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修◇
◎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戴着这支木簪。◎
苏不迟抽了抽鼻子,闷闷的问:“什么事?”
他从书案上拿过来一个很不起眼的盒子,盒子里放了一支桃木簪,“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戴着这支木簪。”
苏不迟愣了愣,她还以为会是什么为难的事情,甚至还为此担心了一把,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不过出于谨慎,她还是问了一句,“这支簪子有何来历吗?”
“没有,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
除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之外,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气。想着,她松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那盒珠宝还请侯爷收回。”
俞洵拿出那支桃木簪亲自插入她的发间,许是觉得没有戴好还调整了一下角度,“送你的你便留下,盒子底下还有五千两银票,等将来不晚去求学会用得上。”
听他这么说,苏不迟也有些犹豫起来。读书自古就是个费钱的事情,更何况想去鸿都学宫,上下要打点的地方不少。仔细想了想,她便没再继续推辞。
从书房出来,她就看到攸宁和香浓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发现攸宁在看到她头上的木簪之后,态度明显恭敬了不少。虽然她以前对自己也一直以礼相待,可这次是完全发自恩信的。
苏不迟没有点明,带着香浓离开了这里。
年光将近,各处的下人们都在准备年节要用的东西,园子里随处可见忙忙碌碌的下人,其中还有些眼生的掌柜来找各自的主子来禀明一年来的账目和盈亏。她们刚穿过月洞门,就迎面碰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
苏不迟回答道:“像是在里面加入了膏脂,不过寻常的膏脂过于油腻,用在脸上很不舒服,而这盒胭脂却没有这个问题。”
苏不迟一下子就记起来了,她以前还见过她一面,“原来是李妈妈,多年不见,你也是来拜见姨母的?”
“你是.?”
苏不迟点了点头,“明日拿几百钱去谢过她,她如今一个人带着她娘,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香浓端来一杯热茶,道:“如今如意坊的胭脂在京城最是流行,有些人一大早就等在门就为了买一盒胭脂。如意坊的掌柜定了一条规矩,说每个人只能买一盒。可饶是如此,去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苏不迟穿了一件宽松的寝服,外面披了一件莲青色的外衣。坐在灯下正在仔细看如意坊的那盒胭脂。只可惜她并不擅长此道,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那妇女撇了苏不迟一眼,懒洋洋的行礼道:“见过表姑娘。”
她笑了笑,“那我便不打扰你和姨母的正事了。”
说到这里,苏不迟忽然想起白天看到李妈妈的时,奇怪的问:“我记得李妈妈和她丈夫替姨母掌管的也是一间胭脂铺?”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不知不觉中梆子声已经响过两遍。蕊黄用银剪剪掉多余的灯芯,原本黯淡下去的烛火顿时又明亮了不少。
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我夫家姓李,是四夫人的陪房。”
蕊黄笑道:“姑娘放心,奴婢是亲手交给刘掌柜的。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卉儿,卉儿送了一些她自己种的蔬菜,让奴婢带回来给姑娘尝尝鲜。”
“全部锁起来,不要去动它。”
香浓点头,“确实如此,不过那间铺子在城南的永安坊。”
“是。”
苏不迟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眸子,问:“银子可送给了刘掌柜?”
“奴婢知道了,”蕊黄顿了顿,问:“那盒子里的其他东西该怎么办?”
蕊黄问:“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夜色已深,姑娘还是明日再看吧,小心熬坏了眼睛。”香浓把茶盏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李婆子脸上的得意都快藏不住了,“正是。”
“那就奇怪了,既然如意坊的生意如此好,那姨母的胭脂铺应当也是亏损严重才是,为何今日见到李妈妈时,她却满脸笑容?”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是一顿。香浓道:“对啊,为何会这样?难道他们的铺子并没有受到影响吗?”
苏不迟摇头,“不可能,那么多人都去了如意坊,相对之下去其他胭脂铺的人自然会减少。要么他们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要么就是他们并不在意这点亏损。”
“姑娘认为会是哪种可能”
\如意坊才出现不久,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办法,应当是属于第二种。”
蕊黄皱起眉头道:“姑娘,奴婢越听越糊涂了,为何他们会不在意这点亏损,莫不是之前已经赚了许多的银子?”
“京城中有五六家胭脂铺,在如意坊出现之前属朱家铺子的胭脂卖得最好,咱们和姨母的铺子其实是差不多的。咱们尚且都如此艰难,何况是姨母的铺子?再加上市税比田税要多将近一半,就算有别的铺子贴补也不可能让李妈妈如此喜形于色。”
“您的意思是”
“印子钱。”
香浓倒吸了一口凉气,“您是说四夫人私底下在放印子钱?”
苏不迟沉声道:“现在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当年小傅氏出嫁时傅家其实已经败落,所以拿不出太多的嫁妆。大傅氏善于持家且经营有道,才在云中留下一笔不少的家业。但小傅氏却远远不如,背靠武安侯府经营了这么多年下来,她手里到现在也只有四间铺子和几处宅子而已,如今这样的情况委实难以不让人怀疑。
蕊黄还是不解,“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先帝在位时,常远伯纵容其妻常氏私下放印子钱,每月两分行息,若有当月还不上者便会再行翻倍。时值淮水决堤,大量流民涌入京城,常氏趁此机会大量在流民当中放印子钱,凡有还不上者便抢夺人家妻女卖入青楼。情形之恶劣惹得先帝震怒,将常氏等十一人处死,此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放印子钱,没想到姨母的胆子竟然这般大。”
她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有些明白苏不迟的意思了,“姑娘是想找出四夫人放印子钱的证据?”
“若能找到证据自然再好不过,只是现在一切都还只是我的推论。”
香浓想了想,道:“如果李妈妈就是那个帮四夫人放印子钱的人,那她手里应该会有一册账本。咱们只要能拿到那本账册不就有证据了吗?”
蕊黄拧紧眉头,“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如果真有,那这本账册便极其重要,李妈妈定会小心保管,想要找到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起账本,苏不迟一下子就想起来那日在法华寺的事情,如今俞洵和端王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可看俞洵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也不知道端王妃还会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想到这里,她忙收回了思绪,对蕊黄道:“蕊黄,你明日让卉儿去附近打听一下是否有人借过印子钱。若有,你让她跟着那个来房贷的人,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告诉她千万要小心,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奴婢知道。”
一夜无话,转眼就到了小年夜,到处都可以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竹声,还时不时能在夜空上看到绚烂的烟花。武安侯府上下此时都已经贴上了大红的‘福’字,入眼出皆是喜气洋洋的景象。
今夜城中有灯会,得到了老夫人的准许之后,她们几个人一入夜便坐上马车出发。苏不迟和俞明惠坐在一辆车里,原本俞明思也要和她们坐一起。可她瞪了苏不迟和俞明惠一眼后便挤去了俞明慈的马车,这倒是让她们落了个清静。
车外熙熙攘攘全是去参加灯会的人,沿途还有摆摊的小贩,好是热闹。有几个半大的小孩子手里拿着娃娃面具,围着马车不停的追逐,被外头的车夫呵止之后嬉笑着又跑远了。
“苏妹妹,恭喜你。”
苏不迟此时正在假寐,闻言睁开眼睛看着她,问:“不知喜从何来?”
俞明惠笑道:“苏妹妹不要嫁给钟翦为妾不正是件喜事吗?早知如此,我应该早点去向四哥哥求情,如此也不至于让你受累担心数日。”
苏不迟扯了扯嘴角,“多谢姐姐。”
说完,车内忽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当中。她干咳了声,又道:“妹妹头上的簪子以前从没见过,可是新买来的?”
“不是,以前就有,只是一直不曾戴过。”
“原来如此,难怪看着有些年头了。”
苏不迟道:“外头可真热闹,在云中也用灯会,不过却比不得这里。”
“四哥哥如果一起来就好了,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枕霞台猜灯谜。”
“侯爷公务繁忙,想必是没空。”
话音落地,又是一阵安静。俞明惠干笑着,看上去很不自在。但苏不迟却缓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眼小憩,好似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尴尬。
好在马车会快就听了下来,苏不迟率先下车,打开车门时俞明惠却忽然叫住了她,“苏妹妹,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怎么会?姐姐并没有做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
俞明惠沉了沉眸子,“是吗?如果我做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亲近的妹妹。”
苏不迟含笑,在明暗不定的光线里美得惊人,“姐姐放心。”
灯会上宛如白昼,各式各样的花灯更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俞澜将大伙都叫到一起,道:“我们人太多了,很容易走远。这么吧,我带着明慈和明悠,明悉和明愿就交给澈弟,明思、明惠还有苏妹妹就拜托给澹弟了。”
俞明思第一个不同意,“大哥哥,我想和你们一起。”
俞明慈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便开口道:“大哥哥,就答应她,反正多了个人还热闹些。”
“也行,那就这样,一个时辰后咱们还在这里集合。”
苏不迟没有异议,与他们两个就往前面的枕霞台走去。然而在她的身后,俞澈一直呆呆的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俞明悠撇了他一眼,低低的骂了一句,“没出息。”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拉着俞明愿便走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在人潮如流水的大街上想要移动一步都是困难的,好在她们出门时带了家丁,有家丁开路总算是好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