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殷好怕

    最后东方殷还是没能变出腿,因为他也不知道当初那个交换救命药的人身在何处。

    东方既白只能背着这么一个小鲛人,虽然不重,但行动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方便,也因此飞行速度降下来不少。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她带着他往下降去。

    “天色已晚,但附近找不到人烟处,只能将就一下了。”

    两人站在一间破庙前,东方既白喃喃自语:“俗话说,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

    东方殷听不明白:“阿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其实这是她以前听说的俗语,说的是古代治安不好,一般来说寺庙会建在深山老林,里面容易被土匪强盗占据,如果独自进入,很可能就会遇到危险。

    不过嘛,当今世界不一样了。

    “大概是说,一个人最好不要进野庙,里边可能被山贼占据,独自进入很危险;两人不要站在井边,会被另一个人推下去;三人抬树会被另外的人耍心眼,用树桩压死。”东方既白大致描述了一下。

    可能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阴暗的俗语,东方殷蹙眉:“这……怎么会这么危险……”

    她倒不怕这些,因为这个世界的凡间很安稳,人口不多,也没什么不安定因素。倒是妖魔鬼怪才是危险的。

    “就算有个万一,我们两个人,应该可以应付吧……”突然想吓吓东方殷,她故作担忧地说。

    他果然抱她更紧。

    破庙年久失修,一进门,一股陈年旧灰扑面而来,呛得两人都咳嗽了几声。

    将东方殷放在一块屋子里能找到的最干净的地方后,东方既白取出一管竹筒,朝它吹一口气,一阵荧光渐渐亮起来,不多时就将周围照亮,比烛火更亮。

    “阿姐,这是什么呀?”东方殷好奇地看着竹筒,被荧光照映的眸子一闪一闪的,在柔和的光线中煞是好看。

    因为赏心悦目,东方既白多看了两眼,脸上也不禁多了几丝笑容,耐心解释道:“这是荧星草制作而成,可用来照明,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多做几个给你玩。”

    他顿时像得了奖赏的孩童,喜悦之色跃然脸上,连着点了几下头,含蓄地抿唇微笑。

    “你饿不饿?对了,你们鲛人是吃什么的?吃鱼?水草?还是只喝水?”东方既白拿出干粮,问,她现在还没有修炼到可以不用吃喝的境界。

    “在水中时吃鱼类和水草,在陆地上,人们吃什么我也是可以跟着一起吃的,不过如今的我已经不用进食了。”

    想来也是,他活了几百年,应该早就过了那个阶段的。

    东方既白席地而坐,包裹铺在腿上,肉铺香味浓郁有嚼劲,用来解腻的果干甜而不腻。

    嚼着嚼着,她发现东方殷默默地在一旁撑着脑袋观看,恬静平和,那双宛若秋水的眸中溢出来的情愫,对视的时候让她心中一突。

    “是不是被香到了?你也想吃?”潜意识里觉得他会喜欢甜的,她把果干递过去,无意按到了他的唇。

    好软。

    东方殷微微张口,小小地咬了一口,在嘴里品味一番,腼腆一笑:“是甜的,好喜欢啊。”

    东方既白忍住掐他脸蛋的冲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耐心地亲自喂了他不少吃的。

    有食物碎屑落在手上,东方殷竟然用柔软的唇吻去,她一激灵收回手。

    后者先是一惊,然后露出受伤的神情,无辜地看着她,一副被她的反应伤到的模样,仿佛一个被嫌弃的孩子,无声地控诉。

    “你……谁教你这么做的?”

    东方殷眨眨眼,不明所以:“小时候我们一直就是这样啊,都是一家人,亲近些有什么不对吗?”

    东方既白无奈地按了按额头,懒得和他解释,反倒显得自己才是那个有太多想法的。

    吃完东西草草收拾一下,东方殷靠着她,两人躺在枯草堆成的简陋床铺上。

    “太早了,睡不着。”

    对于常年阴间作息的她来说,即便是来到这个世界,没有手机上网,她也没有养成早睡的习惯,虽然对于自己已经够早了,但是和别人比起来还是晚睡。

    东方殷抱着她的手臂,侧躺着看她。

    “我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无需进食和睡眠的境界?”

    “既然暂时没有睡意,不如阿姐和小殷说说话?”

    东方既白侧过脸:“那讲讲你们前世的事情?”

    听到“你们”这个词,东方殷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若无其事道:“好啊,阿姐想回忆什么?”

    “我没有那些记忆,也不知道要听什么,你随便说吧,我都听着。”

    他应了一声,开始述说起来:“原本东方掌门只是顺手将我带回,念在我年幼才留下来,想着长大些再送走,但阿姐说要留下我一起玩,我这才有了一个家……”

    “那时,我总是跟在阿姐身后,阿姐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呢,不嫌弃我没用,反而很护着我,说,我是你的人,谁也不许欺负,有什么事都记着我……”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甜蜜,语气中带了笑意。

    从前世相处的点点滴滴,到一些重大事件,东方殷说的内容很多,一些细枝末节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会儿说到这儿一会儿又提到那,不知不觉过了许久,东方既白打了个哈欠。

    东方殷停下话头,温顺地浅笑:“阿姐乏了,快些睡吧。”

    她“嗯”了一声,挪挪身子换了个姿势躺好,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缓。

    东方殷就这么认真地盯着她直到入睡,小心地凑近,和她贴在一起,像一个久经颠沛流离的孩童终于回到自己的港湾。

    他轻轻把脸搁在她的肩膀,极小声、极满足地自言自语:“阿姐,小殷终于回到你身边,这次无论如何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深夜,有哭声传入东方既白的耳朵里,时远时近,如怨如诉,像是在呼唤她,又不敢靠近。

    她渐渐醒来,看到竹筒还在散发亮光,外边还是一片漆黑,低头一看,东方殷毛茸茸的脑袋还窝在自己肩窝。

    尝试着推开他,但他实在抱得太紧,她不想吵醒他,也就放弃了,继续躺下睡觉。

    再说,这个情形就像一些恐怖片里的,她要是头铁非要出去,不就成了恐怖片里那种无脑角色?

    尝试入睡失败了不知道第几次,东方既白被那阵声音影响得烦了,火气也窜上来。

    管它是人是鬼,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与其一直被骚扰,还不如面对面比划比划。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鬼怪,都是有玄学在身的,再加上她是个女性人类,在这个世界有buff加成,也不至于是鸡蛋碰石头的局面,还可以碰碰,就当是修行锻炼了。

    想着,她手上一动,便轻松地从东方殷手里脱离,看他没被惊醒,她张开手掌,法器出现在手中。

    这对法器名为归意同心环,一金一青,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师尊送的,她说这是个有趣的东西,要好好使用。

    可能是道行还不够,东方既白暂时没发现有趣在哪里,不过确实好用,她修为不够,很多时候还是靠这对同心环弥补修为的空缺。

    循声而去,那声音忽远忽近,好似故意引导她远离这里。

    “阿姐!”东方殷焦急的声音追上来,那哭声也戛然而止。

    “你怎么来……”

    东方殷几乎整个人扑到她身上,抱得死紧,声音又带上了哭腔:“阿姐不告而别,把小殷吓坏了,小殷还以为自己被阿姐丢下了……醒来身边空荡荡,阿姐不在,破庙好黑好寂静,只有小殷一个人,好害怕……”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面对他轰炸般的控诉,东方既白安抚地揉揉他的脑袋,四下望去,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

    “阿姐在找什么?”

    她疑惑:“你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阿姐不要吓小殷。”

    既然他没听到,她也不打算和他说了,免得又把他吓到。

    “阿姐,小殷好怕,我们回去吧……”东方殷把脸埋在她身上,声音闷闷的。

    寻找无果,也只能打道回府了,也许那是个比东方殷还胆小的鬼吧。

    两人往回走,东方殷好像怕极了,紧紧依偎着她。

    然而下一刻他悄悄回头,在东方既白看不见的角度,无害温顺的眸子瞬间变得狠厉,威胁地瞪了某处一眼。

    一阵阴风从林中吹过。

    回到破庙躺下,东方殷商量道:“今后再有什么事,阿姐可以先和小殷说一声吗?小殷真的很怕和阿姐分开……”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安静片刻,他试探着开口:“那……阿姐抱着小殷睡?”

    东方既白无法回应,即使他表现得再亲近,她也只是第二次见到他,这才刚认识没多久,就要抱着睡,属实有点别扭。

    东方殷似乎也意料到了,语气也变得失落:“小殷……只是随便说说,阿姐不要为难……这么多年,小殷早已习惯了孤零零一个人,小殷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保护,也不用有人陪着才能入睡……”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东方既白叹了口气,张开怀抱:“过来吧,但是你要乖乖的。”

    “嗯嗯!”东方殷骨碌碌地滚进她怀中。

    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说你,这是第几次让我改变主意了?”

    “多谢阿姐疼我。”他甜滋滋的,小脸窝进她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度。

    “要是可以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东方既白听到了,但是没有回应。

    说不准的事,她不会轻易承诺。

    更别提他对她的依恋只是基于前世,而小时候落水那件事还不确定呢。

    睡着没多久,东方既白又被吵醒了,不过这次不是那个奇怪的哭声。

    “好痛……好痛……别过来,别杀我……阿姐救救我,呜呜……”

    东方殷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她只能拍拍他以示安抚,轻声说:“别怕,没事了。”

    把他掉下来的珍珠收起来免得硌到,他缓缓沉睡,这一波三折的一天,东方既白也累了,很快就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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