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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兄弟

    第四十一章兄弟
    宁城转北城的高铁上,俞锐支着下巴,头歪靠在车窗上发呆。
    高速动车,沿途风景疾速变幻,广袤无垠的平原绿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荒芜干涸的黄土高坡。
    前排椅子上坐着一对母女,小孩儿时不时扒着靠背站起来,乌黑圆亮的眼珠子总也忍不住往俞锐脸上看。
    “妈妈,”小女孩儿忽然指着俞锐说,“你看这个大哥哥,好像被狗咬过。”
    俞锐愣了愣,转头过来,正好跟女孩儿母亲的视线撞上。
    对方表情僵硬,像是既羞赧又尴尬,不停说着“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
    接着便将小女孩儿抱了下去。
    俞锐怔怔地眨了下眼。
    两秒后,他反应过来,瞥眼看向车窗,透过玻璃的反光镜面看着自己的脖子。
    还真是惨不忍睹。
    保卫科紧急调动人手,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人给拦住,同时还在门口拉起警戒线,竖起一块警示牌,非职工和病人家属不得入内。
    俞锐抿了下唇,说:“我猜不到.”
    他抬起头来,看向顾翌安时,对方已经拉动行李箱,背对他往换乘出口走去。
    紧接着,对方语气焦灼,直入正题:“柴羽在排练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仅脖子,他眼底还挂着两片明显的青黑,看就是熬了一整夜没睡觉。
    俞锐先去了趟主管医生办公室,路上他已经看完柴羽所有的急诊报告,但还有些细节问题,他需要跟主管医生核实。
    聊完后,他又直奔病区。
    头重脚轻,明明很困却又始终睡不着,芜杂的思绪在脑子里乱飞,以至于手机都在裤兜里震动好几轮了,他才反应过来。
    柴羽送到医院后,经过急诊科的救治,目前人已经恢复清醒。
    他到的时候,整个医院大门都被堵了,粉丝记者乌泱泱一群人全都想要往里挤。
    俞锐跟柴羽经纪人简单交待了几句,急救人员到场后,他又跟对方快速沟通了一遍。
    “打了,120正在赶来的路上。”
    高铁到站北城还有三个多小时,视频通讯能让俞锐快速完成查体确认。
    迅速地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俞锐并不认识,但归属地显示北城。
    隔着行李箱,顾翌安和他并排而立,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嘲讽地笑了声,反问道:“你猜我是为什么回来?”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俞锐脑子瞬间清醒,眉头皱起,连脊背都跟着僵直起来。
    他很快回拨过去,透过视频画面看,柴羽虽然昏迷,但状态应该还算乐观。
    直到从火车上下来,俩人都站在月台上,四周人头躜动,脚步声滚轮声匆匆忙忙。
    “行,你先别动他,”俞锐镇定道,“我给你拨视频过去,你让我看看他现在的状态如何。”
    落在他脸上的目光过于炽热,俞锐不由得皱了皱眉。
    至少俞锐的脑子里已经黏成了浆糊,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面对顾翌安。
    耳边是嘈杂鼎沸的人声,俞锐像是好几秒才接收到,然后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犹豫两秒,俞锐按下接听。
    这场意外来得措手不及,也实在荒唐可笑。
    “急救电话打了吗?”俞锐立刻就问。
    衬衣衣领不够高,只能挡住锁骨那部分,但从他颔骨往下还有好几处牙印,不但清晰可见,还带着干掉的血痂,全都是顾翌安昨晚给他咬的。
    僵持半晌,像是强忍着满身疲惫,俞锐用尽最后那点力气,哑着嗓子开口:“翌哥,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其实,不只是他没睡,顾翌安也整夜没睡,甚至离开包厢后就没回来,直到列车进站宁城北,他才出现。
    病房是单人套间,除了柴羽经纪人,还有一名小助理,看到俞锐,俩人同时从椅子上起身,齐齐叫了声“俞主任”。
    顾翌安收回视线,最后沉声道:“俞锐,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嘀”声接通后,对方立刻表面身份:“俞主任你好,我是柴羽的经纪人,梅姐。”
    高铁进站北城,没做片刻停留,俞锐带上行李箱直奔东院。
    此时再看脖子上那些痕迹,俞锐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视,他捏着眉心,仰头靠回椅背。
    没再说一句话。
    以防万一,他又将电话打到东院,赶在柴羽到达之前,提前告知同事做好各项检查准备。
    俞锐轻扯嘴角,自嘲地笑了声,也难怪前排女孩儿的母亲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站内换乘的方向并不同,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可他们就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沉默不语,默契到谁都没有迈出第一步。
    挂断电话,俞锐先是瞟眼前方屏幕显示的时间。
    默然长叹一声。
    等了好一会儿,俞锐依旧没出声,车站广播已经好几遍催促前往江北的乘客检票进站。
    “是么?”顾翌安转头盯着他,“你是猜不到,还是不敢猜?”
    俞锐摆手跟俩人打了声招呼,径直望向柴羽。
    柴羽手上扎了针正在挂点滴,因为颅压过高,主管医生给他开了甘露醇。
    他撑着胳膊想要起身,俞锐立刻伸手阻拦,叫他不要动。
    床尾挂着病程记录,俞锐随手翻了两下又挂回去,再次看向柴羽时,脸上表情严肃又认真。
    他移步到床头,先是掏出瞳孔笔检查柴羽的眼睛状况,接着又指挥柴羽抬起四肢。
    尽管虚弱,柴羽还是全数照做,末了还笑着讨好般地叫了声“锐哥”。
    瞳孔笔重新插回胸口袋子,俞锐脸色没变:“你叫锐哥也没用,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你,你必须马上接受手术。”
    “可是.”柴羽还想坚持。
    “你先听我说完,”俞锐抬手打断他,“我看过你的报告,你这次会突然昏倒,不仅是因为肿瘤压迫神经,导致眩晕,同时还有肿瘤内出血。”
    他顿了一下,皱起眉头:“甚至根据我刚才初步的检查,你的眼球震颤已经很明显了,再拖下去,不止你的听力受影响,视力也会越来越差。”
    柴羽垂下眼,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太过用力,输液管里倒流出一大截殷红色血液。
    经纪人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从柴羽出事到现在,一直满脸愁容,这会儿忍不住插话道:“小羽,你就听俞主任的吧,手术成功了,你想开多少场演奏会都行,咱不急于这一时,成吗?”
    “对啊小羽哥,你就听梅姐和俞主任的吧,治病要紧。”小助理也连声附和。
    柴羽依旧埋着头,默不作声。
    俞锐叹口气,坐到病床边上,将他攥紧床单的手缓缓掰开,而后重新调整输液管,让倒流的血再重新流回体内。
    “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俞锐手轻按在他肩膀上。
    柴羽怔怔地抬起头来,连连摇头:“不是锐哥,我不是不相信你.”
    “既然这样,那就信我一次。”俞锐没等他说完便把话截断。
    接着,他微躬下`身,直视柴羽的眼睛,再次试图说服他:“现在还不到九月,手术成功的话,你年底的演奏会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柴羽蠕动嘴唇,表情仍旧很犹豫:“可是.”
    俞锐斩钉截铁:“除此之外,你没别的选择。”
    柴羽耷下眼皮,睫毛颤动,片刻后他无力地垂下肩:“好,我答应你。”
    俞锐点点头,目光转向柴羽的经纪人梅姐,问道:“对了,门口那些粉丝记者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梅姐解释说,“公司想帮小羽出纪录片,所以排练厅当时除了乐团的人,还有一些摄影师和媒体,所以.”
    说到这里,梅姐叹口气,无奈道:“小羽昏倒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还有人当时就发了微博。”
    小助理也连连点头:“消息扩散得实在太快,不到半小时就登上热搜排行榜,公司就算想处理也处理不过来。”
    “难怪.”俞锐点头,表示了解了。
    梅姐又说:“俞主任放心,宣发部那边已经拟好公告,就说小羽是练琴太辛苦,低血糖晕倒的,其他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但医院这边”
    对方话说一半,俞锐便懂了。
    “放心吧,国际医疗部这边的病人,所有信息都是保密的,除了主刀医生,主管医生以及管床护士之外,剩下也就只有院长才有权限查看。”
    “那就行,那就行。”听到这话,经纪人拍着胸口,当下松了一口气。
    俞锐没再多说,最后嘱咐了几句在住院期间,他们需要额外对柴羽多加关注的几点注意事项。
    “锐哥——”柴羽看他要走,赶紧出声把人叫住。
    俞锐看向他,等他继续。
    “能不能”柴羽抿了抿唇,“能不能别让霍骁知道。”
    毫无意外地,俞锐轻扯嘴角,抬手拍了拍他的头,然后说:“安心住院,其他的别担心。”
    这话基本就是同意了,柴羽立刻笑起来,点着头应下:“我会的,谢谢锐哥。”
    尽管俞锐默许了柴羽的要求,可闹出这么大新闻,霍骁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瞒住。
    俞锐从病房出来,还没走到办公室,人已经背靠走廊墙壁,抱着胳膊守株待兔了。
    看他过来,霍骁立马直起身,开口连弯子都没绕:“柴羽的情况如何?”
    俞锐侧眸看着他,迅速组织语音:“没什么大问题,就一点低血糖,过俩小时挂完点滴就能回家了。”
    霍骁当即一声嗤笑,神色也冷了下来:“用经纪公司的对外声明打发我?你当我是兄弟,还是门口那些无脑追星的疯狂粉丝?”
    俞锐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东院这边的规矩我懂,不过俞锐,你想清楚,你不说,我就直接去找老爷子,反正他是副院长,他也有权限。”
    霍骁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冷,甚至咬牙威胁道:“可你要是非逼我做到这种程度,咱俩兄弟就到此为止。”
    俞锐皱起眉头。
    话说到这份儿上,霍骁也不再多言,俩人就这么对峙着。
    半晌后,俞锐按动门把手,语气终究还是软了下来:“进来吧。”
    要按俞锐以前的性格,他答应了柴羽不说,就绝对不会说。
    可到底这件事不是小事,柴羽非要瞒着,无非也是不想让霍骁担心。
    但越是想瞒,反而让对方越是心焦难耐,还不如坦白一切。
    至少同为医生,俞锐相信霍骁能够理智,也有足够专业的判断,认可他坚持手术的决定。
    霍骁毕竟是麻醉科,对于神外细分病种,很多也只能算是知其然并不知其所以然。
    于是,从门诊记录,到血检生化,再到CT跟核磁影像,俞锐将柴羽的报告全部跟他讲解了一遍。
    说完这些,俞锐嘴都干了,起身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整杯喝完,俞锐清了清嗓子,又再继续道:“目前看来,小脑位置受肿瘤压迫比较严重,颅压有些高,但问题不大,主要还是眩晕问题,以及最新出现的眼球震颤和肿瘤内出血。”
    霍骁还在来回翻阅柴羽的病历报告,看到就诊记录时,他抬起头望向俞锐:“他之前就来找过你?”
    “是,”俞锐捏着杯子,点头承认,“我出差前他到西院挂了我的门诊号。”
    “那你怎么不让他赶紧住院?”霍骁眉头皱得很深,脸上再也看不到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捏掉纸杯,俞锐重新走回去,到霍骁对面的办公椅上坐下。
    “我当时连住院单都开好了,可他说年底有场很重要的演奏会,他想结束之后再做手术。”
    霍骁皱着眉,一时没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抬起眼,问俞锐:“这手术,你有几成把握?”
    作为医生,俞锐跟病人也好,病人家属也好,从来不会说过于绝对的话,毕竟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但接受手术的人是柴羽,此刻坐在他面前,眼里全是担忧,甚至比柴羽还恐惧手术失败的人,是他多年的好兄弟。
    于是,俞锐默然在心底叹气,最后道:“肿瘤位置靠近功能区,目前听力和视力都受肿瘤影响比较严重,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证手术成功。”
    “行。”霍骁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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