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海风吹得人多了几分寒意。海边十分宁静，没有嘈杂的说话声，没有喧闹的汽车声，只有柔和风声和海浪拍打石头的美妙涛声。

    跨海大桥的灯光映射在海面，为黑暗增添了几抹色彩。

    纪北把车停在围栏边，领着林妤湘来到灯塔下的台阶坐着。灯塔的白色灯光为远处的游船指引方向，塔里的守灯人守护一方平安。

    海风很大，林妤湘不禁把脖子缩在衣服里。

    纪北望着海岸的那边，久久没有说话。林妤湘便先开口打破这安静的局面。

    “带我来这儿干嘛？”

    纪北转头，眼里少了几分平时的凌厉，多了些温柔。

    “林妤湘，你讨厌我吗？”

    林妤湘：“要听真话吗？”

    纪北：“当然。”

    “刚开始，真的很讨厌，我不喜欢你的粗鲁，不喜欢你用拳头解决问题，不喜欢你一直找我麻烦，但是现在，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个回答似乎在纪北意料之中，他的心里没有太多的起伏。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林妤湘。

    “听听我的故事吧，我从小出生在一个商业世家，家境不错，父母也会积极培养我，我学习也一直不错。我爸……他对我很严格，每次考试都必须要求我考第一，说是为了我好，但实际是为了他在合作伙伴面前能更有面子。他给予我的父爱不多，除了节假日，我很少能看见他。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后就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成为了家庭主妇，全心全意照顾我。她背着父亲的规定，让我在较压抑的生活中有了几丝温暖。后来……。”说到这里，纪北沉默了几秒，他长舒了一口气，选择继续讲下去。

    “后来，她生病了，胃癌，我爸也在这个时候背叛了我的母亲，直接加重了她的病情，不久她就离开了我。”

    林妤湘可以隐隐看到纪北眼里的泪花。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母爱了，我和我爸的关系也降到了零点。我对他的感情，多了恨……这也是我为什么经常不在家吃饭的原因，至少餐馆里还能感受到烟火气，但是家里永远冷冰冰的，甚至……还多了一个外人。”

    林妤湘做不到所谓的感同身受，就认真地做一位倾听者。

    说完自己的经历，纪北抬头望望天空。他不想让眼泪流出，不想让林妤湘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海浪愈加汹涌，仿佛纪北此刻的内心。晚归的渔民把船停靠在岸。

    “说出来就好多了，你是第一个倾听我故事的人，此时要是有酒就更好了，可惜你不太能喝。时间不早了，走吧，送你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妤湘抱紧了纪北，像是在给予他安慰。

    她不知道纪北为什么愿意把自己的伤疤和过往讲给她听，但她明白了——他是个好人。

    进入十一月，天气逐渐转凉，白昼的时间渐渐变短，晚上六点多放学时天就差不多黑了。林妤湘也渐渐习惯了和纪北一起放学的日子，这似乎成了二人之间的一个约定，不经意间早已达成共识。

    周五，纪北留下来值日，林妤湘便在操场外的栏杆处等他。

    闲着无聊，她透过栏杆看球场的同学打球，不得不说，篮球这东西看多了真上瘾，目光随着同学奔跑而移动，进球后场下的欢呼……林妤湘总能被带动，和陆瑶看了几场比赛后的确喜欢上了。

    不知不觉，纪北已经站在了身后。

    “看什么呢？”

    林妤湘被吓了一跳。

    纪北的出现总是神不知鬼不觉。

    “看他们打球，还……挺帅的。”

    纪北把手交叉放在胸前，眉毛微皱。

    “咋？我打球不帅？”

    “就还行吧，他们打的也不错。”

    “什么嘛，小高一能有什么水平。”纪北一脸不屑。

    林妤湘开始为自己年级鸣不平，“怎么了，就你们高二打球厉害，还搞年级偏见。”

    “本来的嘛。”纪北依旧高傲。

    林妤湘：“臭屁！”

    纪北：“你说什么？”

    林妤湘：“没事……没事。”

    见林妤湘没有走的意思，纪北拉着她的书包就往前走，林妤湘被迫转身。

    伴着夕阳，街边映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周末，纪北依旧在巷子深处等林妤湘下课。

    纪北：“着急回家吗？”

    林妤湘：“干嘛？”

    纪北：“陪我吃顿饭。”

    从上次海边谈话后，林妤湘也渐渐理解了纪北。他很少有求于她，她每次也都是选择跟随他。

    今天的晚饭很简单——拉面。

    寒冷的冬日来上碗热气腾腾的面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林妤湘：“今天咋想着吃拉面了？”

    纪北正夹了一筷子面往嘴里送，顺手拿抽两张纸巾擦嘴。

    “今天我生日，当长寿面吃了。”纪北的回答依旧很随意。

    林妤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生日？你家人……”林妤湘说到这个词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纪北的反应。

    “我爸叫阿姨做了一桌子菜，我应付了几口，当然没吃饱。”纪北总是能用平常的语气说出最让自己难过的话。

    去年的生日，纪北一个人在阳台看星星，直到一天的结束，好在今年，还有林妤湘陪伴。

    小时候的生日，回家总能看到母亲忙碌都身影，即使父亲工作忙碌不能回家，纪北的生日也不孤单，有礼物，有祝福。

    此时的饭桌上，二人没有谈话。林妤湘对纪北，多了几分心疼。

    从小到大，即使没有父爱，母亲依旧把林妤湘养得很好，别的小女孩有的东西，她也不会少。生日的那天，虽然没有华丽的蛋糕，但是她却过得快乐。

    眼前的少年，不过是17岁的年纪，林妤湘不敢想象曾经的纪北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创伤，纪北的身上好像少了些许高中生身上的少年气息，多了几分能独当一面的成熟。

    和他认识这么久以来，林妤湘确实很少看到纪北笑过。

    说完再见后，纪北转身准备离开。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背影清瘦高挑。

    林妤湘：“纪北。”

    他转身。

    “生日快乐！”林妤湘带着微笑。

    简单的祝福语，让纪北在寒冷的冬日感到一丝温暖，林妤湘的陪伴，让今年的生日不算孤单。

    这一刻，少女心中的种子萌芽……

    林妤湘周五图书馆值班，放学时间也比平时晚一些。

    校门口的路灯下，纪北把头埋在棉服里，不断搓手来缓解冬日的寒冷。

    保安大爷把校门关得只容一人进出，林妤湘匆忙跑出来。

    白皙的面颊上透着冬日的痕迹，鼻子也被冻得通红，吐出的气也被冻成白色。

    “对不起啊，今天到了一批新书，就我和陆瑶两个人在那值班，时间可能有点儿久。”

    “没事，回家吧。”

    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林妤湘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千纸鹤。

    纪北：“给我的？”

    林妤湘：“嗯，生日礼物。”

    纪北有些意料之外，自己生日都过去一个星期了，她还想着送礼物的事情。

    林妤湘：“书上说叠一千只千纸鹤，就有一个愿望可以实现，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折一千只，这个罐子里虽然只有一百只，但每一个上面我都写了祝福，难过的时候你就可以拆开一只，希望可以安慰到你。

    纪北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没想到林妤湘对自己的生日这么重视，这份礼物虽然不是很贵重，但却饱含了满满的诚意。

    回到家，纪北就迫不及待拆开其中一只千纸鹤，上面写着：“微笑面对每一天。落笔处还画了一张笑脸，很符合林妤湘的特征。

    纪北的心，离林妤湘又近了点。

    这天月考成绩出来，林妤湘依旧考了班级第一。趁她还没来，班里几个女同学不免围在一起开始议论纷纷。

    陈晓晓：“林妤湘她真的这么说我？”

    白佳：“仗着自己考个第一？天天冷个脸不说？还在背后说人坏话，之前她不还被通报批评，老师也因为她成绩好没咋罚她，我早就看不惯她了。”

    刘芳坐在几个女生中间，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很显然，这都是她挑的事。

    几人正聊得起劲，林妤湘刚好来到门口，她们心虚地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林妤湘走到自己座位上，把桌子摆正。

    “没实力考第一，就胡说八道。”她这话说得很大声，很显然是说给刘芳听的。

    刘芳自然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矛盾正要挑起来的时候，纪北来林妤湘班级要给她送早餐。

    他大胆地走进门口，扫视着林妤湘的位置。

    班里剩下的同学开始小声讨论。

    “这谁啊？”

    “看样子像高年级的，感觉不太好惹。”

    见纪北来了，林妤湘更加有了底气，她走到纪北面前，把纪北拉上讲台。

    “我没空也没有时间说你们闲话。”顺势拉起纪北的手臂。

    “他，罩着我。以后，别惹我。”

    纪北顺势挺直了腰板，示意班里的同学别欺负林妤湘。

    纪北：“又是那个宣传委员？”

    林妤湘：“你怎么知道？”

    “这都不用想，上次我私自把你带走，她肯定不高兴，这样的人不用太在意，一看就是实力不如你的，优秀的人都是没有时间背后嚼人舌根的。”

    有了纪北的安慰，林妤湘踏实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