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一壶好酒!”
告别莫惊春他们,他们要去为何宁出城做准备,辗转多时已大半时光都过去了,于是两人来到酒庄,沈庄打了一壶酒系在腰间,心道:这才像一个跑江湖的侠客嘛。
两人走出酒馆时,城外大门已关,沈庄算算时间,也快到宵禁了,便在周围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家不算很气派的客栈,院门外点着灯,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伙计?小二?管事?”沈庄给何宁戴上斗笠才推开门,叫了几声小二也没听见有人应,以为没人正打算离开时,有一个身形瘦小的伙计出来了。
“客官可要住店?”伙计语气热络,模样亲和。
沈庄点头,放下手中的剑打量了一下周围,说:“歇一晚上,明日便走。”
“好嘞——”伙计点头,给他们引路到楼上,别走边吆喝:“客官,这边请!”
为了安全,沈庄让何宁睡下自己则在窗边守着她,沈庄抱着剑靠在窗框看着何宁道:“迫不得已,小姐见谅。”
何宁淡淡的点头,并没有什么。
在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沈庄半夜醒来想找茅房,客栈里走廊通道连着串,好似九曲十八弯,沈庄心里也不无时无刻不在吐槽:古代的地形怎么这么像迷宫,这都找多久了。
到了晚上客栈也没点灯,摸着黑不知道走到了哪儿,沈庄从一处树丛中的缝隙里看到一点火光,凑近些就看到一间门口堆着很多稻草,
沈庄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火烧?他正想冲过去看个清楚,脚刚迈出一步,衣角就被一人拉住,沈庄这才看见从门口走出四个光头和尚,吓得沈庄立马缩了回去。
其中最小的小沙弥看起来不过七八,为首的那个和尚手里捏着一串黑色的佛珠。
出家人杀生可不多见,这客房里可能还有些住客在里面,沈庄疑惑:这些和尚究竟是什么人?
回头看了眼拉他衣角的人,是何宁。
“怎么出来了?”沈庄把身上的斗篷给何宁披上,温柔的询问她。
何宁没有说话,眼睛看向了那几个和尚。
由于距离有些远,沈庄没听清他们在谈些什么,只能确定他们绝对不是好人。就这样,沈庄一直等到他们倒完油点上火离开,才从树丛后面出来。
沈庄扫视了一圈周围,拿起一旁长木棍沁到附近的水缸里弄湿,再把燃烧的稻草拨开,挑远,但一些染到油的门框仍在燃烧。
“算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说完就丢下棍子,深吸口气大声喊道:“走水了——救人了——”
这一嗓子直接就把附近的灯点醒了,有几个人披着外袍踉踉跄跄跑过来,一看是走水了,吓得都结巴了:“快,快报官!”
趁着大家都忙着救火,手忙脚乱时,沈庄牵着何宁偷偷溜出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安心睡吧小姐。”沈庄这次上去给她盖好被子,何宁依旧翻身而眠。
法昭寺里,富丽堂皇的堂中跪着一个光头和尚,在他正上方的书案前端坐一人,一身青色长袍上绣着金龙腾飞的图样,红底绸布黑靴,头戴明玉紫金冠,衣着华丽,模样矜贵。
“法信,可找到那宝物落在哪里了?”上面旁边立着的人开了口,法信低头,回道:“属下,不知……”
“不知?那宝物落在了金陵何家!而何家昨夜大火烧的干干净净,而何大小姐带着宝物失踪了,你的人不是已经到了金陵?这你都不知?”他的声音低沉,带有一种无名的威慑力。
“好了飞英,这时候不如说说怎么把宝物找过来。除了法昭寺,还有多少门派知道这件事?”中间的人开口道。
法信忐忑回道:“诏命司、青城派,玄冥殿,武林盟的人应该也多少听说了。”
“找一下何家小姐的下落,让你的人在埋伏好,到时时机成熟,自然有用你的地方。”飞英说完就随着主子离开了。
他们走后,法信才招手把其他和尚叫过来,挨个问话,“金陵何家怎么一夜覆灭了,何家小姐还活着?带走她的那个人是谁?我们的人准备的怎么样?”
其他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回话。
“那个门客可有人知道底细?”法信回头又问,这次倒有人回话了:“来路不明”“无名小卒”“从未听说”。
法信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就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看来何家找了帮手过来。
法信本暗暗想着该如何整垮何家把宝物据为己有,思考中眼睛眯了起来,没留神身后走过来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法信~奴家等你等了好久了还不来~”她的手搭在法信肩上,声音柔媚,嫩的好像能一下掐出水来,法信转身搂住她,慢慢走远了疼惜地哄道:“这就来疼你了。”
闹市东,巷子深。有一身着藕紫色衣裙,打扮柔美的身影扭着胯从巷子深处出来。拍打着扇子,两步一笑,三步一留情,顾盼生姿,好不妩媚。
巷口另一位面带轻纱的女子仿佛在等她,掀开面纱露出那张俏丽冷淡的脸来,赫然正是白日里的茗姑。
茗姑看着来人走过来,眼睛却瞥向了一旁的石墙,声音轻柔:“莫老头怎教出来你这么个不务正业的徒弟?”
来人没因为这句话气恼,反而笑了起来,开口说话却是一个清俊的男儿声:“莫老头怎么也教出你这一个寡淡无趣的徒弟来?”
两人对视上,许久没有开口。
“二爷那里怎么样?”男人率先开口,说着解开了面纱,月下是一副挂了伤的青年面孔,眼眸含笑。
茗姑双手叠在一起,没有理会他脸的小伤,只摆手让小萤离开。
“听说夜里有一房间走了水,不过——”茗姑点头,又话头一转:“两人倒是没事。”
幽巷里,月光照不得全部,只有点点落在对面的人肩处,茗姑看着这处月光下他不伦不类的装扮,心道:莫惊春这个混小子。
“最近可不太平啊,前几日诏命司还卜算到近日有一天生异宝降临于世,得之可得永生。这可让青城派、玄冥殿和法昭寺他们这些人兴奋不已,现在全奔向金陵而来,谁知何家倒了。”
茗姑也想起了什么,说:“听你这么一说,倒有些印象。我来金陵前时见到一个小沙弥押着两个犯人入金陵的地界,行踪很是可疑,刻意躲着官差。我乔装跟在后面,差点没让他发现。”
两人不说话了,沉默着在思考着什么。
“还是要跟紧二爷些,不过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危,”莫惊春匆匆掩上面纱,看着她的眼睛,道:“上次我去过何府,什么也没有找到,何小姐活着说不定来日有大用,我猜沈二爷也是奔着她身上的宝物去的。”
“莫老头给我传信了,说此事过后,等你我中秋回家。”
黑夜里他目光灼灼,茗姑点头,两人背道而行,分道扬镳。
金陵城城门口设防,一直有人在把守,因着莫惊春和茗姑的帮助,两人通过了金陵城门,顺利的出了金陵的地界。
在郊外的离别亭里,沈庄在和莫惊春两人讨论接下来的事宜,而茗姑则带着一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何宁在远处候着。
“茗姑姑,那人叫什么?”何宁从昨天便一直沉默着,这时才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茗姑温柔地摸着何宁的脑袋,看着沈庄的方向说:“沈庄,你也可以叫他沈二,沈二爷。”
天光明媚,莫惊春终于坐下来,悠然看向了茗姑那边,问沈庄:“怎么样?下一步准备带她去哪儿?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何家小姐没死了,一定会下天南海北追杀令。”,
沈庄看了眼前面蜿蜒曲折的前路,从腰间取下酒壶,喝了一口,淡定的回答:“定州。”
“定州?她本家?”莫惊春有些疑惑,接过沈庄递来的酒饮了一口,“你带她回本家,那法昭寺不是很快就会找过来了吗?定州距离法昭寺可是很近的吧。”
“我自有想法。”沈庄话罢幽幽地看着莫惊春,轻声问:“莫老给你引见了吗?”
莫惊春转过头又喝了一口酒,喉头滚了一下,“天根,上乘二品。”
沈庄嘴角翘起,果然。
然后看向茗姑,莫惊春了然,替她回答:“同我一样。”
以茗姑和莫惊春的天赋,天根倒也不错。在《劫女》的设定里,修行者分为土根、灵根、天根、圣根,又以一二三区分仙根的品阶,一二品为上乘。
“可结丹了?”沈庄又问道,莫惊春摇摇头,叹气:“谈何容易,如非天才临世,哪会这么快啊。”
沈庄看着何宁,心道:天才吗?不是近在眼前。
“不出一两年,上仙界就会下界广招弟子,到时得道成仙也不是没可能。”沈庄站起身,绑好酒壶,看着莫惊春,“给二爷好好活着。”
带着何宁跟他们分别,莫惊春笑得开怀,茗姑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笑什么,也不知道他俩聊了什么,只目送着沈庄两人牵着一匹新买的马,踏上了远方。
两人,一剑,一马,沈二爷走江湖也太任性了些。
“二爷都知道了。”莫惊春低头看着茗姑,发现她小巧的耳朵,坠的是一对玉白紫金珍珠耳环,阳光下衬得茗姑皮肤白透如雪,心中一动,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声音低哑:“这耳坠,很漂亮。”
茗姑用手拂开他,眉头一皱,“莫惊春,你又想要来送哪位姑娘?”
“没有想送谁,就是夸你一句。哎——”莫惊春尴尬地笑了笑,收回手,开口否认,“小姑娘长大了啊,以前明明才小豆包大。”
莫惊春同茗姑青梅竹马,幼时便一起在莫有邪那里修行,一个学岐黄之术,一个学奇门遁甲。
茗姑不理会他后面的话,接上先前的话回:“二爷知道这事儿倒没什么,他修为不会比我们低,知道也很正常。”
沈二爷,武林盟背后的男人,神出鬼没,来路不明,又武功高强,心思深沉,其真实身份是飞仙洞洞主。
“想来二爷救下何家小姐,也有他自己的用意,下一步他们准备去定州。”莫惊春翻身上马,“走吧,何家倒了,逍遥宗那几个肯定会来拜访。薛绍也要接下武林盟盟主的位子,这几日可清闲不了,过几日再去寻二爷吧。”
这里距离城门不算很近,茗姑点头,也骑上马跟着莫惊春回金陵了。
从金陵到定州,骑马没日没夜也要走上四五日左右,更何况还带着个娇贵的小姑娘,不过何宁走了一路却没有一句抱怨。
与其说没有抱怨,不说她一路上都沉默着,只有沈庄问她饿不饿渴不渴的时候才简短的说一句“嗯。”
走了三日,沈庄带着她在一家酒肆停下歇脚,这里距离定州已经不远了。
“小二,来两壶酒,再上点小菜。”沈庄不是酒葫芦,要来两壶惹来何宁疑惑的目光。
下午日头正烈,这会酒肆里也没旁人,只有一个店小二,不知在忙着什么,跟条小鱼一样穿梭在桌椅板凳里。
等小二把酒菜上齐也退下去了,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沈庄把酒都打开,不一会儿,这里就充斥着浓烈的酒香,何宁眉心一跳,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这酒疯子不会让她一起喝吧。
“你爹以前教过你喝酒吗?”沈庄喝了一碗,坐在她对面,温柔的看着她,“你想知道你爹是谁杀的吗?”
一听到杀死何木槿的凶手,何宁打起了精神,“你知道是谁?我爹说姑娘家的不宜饮酒,我从未碰过。”
何宁心头狐疑,他问这个做什么。
“我以前一个旧识,要去刺杀杀父仇人,却没想到被一壶酒灌醉最后身首异处。”沈庄把另一壶酒推到何宁面前。
何宁不解道:“先生的朋友因为不会饮酒被反杀了?”
“以后跟着我,就把你酒量练起来,起码不能几杯就倒。”沈庄点头把酒壶递给何宁,看着她说,“我会用一年的时候训练你,这期间我会教你武功,也会教你些别的保身技能。酒量这个东西,在你需要的时候还是不能太差,你什么时候能面不改色的喝下,我就会告诉你凶手是谁。”
何宁听到还要喝酒有些不愿,但沈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况且行走江湖,为父报仇,如果一点酒都喝不了,还报什么仇,不如早点就地给自己挖个坑埋了算了。
何宁做好准备,倒下一碗,双手端起来,看着对面的沈庄豪情壮志的饮下一碗。心下一横,也仰头喝下。
“咳咳——咳咳——”何宁把碗放下,咳了起来,她还是受不了酒的辛辣,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何宁不甘心又倒下一碗,重复刚才的动作,但喝完还是咳嗽起来,然后又倒下一碗。
看着她固执的动作,沈庄心里在痛骂自己,或者说原身。
原著里沈门客在离开金陵时逼着何宁喝酒,按着头给何尚思灌进去的,但是何宁当时就是喝不来,后来许是何大小姐的样子有些可怜吧,沈门客从那之后就没再提过让她喝酒了。
这也就导致原文后期,何宁滴酒不沾,后来被敌人一杯酒就放倒了,错过了最佳刺杀时机,结果身首异处。
不逼着她喝,要循序渐进,沈庄庆幸自己这点上,没像沈门客学习。
何宁把一壶酒都喝完,人也醉倒了。
沈庄单手抱起她,拿起自己酒壶里的酒灌满才上马,把斗篷给她遮些阳光,以免晒伤。
“爹爹……”何宁在斗篷下的小脸泛着红晕,醉酒后的喃喃细语。沈庄低头看了一眼她瘦小的身子,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骑马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