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芽,随我去拜谢县主。”
“娘子要不要休息几日?县主宽仁,从不苛责小辈。”茗芽见向青意血流成河了还要在这冷天出门,不由问到。
“县主不责怪是她的仁慈,我积极是我的诚意。走吧。”
比起小辈住的绣楼的逼仄,安福县主的院子宽敞多了,仆婢来来往往,极有人气,而向青意再一次遇到了向青妤。
“十一姐?你来找县主做什么?”向青妤眼神闪躲隐有慌乱。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呀。”向青意有意逗她。
“我是跟随我祖母来的,你祖母又不在。”
县主是向齐德第五子之妻便是五房主母,而向青意这一支是三房,向青妤则是大房的孙女。
“县主给我拨了丫鬟,我来道谢,十三妹妹也要阻拦吗?”
向青妤面色乍青乍白,乖乖让路,向青意用话拿住了堂妹,心里却没什么得意。
和小姑娘拌嘴,赢了也丢脸。
通传的丫鬟迎了她俩进梢间稍坐:“县主与几位老太太议事,还请两位姑娘稍候。”
说是梢间,也只是明堂用碧纱橱隔出一小块地方,搁着一张长榻,榻上留两个坐席并一张小几。
……长榻。
向青妤见向青意呆站半天不动:“十一姐怎么不坐?”
榻榻米啊怎么坐啊?
盘腿啊?
月事带可不比卫生巾贴身,她一屁股下去血流成河的然后就得被连人带坐垫一起扔出去!
跪坐她坐不稳啊!两分钟脚麻成蚂蚁爬,用不了十分钟就得扭成蛆!
安福县主的爱好如此复古的吗?
眼看着向青妤款款跪坐在支踵上的仪态端庄,向青意羡慕万分:她那样子坐肯定不会漏!
但这样的姿势需要长期训练,向青意做不到,索性破罐子破摔:“有胡床吗?”
胡床,就是带矮靠背的长凳,这种高足坐具比起长塌这种矮足坐具,最大的优点是坐下不用盘腿。
“十一姐,在县主这儿,还是莫要挑拣了。”向青姝挑事儿。
“宫中都多用胡床,家中多添一张也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你上纲上线蓄意挑事儿呀?”向青意不喜欢记仇,她一般当场就报了。
她知道要用胡床会传到县主耳中,但她为什么要用也同样会传过去。
茗芽今天刚到,旧习难改。
正间里,除了早逝的二房老太太,另外四房的当家主母都在,年轻女孩的声音清脆,那两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大老太太放下吃茶的碗:“宫中多用胡床?”
县主点了头:“确有此事。”
侍女搬来了胡床,可落在门口却犯了难。
胡床宽,门口窄,若是要进来难免要磕碰到门框,向青意一看这场景,心中直坠:糟了!县主不是因为喜好才在梢间安长榻的!
是梢间狭窄,胡床宽长,摆了胡床显得逼仄,不如摆张长榻显得宽裕!
正在这时,正堂转过人来:“县主请二位娘子往正间去。”
向青意一进屋就看到大老太太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年近耳顺,却不见慈眉善目,昔年的高挑凤目被垂下的眼尾遮了半扇,倒有些三角眼的刻薄气:“十一娘既然如此能言善道,正巧祖宗在祠堂里冷清,不如去给他们讲讲古?也算你有孝心。”
这是向青意刚刚嘴了她孙女,要帮亲孙女出气呢。
向青意偷眼觑着上首,亲祖母三老太太眼神紧张搅着帕子却一言不发,而县主垂眼吃茶全当没听到看乐子。
是她要胡床戳破了县主强撑的体面,生气了?
“今日原是来拜谢县主赠予茗芽,不想还有这样的造化能亲近祖宗,孙女多谢祖母慈爱。”
向青意没半点不平之色,倒是让向青妤的气解到一半卡住了,怎么感觉真的给了她什么大好处呢?
看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向青意这般作态,一半是为了不能在祖母面前露馅,一半是为了气她。
就算我不好过,也不能让你那么好过。
评论里突然刷出三个硕大的感叹号:
【和平鸽:不能进!!!】
【和平鸽:经期进祠堂会被视为身有不洁侮辱祖宗的!】
其他看宅斗看的津津有味的网友也反应过来。
【是啊主播,难道你都没有去过祠堂吗?】
还真没有。
咱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拒绝封建迷信。
祠堂于她不过就是特殊用途的古建筑,玩过,但心不诚意不敬,更没兴趣了解这些写满一面墙的破规矩!
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向青意不能走,脚下跟扎了钉子似的不动摇。
大老太太把茶碗往桌上一搁,碰撞出一声响:“怎么,祖宗还请不动你了?”
向青意咬着下唇逼出两个字:“茗芽!”
茗芽会意赶紧对县主身边的嬷嬷耳语两句,嬷嬷恍然大悟,又低声传给县主。
县主终于抬眼了,笑嗔:“你这孩子,倒是不怕羞。”
“孙女以为,与其事后被查出不敬,或是遇到些没头脑的猜忌,与其思前想后坐看猜疑发生,不如一开始就说清,免生误会。和自家祖母有什么不能说的呢?祖母都是善心人,知晓原委定不会责怪,也免得祖母事后知道了心生愧疚,这不是陷长辈于不义吗?”
“原是这样,你这孩子也算有心了。”县主慢悠悠道,“但你顶撞长辈,终究不对,祠堂去不得,便多在屋里待待。”
说好的夸我有心呢?
“谢县主怜爱,允孙女修养。”向青意背地里牙根咬碎,面上还得体给她圆上借口,回头对上向青妤呆懵的眼神,顿觉心情大好。
向青妤:所以县主是真的在体贴她?
想到来之前祖母说的事,顿觉前程一片黑暗。
“县主,各位祖母,祖母,孙女告退。”
向青意脸上笑容款款,内心已经骂了八百回了,说不过她还罚她?
不讲理不要脸!
好气啊!
想找个地方踹门踢树,想大喊大叫把东西撕的稀巴烂!
可有人有人有人还是有人,向府到底住了多少人?
再看评论,更觉得郁闷。
【刚刚不是很狂吗?也就欺负小姑娘!】
【怂包!】
左右都是人,向青意又不能怼回去,脸上笑眯眯,心里妈卖批,眼看着就要爆炸,忽然又涌进来一波评论。
【这主播还活着吗?】
【多亏主播能忍啊,这游戏狗策划不做人啊!】
官方辟谣:
【《荣华征途》官方并未干预事件发生,以上事件均为主播行为在历史中的大概率必然结果。】
熬到能说话的地方,向青意连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评论流水般滚动,向青意仿佛看到一群网友在七嘴八舌得跟她解释。
【已经有人失败了!】
【是教坊女伎身份的那位,说是卖酒没达到业绩又顶撞上官,被关了,有人摸进来她反抗,被打死了!】
【还有个流民乞丐……冲撞军官,被打死了!】
【还有个宗室子弟!】
【这也会死?】
【他说想要竞争皇位,被族里推进水里淹死,装作溺亡了。】
这凶残程度,连弹幕都一时失语。
《荣华征途》办公室里,古顾长出一口气。
幸好她听劝,不然她就算不死,游戏也是注定失败。
那她的热度就浪费了。
良久,向青意才一身感叹:“这就是昭朝啊。”
昭朝再是相对开明,那也是封建社会!会吃人的!
【主播,你还要当皇后吗?】
【就是啊,感觉还是安安生生的能活的久一点。】
古顾都想把这几条评论给删了!
真给他们说动了,这条线这个直播间就浪费了。
幸好,向青意没有让他失望。
“要争!而且一定要争赢!”向青意眼神倔狠,“眼下就有一个机会,要是错过,那我才是半点机会没有了!我还等着拿通关游戏奖金打官司呢!”
【什么机会?】
“你们说,那几位老太太难得凑在一块儿,是在商议什么呢?”
“嗯?”
县主院中,向青妤已经退下,但是四位老太太却没有一人离开,而且下首还多了一张椅子,坐着二房长儿媳。
“宗成此次求恩荫,恐怕还是不成。”大老太太先开口,叹气。
三老太太得了县主眼神,压了很久的眼泪当场就涌了出来:“想我向氏历代为官,公爹曾为宰辅之贵,五子俱有荫封,孙辈尚有三人蟾宫折桂,小辈却无一官身,难道向氏荣耀,便要断在这一代了吗?”
大老太太说到:“现下倒是有个机会。”
四老太太催促道:“长嫂莫要卖关子,快说快说。”
大老太太神神秘秘:“宫中太妃说膝下空虚,长日寂寞,宫里孩子少,想从宫外找两个女孩儿陪伴几年,好一享天伦之乐。”
四老太太捧哏:“你是说……”
大老太太说道:“皇后娘娘昔年不就是养在太后膝下吗?也正是因此与陛下结缘,那是打小的情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至今盛宠不减,偌大皇宫,竟然也没有第二个妃嫔,县主,你说是不是?”
“哎,长嫂问我作甚?我家长孙女今年才三岁,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这一房!”县主装聋作哑。
大老太太急切道:“若是家中女孩儿得了造化,不也能带契族中兄弟吗?”
安福县主拉长了调子:“那便是做外戚了,这可不是清流文官人家的做派和风骨。”
大老太太脸色乍青乍白。
她是长子长媳,原本妯娌里该以她为尊,谁知娶了个小弟媳是宗室出身,虽不是公主能长一辈分,却也因着出身贵重,妯娌里倒是以她为尊了。
昔日她不服气,没少拿清流文官说事,如今被安福县主拿来回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