宫里没人敢提,生怕惹怒了这位公主。可司马道福才不管这些,上来就戳她的痛处,一时间鄱阳公主的脸气得通红。
“司马道福!”
“二姐,你喊什么?大过年的,父皇最忌讳人吵架了,你难道又要惹父皇不快?看来是禁足时间太短,没给你教训啊!”她又提了一遍禁足。
鄱阳公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可司马道福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她向桓济的方向挪了一步,接着道:“还有,二姐没事不要来找我的驸马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出嫁的是二姐你呢!”
“司马道福,你还要不要脸面啊?”
司马道福翻了个白眼:“这是谁不要脸面?二姐要是不服气,咱们就去找父皇说说,说二姐着急嫁人,怨父皇不想着你!”
“我什么时候说......”鄱阳公主大怒,而司马道福终于报了刚刚的仇,此刻神清气爽,看了桓济一眼,得意地笑道:
“二姐要是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对了,天寒地冻的,二姐还是早些回宫了。别到处的转悠,再让父皇瞧见了不高兴。”
司马道福大获全胜,拽了拽桓济的袖子。
后者了然,将自己怀里的暖炉递给司马道福:“知道你出来急,肯定想不起来带暖炉,抱着我的吧,别冻着了。”
他俯身举起自己的桐油伞,撑在司马道福的头顶,然后对着脸涨红的鄱阳公主颔首:“我们就先走了。”
司马道福白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你再跟她说话你就完蛋了”这几个字。
桓济撑着伞,与司马道福一道走进了雪中。
一路上他能感觉到司马道福的情绪很复杂,有郁闷,有不满,但还有一点小得意这是怎么回事?
桓济不敢问,想起刚刚和鄱阳公主的对话,她觉得司马道福应该很是在意。
二人一路走出皇宫,桓济的小厮立刻将他平日最爱的马牵了过来。司马道福戴上了面纱,桓济扶着她坐上了马。
他轻巧地迈上,手臂环住司马道福,拉紧缰绳,轻声在她耳边道:“坐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司马道福点点头,看着宫外的景色,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一路策马到城外,冬日的建康山水已消散了她大半的郁闷。司马道福深吸了一口气,碎碎的雪花时而会落在她的发间。
桓济在一方小小的渡口停下,木制的断桥旁有一叶小舟,最让司马道福意外的,是这一片湖水竟然没有结冰。
“这片湖很特殊,终年不冻,最适合冬日泛舟。”桓济在她身后解释道。
“你常年在会稽,怎会对建康这样熟悉?”司马道福好奇地望向他。
“幼时我曾外出游学,就曾在建康住过一段时间。”桓济没有告诉司马道福,在他住在建康的那段时间里,也曾遇见过她。
那年的上元节,司马道福去街巷游玩,曾和他猜中了同一个灯谜。
灯谜的奖励是一只兔儿灯,他见司马道福双目放光的看向那灯,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原地。
兔儿灯自然归司马道福所有,当时桓济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欢喜地拎着灯离开,自己去隔壁的摊位,照着样子又买了一盏。
那盏灯一直挂在他的书房,前年落了灰,桓济都心疼了许久。
此刻看着她亮亮的眸子,桓济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只是将小舟拉过来,扶着司马道福上去。
桓济站在船头划桨,司马道福就坐在他的旁边。远山上尽是烟岚,万山载雪,雪皆呆白。
司马道福看着眼前的风景,忽然甚是震撼,她不自觉开口道:“你说,若我不做公主,就做这江上的一钓叟,该多好。”
桓济笑着划桨:“那我只好夫唱妇随,每日为月娘划桨喽!”
司马道福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回答,忽然间有些动容,又不确定地反问道:“放下士族子弟的身份,来这里做渔翁,二郎真的能舍下吗?”
“士族子弟的身份有何好?不若这山间松林,烟水孤舟,同你在一起,便是做这渔翁,那也是人间乐事!”桓济的眼神透着清亮,让人不自觉相信了他所有的话。
司马道福笑了一下,看向湖面,却发觉面前一湖心亭正离自己愈来愈近。
“这里竟然还有亭子!”她有些惊喜,不自觉站了起来,却因没掌握好平衡,身子不自觉向一旁倒去。
桓济见状,立刻伸手拉住了她。
司马道福就那么跌进了桓济的怀里。她一抬头,就能望见桓济的双眸,此刻眉眼上落了风雪,可他的手掌传递的温度清晰的被自己的手臂感知。
“我,没有站稳。”司马道福慌乱地解释,而桓济也只是笑了下,小心地将她扶回了座位上。
眼看着湖心亭就要到了,桓济将小舟固定住,牵住司马道福走上了亭子。
说是亭子,倒也不尽然,或许更加偏向一方水榭,四周都有墙壁,窗子上贴着窗花,一扇门向二人的方向开着,里面有炉火,上面还温了酒。
走近些,司马道福还能闻到梅花的香气,这水榭桌案上的瓷瓶里,正插着一枝素心梅花。
“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司马道福回头望去,桓济则点了点头。
“听你说小年时在郗家吃了炙猪肉,今日便为你准备了些新鲜的鹿肉,我为你烤,你只管尝尝我的手艺。”
他牵着司马道福走进了水榭。
炉火烧得很旺,鹿肉被烤出了香气。醴酿温热的从壶中倒出,饮下一口,五脏六腑都是暖的。
司马道福忽然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只是浅尝了一口,又放下了酒杯。
桓济察觉到她的动作,强忍着笑意,对她道:“我觉得还蛮可爱的。”
“什么?”
“你醉酒的时候,比现在要亲切许多。”桓济的笑容让司马道福有些汗颜。
这倒是没错,她一醉酒就搂他的脖子,是比现在亲切,可也比现在丢脸啊!
鹿肉被桓济盛在了白瓷盘中,司马道福闻着香气,忍不住尝了一口。
“好烫!”她用手扇着风,却不肯将肉吐出来。
桓济忙倒了一杯凉水给她,这才略微缓解了一些。
“不要着急,我不同你抢!”他微笑着,这样的笑容总让司马道福忍不住沉迷。
桓济的长相也算是风神俊朗,虽不比王子敬的盛名,但在会稽城中也是难得的翩翩公子。最重要的是,他的眉眼总是很干净。
桓济虽是次子,但自小受南康长公主的宠爱,又无心士族之争,平日一片光风霁月,眉眼自是通透的。再比较桓玄,他身上总带着一股阴郁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危险,不敢靠近。
铜镜里,司马道福整日追逐着王子敬的脚步,对待桓济多是忽略的,甚至忽略了他待自己的心。
既然这一次,她拥有了选择权,她便不肯再步铜镜里的死路了。
想到镜中的故事,司马道福不住蹙起了眉头。其实自从她见过那面铜镜后,她一直觉得很孤独。只有她一个人窥见了结局,却又无力更改,这样的虚无感一直环绕在她身边,以致于她做了许多错事。
在遇见郗道茂后,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同样的她也明白,她们所做的事情,都是蚍蜉撼树。凭借二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更改这悲惨的宿命。
可是既然上天给了她先机,她便不能看着事件无可避免的滑向衰落。
“二郎。”她忽然唤了桓济一声,她想到未来他会因自己而死,就忽然十分恐惧。
桓济惊讶地看向她:“怎么了?”
司马道福只好苦笑了一下:“没事,就是忽然想喊一喊你。”
桓济见她的神情低落,忙走到了她身旁,俯下身来,轻言轻语地问道:“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司马道福摇头:“没有。”
可她看着桓济担忧的眼神,忽然觉得鼻头酸酸的。干脆张开怀抱,环住了桓济的脖颈。
桓济拍拍她的后背,问道:“怎么,今日又吃醉了,要讨我的便宜?”
司马道福吸吸鼻子:“才没有呢!”
可桓济还是回抱住了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是桓家次子,你也不是新安公主。有什么烦恼都可以现在说出来,反正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司马道福声音低低地,像小孩子撒娇一样问道:“你会一直像现在一样待我吗?”
桓济一愣,但还是坚定地回答:“会的,我一辈子都宠着你。”
“那如果有一天,我说我想离开桓家,去隐居,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
桓济显然没有想到司马道福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他愣了一下,还是回道:“如果你想去,那我一定会陪着你。”
“好。”司马道福应道。
窗外的飞雪,落进了门前的火炉。桌案上的梅花混杂着酒香,这个年,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