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竞争激烈的校招面试，梦寐以求的，张研曦成为绿台某恋综实习导演。实习期间，她拿出考研时废寝忘食的劲儿全心工作，却在结束时被告知不予录用。

    “没事的，小曦，绿台是大厂，超卷的，我觉得我们离开可能是好事，以后总是007可叫人受不了。”同期的实习生A说。

    另一个同期B也点头：“可是，我真的很用心了，有次领导还在会议上表扬了我。我以为自己肯定能过……你们说，我们要不要给蒋主管送点礼再争取别的机会？”

    张研曦淡淡听着，并不打算发表看法。

    正在装台的演播厅里，顶上有盏射灯闪了一瞬，随之由亮转暗。

    她无意间偏过头，瞟了一眼。

    正是在这极短的间隙里，A与B互递眼色，饱含意味窃笑。

    余光捕捉到一切，张研曦却佯装不知，继续看戏。

    B继续道：“送礼是我瞎说的，实习不过就不过。反正我家开公司的，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业，哈哈。”

    眼缝里瞥了瞥张研曦，A配合着说：“没事的，小曦，你能力这么强，总能找到工作，咱们不是有个群吗，你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在群里叫一声，我们叫家里帮你。”

    “谢谢你们，”张研曦樱唇开启，眼眸明媚，一对弯钩如月的美眉随着笑靥舒展。

    她是公认的大美女，这一点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否认。

    但她的美毫不锋芒毕露，不能一下子割到你的眼睛。

    她的美润物细无声，初看时像待放的花苞给你一点美丽印象；再看时又如满坡盛开的白色野花，漂亮是漂亮却不能出挑到让你难以忘怀；直到某一天，你午夜梦回，梦境里那个总是背影相对的可人儿终于有了张具体的眉眼。

    你才发现，张研曦这女人后劲真大。

    这容颜之柔美，常让人误以为她本人是柔软的是允许越界的。

    实际上，她的个性与外表恰恰相反。

    面对A和B两人的阴阳怪气，又是最后一天共处，张研曦决定不再隐忍。

    她勾起嘴角，柔声细语道：

    “虽然我没有家庭支持，但是我长得漂亮，漂亮也算一种显性的竞争力吧。你们懂得，家境什么的，需要嘴巴说，需要靠名牌堆出来才能让人发现，但是漂亮不需要。”

    B冷哼一声，眼神鄙夷。

    A不屑浅笑，等张研曦走远，凑到B耳边道：“别理她，她肯定气死了。我看她身上穿的加起来不超过一千块。”

    “对对对，死鸭子嘴硬。这年头，漂亮有什么用。她美强惨小说看多了吧。”

    转到角落，张研曦微曲脖颈，半倚在雪白的墙上。

    她是故意走开的，她知道她们瞧不起自己。可碍着她漂亮，她们以及其他人总不敢过于得罪她，因为他们知道她这样漂亮的人只要想，总可以给自己找个靠山。

    而在他们的世界里，靠山比自身的强大重要得多。

    仰头抬眼，瓷白的肌肤上，娇艳如花的红唇动了动。张研曦背着人群，往里转过脸。她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嫣然一笑。

    五分钟后，张研曦敲上了一扇刷着深灰色油漆的木门。

    负责实习生考核的蒋主管，拉开门的瞬间既诧异又有点不耐烦。

    “小张，你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吧，找我有什么事？”

    谦虚礼貌发声，张研曦充满诚意地朝对方眼里看。

    “蒋主管，我接受您对我的评价，也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指导。我听说您以前在绿台待过，想从您这里得到帮助，可以吗？”

    如此直白提要求……蒋主管一时顿住。她捏着胸前的大牌丝巾角，眼皮缓缓从下往上掀起。眼前的女孩子既聪明又努力还漂亮，能帮就帮吧，说不定以后还能有回报呢。

    “你说吧，我不一定答应。”

    *

    婉拒和同期实习生的饭局，张研曦本准备直接回家的，手机上收到熟识柜姐的微信，说是有衣服大促销，她便跑去了临近的商场。

    挑了套有质感但不贵的商务风格的黑色春秋款套裙，张研曦在便利店用优惠券买了份便当套装后，才回到两室一厅的合租屋里。

    钥匙插进锁孔，刚要扭转，门从里面打开了。

    常来京市出差的舅妈挤眉弄眼盯着张研曦看，“你室友给我开的门。”

    哦了一声，张研曦把手中的包包和购物袋，搁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听说你实习期没通过？”舅妈故作轻松地问。

    “是的。”张研曦垂下眼皮。

    “还失恋了？”没等到张研曦正面首肯，舅妈自顾自放声大笑，把自己笑得肚子疼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拍着大腿继续开怀。

    “不是应该情场失意事业得意的吗？”

    这话里三分调侃四分戏谑，张研曦闻之淡淡的，五官松弛看不出愠色。

    她身子挺着，也不朝舅妈转向，直到斜对面的卧室门咔吱作响，才出声叫道：“汪，你出来。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呀，上午告诉你的，下午就说出去了。”

    室友的那扇黄色木门坏了好些日子，跟房东说了很多次就是拖着不管。汪凝宜扯开门，又是一阵咿咿呀呀。她撇了下嘴，目光首先停到舅妈那儿，再转到张研曦。

    “不是的，你这个人什么都不说，咱舅妈是自己人，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舅妈笑累了，喘气停歇，接话道：“对啊，小汪说得对，这件事就我知道，我又不会跟你爸妈讲，你让我笑笑怕什么。”

    “舅妈，你笑点低且怪，我管不了。但是，我还是得纠正一下，你笑错了。”

    “笑都笑了，还错了？”舅妈不解，嘴角抽动看起来又想笑。

    “那当然了。”

    张研曦下巴轻点，黑细的长睫往上一扫，一对水汪汪的杏眼眨了眨。

    “我明天就去红台面试恋综导演，蒋主管给我介绍的，胜算很高。所以，我没有丢掉工作，而是获得了更好的机会。”

    “不是啊，张研曦，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和谈了五年的初恋男友分手了，我们都以为你们要结婚的呀。工作好说，这件事我不知道能帮你瞒多久。”

    说到分手，气氛忽然冷了大半截。

    小汪似乎比当事人还惋惜，从后面像小狗一样把头趴在张研曦背上。

    张研曦苦涩一笑，语调低沉。“没事的，我真的没事。他向我求婚了，是我拒绝的他。”

    站直身体，小汪张大嘴。“舅妈，舅妈，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舅妈从沙发上起身，郑重面向张研曦。“没关系没关系别难过，舅妈刚才笑只是为了不想场面太苦兮兮的，对不起啊。”

    “我知道，舅妈。我已经想通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绝对可以彻底忘了他，我是个要成为恋综策划总导演的女人，我没时间管男人怎么样。”

    小汪在旁疑惑，“不是啊，张研曦，你为什么要拒绝他呀。”

    舅妈走过来捂住小汪的嘴，拉到卧室，低语嘱咐：“等我走了，你也别多说了。”

    小汪瞪眼，想不通。

    “像我们这种搞事业的女性，接受不了比自己弱的男人。”

    “但是霍展很厉害呀。”

    舅妈无奈笑笑，做了个嘘的手势。

    *

    连夜把新买的套装洗好烘干熨烫，挂在一人高的单人衣架上。张研曦坐在写字台旁，被皎洁的月色照拂。

    在清冷淡雅的光晕里，她像一朵孤独的百合花。

    没有阳光，没有雨水。

    窒息、难受。

    按下蛋黄色的圆珠笔，张研曦紧紧捏着笔杆悬在笔记本上半寸高，好不容易把鼻尖放下去。满腔的话语，却凝结成一句话：【分手的第一周，你想我吗？】

    第二天，张研曦跑到绿台的竞争视频平台红台面试。

    介绍人蒋主管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是她介绍的，就算面试官逼问也不要说。

    新买的套装昨天没来得及试穿，或许是长胖了又或许是衣服缩水，穿上身竟有些紧。张研曦披着一头黑长直，被套装裹着，步态难以自然。

    她抱着浅蓝色的文件夹站在红台办公楼等电梯时，很多人都朝她看。

    接近一米七的个子，身材曲线婀娜，又有一头未曾烫染乌黑如海藻的秀发。这样优越的条件，引来众人目光是件很自然的事。

    张研曦不这样想，不觉得骄傲反而烦恼。

    她是来面试综艺跟拍导演的，节目里嘉宾才是主角，作为幕后工作者的跟拍导演，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

    从口袋里掏出电话线的头绳，把头发束成马尾，又用纸巾擦掉大半的口红，张研曦按照工作人员指示，进入一间四面空墙的办公室。

    面试官是一个短发的中年女性。

    张研曦在对面椅子上坐定时，面试官注意力还留在上一份简历上，她拿着笔做了个几号，缓缓抬目，眼睛倏地一亮。

    “张研曦？面试跟拍PD？”

    “是的。您好，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管经理。”管经理又琢磨了一遍，再度发问。“你确定？”

    张研曦心里一紧，疑惑着是不是哪里有差错，又担心说漏嘴辜负了蒋主管。一时间犹虑，她转换话题道：“管经理，这是我的简历，我毕业于……”

    接过简历，管经理面目异常冷峻，似乎正考虑着一个重大问题。

    张研曦不由住口，她有理由怀疑蒋主管的搭线没成功，或者搭线成功了但是管经理不吃这一套。

    禁闭双唇，张研曦思考了一番解释：“管经理，既然我来了，能不能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

    管经理明显停留在自己的盘算里，迟了几秒才听进去张研曦的话。她缓和地展开笑脸点头，“好的，可以可以。”

    张研曦继续讲述自己的学历、在校获奖以及上一份实习经历。

    管经理刚开始听得还算认真，听到后面又跑了神。

    节奏完全被打乱。

    张研曦好不容易才完成基本的自我介绍。她笑着对视管经理，期待回应。

    管经理却蓦地站起身，“要不，你等一下，我出去先打个电话。”

    张研曦木木地点头，端坐在四面禁闭的办公室里，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管经理似乎在向领导请示，说话态度维诺。“姜总，我这里有一个好苗子，您看您要不要亲自面面？”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听见管经理答复：“好的，行，我先让她回去，听您通知。”

    门一动，张研曦身子一振，视线紧紧跟着管经理移动。她对刚刚听到的对话有好几种猜想，但不管怎样，结果应该都是正向。

    管经理双手握拳，撑在桌沿。“张研曦，恭喜你通过了初试。回家等电话，我们会通知你来复试。”

    “好的，谢谢。”说着，张研曦准备起身。

    管经理再度开口，态度热络了不少：“复试的时候是群面，到时候别穿这种紧身的衣服，要穿一身白，裤子裙子都可以，只能化淡妆，如果你有信心素颜是最好。”

    “咦？”张研曦瞳孔随之变大。

    管经理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最多一个星期内会安排。”

    看样子对方不想多说，张研曦告别离开。

    走到电梯间，非高峰时间，人少了很多。

    同一楼层里进来一个年轻女孩，和张研曦同一时间按了一楼的按钮。两人的手指头撞到了一起，张研曦看着那女孩对视一笑。

    那女孩是个妥妥的社牛，电梯从二十八楼下行到一楼的的短暂时间里，她成功和张研曦成了朋友，还交换了微信。

    走到大厅，女孩说自己所在的广告部就在楼上，以后在这工作了可以约她一起吃中饭。

    张研曦笑着点头，此时，视线的流转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她心里一惊，慌张躲闪。

    广告部的艾米关切问道：“怎么了？”

    “艾米，你说你认得这里很多人，对吗？”

    “那你认识霍展吗？他是不是这里的员工？”

    艾米眼珠一转，想了想摇头。“应该是没有，我一个姓霍的都不认识。”

    “能不能帮我确定？这关系着我要不要来这里工作。”

    艾米嘟嘴笑笑，也不多问。“好吧，这座楼都是红台的，想问有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工作还不简单，直接问人力资源部不就行了。你等等。”

    张研曦点头，她疑心自己看错了，那个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然而一转念，她又觉得那个人也有可能是他。

    万一呢。

    艾米打完电话，笑说：“张研曦，今天第一次和你见面，就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肯定能面试成功。”

    “他是这里的员工吗？”

    “不是的，人事是我姐妹，说没有这个人。”艾米转身摇头拜拜，“面试成功了，记得请我吃饭哦，先走了。”

    另一边。

    霍展正在电梯里。

    他微微张脚笔直站立，一双腿笔直修长，黑灰色的西装裤管下是一对铮亮的价值五万的皮鞋。

    女秘书站在按钮处，余光窥看，用一种看到大帅哥的粉丝表情偷乐。

    到了大楼顶层。

    霍展被领着进入顶层大平层豪华办公室，董事长伸出双臂拥抱。“好久不见呀，小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