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闻也挺有意思,就是为什么这么啰嗦,各种乱七八糟的修饰语,怎么就是不讲重点,领导如何如何伟大,其他人呢?她正想找找其他人的名字,那报纸却被人抽走了。
那双黄橙橙的眼睛,其实更像是蜥蜴,她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又看报纸?你看得懂吗?你认得几个字?”
正因为我看不懂报纸,我才要看,认不得的字可以联系上下文猜,再不行,查字典吧。
“我好奇……”
“你什么都好奇!别看了!手都弄脏了,快洗手去!你有这些时间,不如看看作文书,不如看看课本……”
“学习”两个字就是她的紧箍咒,真是要命了,她以前分外好学,怎么现在一听到“学习”,就什么都不想学了呢。
她洗干净了手,貌似在看书,看得还是那本借别人的《希腊神话故事》,人名都认不全,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宙斯真是一辈子只顾着生娃了,他看上去也是奥林匹斯山上的吉祥物,不过也挺好,众神都是他的儿子,孙子,重孙子。
“你真不是学习的那块儿料。”漂浮在空中的那老者也赞叹,看见那《希腊神话故事》上面花花绿绿的插图,还有那身批白袍的男人,“看看你一天到晚干的事,我都想劝你学习了。”
“别管了,她注定这辈子没有文凭。”另外一个老者说到,“你问问关键的。”
“你上次许愿上本科,这个考上和毕业是两会儿事,这个有点难办。”
“但这没文凭,怎么考公啊?还是给个文凭吧,最低限度的,不显眼。”
他那些话已经被无视了,另外一人忙着问更重要的问题。
“你给了也白给,到了那个时候,她的性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何况是文凭。”
“那你要是弼马温,你骑白马还是黑马?”
“我自己长腿着呢,会走路,我为什么要骑马?”
“我看白马好,我看《西游记》里弼马温骑得就是。”老者循循善诱。
“我又不是唐僧,整天骑马骑马,骑白马的是唐僧。”
“那黑马?”
“黑马颜色不好,显脏。”
“黑马还辟邪呢!”
“辟邪的都是黑猫。”
“那你到底是要黑马还是白马?”
“我又没见过马,怎么知道那个马好?”
“你爸上一次不是带你去动物园了吗?你好好想想!”
“好像有白马,那个白马脚也挺脏……”
“你自己只有手干净,还嫌弃人家只有身子白了?我看你们就是绝配!”
“我脑子和心还是白的呢,这个能挖出来给别人看吗?”
“不如挖出来给他看看……”
比干七窍玲珑心,她也就比比干少一窍!但这颗心,倒是还比比干干净一些,格外鲜红。
“心倒是红的?”
“这么小的孩子,心还不红,导他向善那就难了。”
“我看还是如了他的愿,把真话都让他听不清,听清了那颗真心非要碎成五千瓣不止。”
“那你到底是选白马还是选黑马?”
“你们烦死了,整天马来马去,除了马就没有别的了吗?!你们不是神仙,不忙着赐福,整天追着我不放,真是疯了。”
“你想考公吗?”
“我爸不让。”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他觉得当官没有前途,他整天也就是混日子。”
这个回答也不出乎三人所料,所以连报纸都不让孩子看了?
“你认识这三个字吗?”
“福,是福气,寿是寿命,中间那个我没有学过。”
“禄,就是官位,你看见他头上的帽子吗?”
“你们三个怎么长得那么丑,怪吓人的,那个帽子都过时了……”
“那我们变个样子,你熟人的样子?”
那三人瞬间变成了他见过人的样子,甚至面前摆着和他一样的蓝色小书桌。
“你们怎么长得和我同学的爸爸一样。”
“一时间我们也想不到别的人了,凑合着看吧。”
“那你呢?我看你肥头大耳的,怎么像对面接济局的那个领导?”
“你怎么知道他是领导?!”
“那一层楼只有他一个有独立办公室,他不是领导是什么?”
“你不是口口声声嫌弃你亲爸官太小吗?我看就由他来当你的干爹吧!”
“我有爸,一个人只有一个爸!我看你想让我当皇帝,那皇帝的爸还能那样,太丑了吧。”
“你真难伺候。”
他们被迫换了一个话题,“那你觉得他们三个哪个工作好,你想做哪个工作?”
“州长,接济局,还有一个……我不知道。三个工作都没有油水,贫困地区的州长不值钱,接济局的油水倒是多,能吃回扣,但是雁过拔翎,一层一层,到你手里还剩下多少?就剩下那么点谁敢伸手啊,不怕遭天谴?你伸了手,就你官小,你不进监狱谁进去?”
“你看看她才几岁,还知道吃回扣?还知道雁过拔翎了?天生就是贪官污吏的料,那你觉得哪个工作油水多?”
“你前几天不是还说,这贫困地区能捞油水的地方就是绿化、路政……”
“我说话就像放屁一样,说了就忘,你们不能记得点好的。”
“早知道这样,就把那记忆给她了。”
“那还得了?她要是记得住东西,那文凭岂止是本科,别到时候成了高考文科状元,那时候不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给她,就她学习差,资质浅,她爸还拿他当猫养,将来总不能当流浪汉去吧?”
“给一点算了,留条后路,毕竟统一培训,竞争上岗,就他没后台,随便给点算了。”
“我们继续谈工作,你说你说。”
“整天种树的那个叫什么,林业?环卫?我感觉这个好,城市里每天都在种树,这个应该油水多,树死了谁又能知道,谁也不可能去查。”
“那让你种树去?我看你挺喜欢花。”
“轮不到我,油水那么多,早就是领导亲戚的天下了,我去了也就是坐冷板凳,撑死也就是看哪种花好看,给自己家里拿上一盆。”
“你看看她,整天想着吃回扣,上辈子也没看见有这个毛病啊?”
她这话,让其中一位老者气得不轻,这样全身弱点的人,怎么成事儿?
老者举起的手被另外一人拍了下去,他反驳道,“那是上辈子富裕,用不着吃回扣。”
“他就是吃回扣,谁敢说?没吃回扣,他那一大家子谁来养啊。”
最中间那个,还在和小孩子谈论,聊着关于未来工作的事情,实在不行就让这个做基层干部去,深入民情,混一辈子日子,再造一些小劫,指不定所有人死光了,就这个光荣登场了。
“林业那样清闲那还不好?你喜欢看报纸,没事儿再练练字,再写写书,悟上个二十年,什么也悟出来了,指不定还能成为一代书法大师,心怎么的也静下来了!”
“那我也心理变态了,我可能报复社会,我也有可能因为吃回扣而入狱了,入狱了,名声也臭了,什么都做不了。”
“嘿,你什么都不懂,想得还多,名声那么重要?”
“我不会来事儿,走不了基层路线,不靠名声怎么聚揽人才?”
“那这三样东西,福禄寿,你到底要哪个?”
“这三样东西好吗?好的话我都想要。”
“这三样东西都好!你怎么都能要呢?必须挑一个!”
“那就每样多少给我一点吧,我不挑。”
“你们问的太早了,这才是半大的孩子,懂个屁啊!”
“你看看你,又说脏话,也不怕给孩子教坏了!”
“禄吧,你们既然说那个帽子那么好看,我勉强戴一戴。”
冬天挺冷,现在的她还需要一个帽子。
“我看你没事儿就看言情小说,还说什么悲剧才能刻骨铭心,你要悲剧还是喜剧?”
“悲剧?……”
那三人听了就要走,反正是得到了答案,接下来就算别人的事儿了,但那孩子还喃喃自语着:“刻骨铭心倒是好,惨得还不如死了。”
“你到底要喜剧还是悲剧?”
“喜剧太平淡了,悲剧那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故事我看着刻骨铭心就行了,我更想自己写,未来谁知道呢?”
“这个还能自己写?这不是扯淡么?”
“你还是算了吧,过几年再看,现在还是一个孩子,什么也不懂,就是看个乐子。”
“她爸怎么又来了?”
“她爸这辈子的工作,不就是看着她?”
“你怎么又看这个,看看数学!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不停地自言自语?”
“有三个神仙问我,福禄寿哪个好……”
“当然选禄了,你爸整天想着让你当大官呢!”
“我不是那块儿料。”
“我住了三年,都没有发现对面是谁的办公室,你倒是聪明?”
“我说你是那块儿料,你就是那块儿料。”
“看看她爸,都说他是那块儿料,偏偏她自己说不是!”
“你们怎么还缠着我问东问西,有那时间不如赐福去!”
“怎么赐福?你都不相信我们是神仙,还让我们赐福去?”
“我一个人相信你们是神仙,你们还算什么神仙?你们没看见对面那个肥头大耳的吗?扶贫的钱他也敢吃拿卡要,你让他把钱退了就是赐福!这是给他的家人、老百姓赐福!他那么明目张胆,指不定纪委早就盯上他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别人都瘦,就他最胖,还美滋滋的拿着一沓子红钞,瞎子都看出来了!”
“你的聪明,全部都放在用不着的地方了。”
“我的天,纪委还真的来了,在开门锁……”
“你要是算得不准,就没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