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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至死不渝
    顾星檀差点没控制住表情管理。
    狗男人!
    明明知道她的意思。
    轻轻吐息,一字一句敲下两句:【要加点料】
    【颜料的料!】
    她都这么直白了,不信狗男人还装不懂。
    男大学生:【原来如此,容某懂了。】
    顾星檀看到他说懂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尖,总觉得他的懂,和她的懂,不是一个懂。
    果然——
    下一秒,男大学生再次发来消息:【恰好新得了其他颜色的颜料,容太太这么有雅兴,今晚试试?】
    陪太太是天底下一等大事。
    这两个多月,容怀宴几乎每天都站在树下看她。
    “不错。”
    谁知,等到她直播结束,又处理了下馆长今天送来的那副破损并不严重的《游山图》,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这两位大佬在打什么哑谜。
    “啊?”
    “说,感谢您赠予的古籍,非常好用。”
    平平无奇大美人:【什么颜料?】
    男大学生:【用于皮肤的颜料,容太太不是亲身尝试过。】
    “陪太太。”
    行行行。
    眼看着容怀宴不到六点就要下班,江秘书连忙提醒:“容总,今晚还有个局……”
    顾星檀仰头看着背着月光的男人,俊美面容并未因背光而削减半分。
    江秘书:“……”
    穆星阑家里有个医学天才的大舅子真不错。
    然而容怀宴已经亲自将颜料盒盖上。
    纤白指尖刚推开工作间镂空雕刻木门,眼睫抬起,视线忽然顿住。
    江秘书默默地将表上所有晚上六点之后的行程,一一划掉。
    脑海中记起昨日出关时,南稚说的话——
    从一开始研制出来的朱砂色、墨黑色、如今直接搞了个36色出来,均对人体无害,甚至还有养肤功能。
    顾星檀:【!!!】
    容怀宴雪白指腹沾了点颜料,恰好是绯艳的红,触感绝佳,且干得很快。
    猛然对这番话,有了真实感,亦有了画面感。
    今夜是满月,巨大的月亮被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半遮半掩,银雾般的薄光洒下,整个未开灯的小院亮若白昼。隐约透着斑驳岁月感的小门旁,楸树古朴茂盛,繁花似锦,蔓延伸展的枝桠,几乎覆盖了大半个院落,细碎粉紫花瓣正在夜风中摇曳,一如往常。
    难得容太太有雅兴。
    才回过神来,小声嘟囔:“谁让你望的。”
    再也不是视时间为金钱的冷血无情资本家。
    此时树下却多了抹端方雅致、料峭挺拔的身影,一袭矜贵衬衣,越发衬得裹在西裤里的双腿笔直修长,正云淡风轻地遥遥看向她。
    她才不是这个意思!
    跟这个满脑子变态想法的狗男人斗智斗勇,仙女累累。
    容怀宴漫不经心地放下手机。
    他真的在等她吗?
    为什么?
    直到树下那抹高大身影徐徐走来,垂眸望着她,“容某还以为要再当两个月望妻石。”
    江秘书非常好奇。
    片刻。
    顾星檀原本想着今天早点下班。
    红唇却悄悄翘起一边。
    容氏集团,总裁办。
    江秘书亲自将36色可用于人体的颜料呈上,恭恭敬敬道:“这是穆总那边送来的。”
    怕被发现,又很快抿平,假装不在意。
    “推了。”
    打开精致得不像是装颜料的盒子,入目皆是极为高级的色调,散发着淡雅香气,并未有普通颜料那种刺鼻气味。
    顾星檀脚步一下子顿住。
    容怀宴眸色清透,冷白指骨顺着她的脸颊轻捏了下,在容太太发脾气之前,率先握住一只小手,“回家为夫妻感情加点料,嗯?”
    “正常颜料的料!”
    “是,绝对正常。”
    “我不信。”
    “怎么样才信?”
    “除非你用容小变态来发誓,要是骗人的话,容小变态永远抬不起头哦……”
    “容某拒绝。”
    “拒绝无效。”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幽深而素净的古巷内,身后巨大的月亮,照亮悠长而冷清的青石板。
    直到身影纤薄的少女忽而转身抱住男人,撒娇似的挂在他修长脖颈上:“走不动了。”
    容怀宴想都未想,随手单臂将她抱起来。
    云淡风轻地走向尽头那辆开了车灯的黑色豪车。
    顷刻间。
    整幅画卷,像是有了灵魂。
    后来,容怀宴确实是说到做到。
    没用特制的颜料,用了正常颜料,来教求知若渴的顾小同学画画。
    至于学费。
    顾小同学表示:“学会了才要交。”
    其实,顾星檀拿不起画笔,完全是心理阴影。
    得靠自己克服。
    起初她依赖于摹画师,如今她依赖于容怀宴,不肯再往前迈出一步。
    再一次,在容怀宴寸步不离的陪伴下,她试着拿起画笔。
    却又因此陷入梦魇。
    再次高烧不止,足足三天,才逐渐退烧。
    枫湖居主卧。
    顾星檀因高烧而发烫的脸颊隔着家居服,抵在男人心脏位置。
    听着他平稳心跳,眼睫轻颤。
    自己莫名其妙一碰到画笔就高烧,容怀宴那么聪明,肯定会猜到原因。
    大概是容怀宴让她无意中越来越依赖。
    甚至于,连不曾与最亲近外公讲过的阴影,都愿意在这个只有两人的夜晚,很慢很慢地诉说给他听。
    “我的妈妈拥有一切美好特质,温柔、纯良、干净,如同一张白纸,她的人生除了家庭,就是画画,并毫无保留的奉献出来。”
    “可顾昀之呢,他哄骗得到了她的心,却不珍惜。”
    “真是可笑,他说他依旧爱妈妈,可是生活太寡淡了,想要去外面寻刺激,逢场作戏又不会闹出私生子。”
    妈妈爱他呀。
    怎么受得了爱人身上每晚带着别的女人的香水味道,甚至口红印。
    像是示威,又像是讽刺。
    为了女儿,她选择忍下眼泪,当作若无其事。
    直到——
    那个顾昀之出轨的女秘书,将他们床上视频发给她,妈妈的精神彻底崩塌了。
    顾星檀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
    想来喜欢穿着素雅的妈妈,难得换了身很美很艳丽的红色裙子,坐在画板前,说今天要给她画一幅画。
    可是,颜料没有了。
    “小海棠愿不愿意替妈妈跑腿呀?”
    顾星檀说到这里时,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沾湿了男人单薄的家居服。
    容怀宴却没有嫌弃。
    干净明晰的指骨接住了她的泪珠。
    少女贝齿咬着下唇,原本因为发烧而突突跳的额角再次难受起来。
    那天阳光真好。
    她拿着颜料回到画室时,鲜艳浓稠的血液浸满了半个地面,妈妈一袭红裙躺在血泊中,安静闭着双眼,仿佛睡着,垂落在椅子上的手指,还捏着一只画笔。
    “啪!”的一声,画笔掉落。
    白色笔杆顷刻间被血液泡透,与地上其他凌乱画笔汇聚。
    下意识想为妈妈捡起那只心爱的画笔,指尖触碰到粘稠血液,成了顾星檀对那场噩梦最后的定格。
    所以,她恨顾昀之。
    从此。
    顾星檀再也不敢碰画笔。
    一碰,那压在记忆深处的血液便翻涌而出,从指尖一路灼烫至全身。
    顾星檀恹恹地靠在容怀宴怀里,指尖捏着妈妈送她的古董怀表,一下一下摩挲着,这样仿佛能感受到妈妈还在她身边保护她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少女轻软又飘渺的声音响起:“我是不是永远没办法提笔画画了?”
    “我好没用。”
    如谈老爷子所料,顾星檀再受到打击后,开始自我怀疑,逐渐情绪会崩塌。
    毕竟她是那么骄傲一个小姑娘。
    怎么忍受得了,明知自己有天赋,却无法利用天赋,而为文物修复发展做出贡献呢。
    容怀宴像是哄小朋友睡觉那般,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一只握住她紧扣着古董怀表的皓腕。
    灯光下,冷玉质地的声线轻柔低沉:
    “小海棠只是生病了而已,等痊愈之后,会是这个世界上,书画修复师里最厉害的画家,画家里最厉害的书画修复师。”
    男人声音太过温柔。
    温柔到顾星檀理智尽消,想沉溺其中。
    就这一会儿,让她放任脆弱。
    手心无意识松开紧扣着的怀表,与他手掌相握。
    古董怀表淡金色的链条松松落在床铺上。
    容怀宴本不欲调查岳父的过去。
    可想到小姑娘临睡前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越发冷漠。
    深夜给江秘书下了命令。
    罪魁祸首除了顾昀之之外,还有那个试图上位的女秘书。
    然而江秘书刚查了个开头。
    就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来电。
    容总大舅子程惟楚。
    江秘书态度不卑不亢:“程总,请问您有事吗?”
    程惟楚的声音隔着电话线,笑意浸透着几分诡谲肆意:“转告你们boss,那个女人不必调查,她如今应该在洪都拉斯某个红灯区招客,忙着呢。”
    她不是喜欢伺候男人吗?
    当然要成全她。
    洪都拉斯被誉为‘暴力之都’,混乱、野蛮,恐怖事件无数次发生,一个孤无所依的女人,还是年轻女人,在那里会遇到什么,不言而喻。
    江秘书反应极快,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容总的大舅子。
    跟别人家的大舅子就是不太一样。
    穆总家的大舅子,天才医生,搞各种科研。
    容总家的大舅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黑白两道通吃的少爷。
    这他妈谁敢得罪这位啊。
    洪都拉斯伺候。
    江秘书顷刻间恭谨起来:“原来如此,感谢程总百忙之中告知。”
    程惟楚还真应了声,恍若随口问:“我家小公主,最近怎么样了?”
    江秘书:“……”
    能答吗?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位不只是容总大舅子,还是……情敌?
    跟容总争抢‘童养媳’之位的男人。
    程惟楚慢悠悠地话锋一转:“洪都拉斯风景挺好。”
    江秘书立刻绷紧了皮:“太太最近跟容总感情一日千里。”
    “感谢程总关心。”
    “您真是位好哥哥,我会向容总转达您的问候。”
    程惟楚:“我问候他了吗?”
    江秘书:“那么,再会。”
    程惟楚:“……”
    不愧是容怀宴的好秘书。
    容怀宴获悉后,只淡淡地应了声,便不再提及。
    要想解除顾星檀的阴影,还得另外寻找突破口。
    容怀宴却没想到这个突破口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大概是彼此知道了最深处的秘密,顾星檀面对容怀宴时,那早已破土而出的嫩芽,越发按耐不住,只等待机会,便会形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从她心里砍掉。
    最近这段时间,容怀宴风雨无阻,天天都来接她。
    相处时间越多,她越不安,又沉迷于这种仿佛心照不宣的热恋关系中。
    理智告诉她,这种关系很危险,她会继母亲的后尘,但是——另外一边的小天使又会告诉她,容怀宴不是顾昀之,他矜贵骄傲且自律,不可能出轨,不可能对不起她。
    却,有可能不再喜欢她。
    爱情是会逐渐消磨掉的。
    更何况容怀宴从未说过爱。
    修复大赛在即,但是她依旧没办法拿起画笔,加之感情一事,顾星檀心乱如麻。
    纤细身影刚刚出现在古色古香的巷子口。
    忽然,从远处,一辆疾驰的灰色汽车横冲直闯,却目标极准地朝她撞过来。
    顾星檀下意识转身,往后退到路边。
    却没想到。
    那辆车也拐了个弯,直直地撞了过来。
    顾星檀瞳孔放大,隔着车玻璃,对上了那双几近疯狂的女人双眼。
    仿佛能看到她说:去死吧。
    苏丛芫将油门踩到底,疯狂而偏执:只要顾星檀死了,怀宴哥哥就一定会想起她。
    顾星檀下意识闭上眼睛。
    “嘭……”
    一道近乎爆炸声响起。
    纤薄身躯整个靠在斑驳墙壁上的少女,慢慢睁开了眼睛。
    桃花眸里。
    瞳孔陡然放大。
    一辆银白色跑车撞上了那辆朝她疾驰而来的灰色轿车。
    这是她早晨特意为容怀宴选的车,说好的,今天他们要去陵城郊外兜风。
    那里有一家新开的温泉会馆。
    顾星檀还打算带上徐姐上次送她的礼盒当这段时间,给容老师的‘学费’。
    短短几秒时间,顾星檀脑子里滑过一幕又一幕。
    仿佛走马灯。
    又浮现出那句对白——
    像容公子那种高岭之花,要么不爱,一旦爱了就是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这世间哪有什么永生永世,至死不渝的爱。
    没有吗?
    容怀宴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有。
    顾星檀张了张嘴,整个人像牵线木偶一样,跌跌撞撞跑向那被撞破碎的跑车。
    此时浓稠的血顺着那辆极为熟悉的银白色跑车内流出。
    满目血色。
    灰白的天空像是泼了浓墨,逐渐晕开,偌大天幕顷刻间被翻滚的乌云遮蔽,盛夏暴雨侵袭而来,闪电撕裂漆黑云层,叫嚣着将青石板上那大片大片猩红吞没。
    隔着破碎的车窗玻璃。
    顾星檀看到那个男人很慢很慢地抬起被鲜血浸湿的眼睫,薄唇艰难开启,仿佛在说:别怕。
    医院抢救室外。
    顾星檀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仿佛失去了灵魂。
    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紧闭的门。
    一颗眼泪没掉。
    眼眶却绯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溢出血珠。
    并未发现,站在走廊入口、一袭暗红色西装,身材高挑的男人正驻足看她。
    程惟楚是自私冷漠的性子,甚至有些病态极端,他无法想象,为一个人舍生忘死是怎么样的爱,才做得到。
    跑车防撞能力是公认的差,容怀宴却毫不犹豫的撞上去。
    那一刻。
    所有行为都是不假思索的本能。
    而容怀宴的本能便是——不畏生死,舍身护妻。
    单凭这点。
    他就有资格成为小公主的丈夫。
    程惟楚站在病房门口停留足足半个小时。
    他忽而转身。
    头一次违背了义父的命令,没有趁着容怀宴车祸正在抢救,将顾星檀带走。
    程惟楚很清楚。
    容怀宴这一局,赢得彻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顾星檀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都干了时。
    抢救室终于开启。
    顾星檀猛地站起身。
    浑身麻木。
    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江秘书与第一时间赶来的阮其灼将她扶住,才没有摔倒。
    顾星檀仿佛毫无意识,就直直望着医生。
    医生道:“手术很成功,容先生运气很好,大部分都是外伤。”
    贺泠霁皱眉问:“那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
    医生耐心解答:“碎玻璃很多,有一处差点扎进眼球,非常危险,所以才说,容先生运气绝佳。”
    “还有右手粉碎性骨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这次手术,主要做得就是这个。
    后遗症?
    粉碎性骨折?
    顾星檀一下子怔愣在原地。
    喃喃问:“那他右手还能握笔吗?”
    医生点头后又摇头:“如果复健的好,平时容先生签文件或许影响不大,但要长时间使用,恐怕不行。”
    倒是江秘书双手合十,连连祈祷:“那就好那就好,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容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顾星檀张了张嘴:“画画呢?”
    医生果断摇头:“那肯定不行。”
    顾星檀通红的眼睛,眼睫蓦地潮湿。
    一点都不好。
    他是画家呀。
    他那么有绘画天赋,不能握笔,相当于以后再也不能画画了。
    旁人不知。
    顾星檀却最清楚,容怀宴是喜欢画画的。
    他所有名下住宅,都会特意空出一间画室,以供他随时随地兴起绘画之心。
    ——
    观察室内。
    顾星檀趴在床边,舍不得闭眼。
    更舍不得离开半步。
    炽白灯光下,男人素来干净俊美的眉目,此时划破了很多细小口子,最深的便是右眼眼尾下侧那块,差点戳进眼球。
    不显得狼狈,反而多了种野性凌厉的魅力,此时逼着眼眸,像是蛰伏的凶兽,随时随地,都会暴起,给人致命一击。
    然而。
    顾星檀脑海里,却只有他轻哄自己时的眸色,温柔至极。
    是她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容怀宴都那么明显了。
    她居然还怀疑他对她只是对容太太的尊重与爱护。
    顾星檀想要碰他。
    又怕弄疼了。
    顾星檀捧着随身携带的古董怀表,很轻很轻地塞进容怀宴枕头底下,
    妈妈一直都保佑她,以后,她希望妈妈能保佑容怀宴。
    平平安安。
    无病无灾。
    忽然,男人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了下。
    顾星檀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刻,对上那双深邃如海的熟悉眼眸。
    在看到容怀宴醒来那一刻。
    顾星檀压抑的眼泪终于再也绷不住。
    向来好面子的小姑娘,捧着他伤痕累累的右手,大哭得毫无形象。
    容怀宴缓了片刻。
    才轻轻抬起另一掌心,盖在她脑袋上。
    声线嘶哑却温柔:“让容太太失望了,这次没能继承我的遗产。”
    顾星檀哭音戛然而止。
    混蛋,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但也仅仅停了半秒。
    却在他下一句话中,再次控制不住眼泪。
    容怀宴左手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却也有点麻醉后遗症,强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真好,你没事。”
    谁都不知道。
    当他看到那辆灰色轿车撞向顾星檀那一刻时。
    第一次。
    容怀宴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情绪。
    一切行为都是本能。
    爱她是。
    护她更是。
    幸而。
    她没事。
    被大难不死的容总这么一哄。
    容太太哭得更惨了。
    直到容总说了声:“哭得我头疼。”
    容太太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带着哭腔说:“虽然你残疾了,但我不会抛弃你。”
    “等你年纪大了给你推轮椅。”
    “给你当手杖。”
    容怀宴看着自己尚存的四肢:“……”
    均有知觉。
    最后无奈叹了声:“好。”
    算了。
    只要不哭就好。
    经过调查,警方确认责任全在苏丛芫。
    她车子比跑车防撞性好,所以只是受到撞击晕了过去。
    涉嫌故意杀人罪,已经被警方带走。
    容怀宴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解决苏丛芫,免得再伤害到顾星檀。
    “无期徒刑有点难,她精神不正常。”容氏集团特聘律师为难道,“一般来说,她这种情况,最后还是会送回精神病院。”
    容怀宴凉凉一笑:“她精神状态好得很,怎么不撞别人。”
    “还能从精神病院跑出来。”
    提到这里,忽而眸色微凉,“谁帮她逃出来的?”
    江秘书连忙将找到的证据呈上:“是唐旖若,车也是她送的。”
    又是唐旖若。
    容怀宴眉目清冷薄凉,“协助谋杀,什么罪名?”
    “从犯的话,罪名较轻,可以免罪……”
    看容怀宴脸色越来越沉,律师都改口,“当然,如果罪名较重,也得坐几年牢。”
    “可以。”
    当天下午。
    顾星檀在医院门口,被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唐旖若拦住。
    “顾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苏丛芫那么丧心病狂,开车去撞你。”
    “我就是看她可怜。”
    “她说求我救她离开那个鬼地方,那些精神病都欺负她,还想要毁她清白,我才动了恻隐之心。”
    “我真不知道……”
    向来在她面前要么趾高气扬,要么淡雅出尘的唐旖若,此时像是丧家之犬,哭的声泪俱下。
    顾星檀眼神很淡。
    拨开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唐旖若崩溃大喊:“可我是无辜的,我不是从犯,我真的不知道……”
    “她精神有问题,你放她出来,又给她车子,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怀疑过她想要做什么。”顾星檀回眸,冷睨着形容狼狈的唐旖若,“你猜到了。”
    “你什么都没做,一切顺水推舟罢了。”
    唐旖若很聪明。
    她怎么可能猜不到苏丛芫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
    “最多三年,你若是能知悔改,去自首,或许能减刑。”
    顾星檀淡淡道。
    这是看在唐老爷子赠纸之缘。
    唐旖若望着顾星檀已经走进医院的背影。
    整个人颓唐至极。
    脑子却又是无比清楚的明白。
    她完了。
    一念之差,毁了一生。
    想到自己之前在修复大赛做的手脚,忽而自嘲一笑。
    顾星檀理智、清醒、强大。
    这样的人,即便因为有什么心理阴影而不能提笔作画,迟早也会克服。
    一切都是无用功。
    却毁了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唐旖若忍不住大笑出声,引得不少人驻足。
    怀疑是从隔壁精神病院走出来的。
    这时。
    有警察从警车上下来,“唐小姐,你涉及一宗谋杀案,请……”
    唐旖若将手腕伸过去,一字一句:“我自首。”
    对于这两个人下场,顾星檀生不出丝毫悲怜之心。
    都活该!
    只是一提起容怀宴的右手。
    顾星檀就眼泪汪汪,从强大理智变成梨花带雨,“以后,你都不能画画了,怎么办?”
    窗外突袭而至的暴雨,早已消散。
    又是一个艳阳日。
    烈日穿透病房窗户,照到病床上。
    容怀宴拿起顾星檀莹白漂亮的右手,放在自己尚不能动的右手掌心,静静望着她:“那就让这只手,代替我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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