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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转机

    第十一章转机
    刘道守昨晚与白殊聊得尽兴,写好信后还睡不着,又看了半宿的书,今日就起得迟了。
    刚洗漱罢,他就问起信送走没,得知已有家仆带信去码头,才安下心。结果,刘道守刚用完午膳,正打算静心温书,回家送信那家仆居然又回来了。
    刘道守奇道:“今日不会一艘下江阳的船都没有吧?”
    家仆忙躬身回答:“今日漕船众多,其余船只皆得让行,小人在码头上等了良久,就碰到进京的大公子。大公子观信之后,让小人不急着回江阳,且待他与郎君说过话。”
    刘道守有些惊喜:“大哥?他怎会突然进京……那他人呢?”
    “回来时路过安阳府,大公子听闻府门外贴出太子大婚的告示,便停车看去了,让小人先回来通禀一声。”
    刘道守更是诧异。他昨日刚与白殊提到太子婚事,白殊还说自己会牵扯其中,竟然今日婚事就有了结果?
    他起身也想出门去安阳府,却被家仆拦住:“大公子一会儿便到,郎君此时出去岂不是两边走岔。再说,如今安阳府前正热闹着,郎君与其费力挤进去看,不如等大公子到了与您说更快。”
    刘道守一想也是,就歇了出门的念头,只是心再静不下来,干脆披上件衣服到前院去等。幸好没等多久,他们这一辈的刘家长子刘继思的马车便进了门。
    刘继思与刘道守年龄差距挺大,今年已至不惑,刘家许多事务都由他来主持。
    倒向皇帝对付太子,那是现在就得死,倒向太子与皇帝周旋,好歹还能活到太子登基。白殊会如何选,根本不用想。
    刘道守摇摇头,转而问道:“京里的百姓怎么看?”
    刘继思听出不寻常,问:“怎么回事?”
    刘道守回过神,拉着兄长直入屋中,将小厮都赶出去,关严门窗,才将昨日与白殊的交谈细细说了。
    刘道守直听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竟是如此……难怪他昨日专程来试探我,说会波及到我们刘家……”
    “也就当个稀奇事说道。”刘继思回道,“那里可是安阳府前,哪有人敢当众嘲笑。”
    刘继思把玩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用。我的决定,便是刘家的决定。”
    刘道守微愣,趋前弯身,低声问:“大哥不须回家里和祖父、众叔伯相商过?”
    顿了片刻,他蹙眉续道:“我昨夜其实设想过种种可能,连齐国公会将年纪尚小的女儿嫁与太子都想过……却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是太子要嫁给三郎!”
    这下,连刘继思也跟着诧异非常:“我方才已经看过三郎那封信,觉得他提的买卖好归好,只是我们在京中并无靠山,便是开起铺子也会为人作嫁,还道是他年轻不晓事。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他该是早早盘算好了,想把太子也拉进来。”
    刘道守不及解释,只拉着兄长的手臂急声问:“太子妃是哪家娘子?”
    刘继思到底经历的事多,比弟弟沉稳,此时反而笑了出来,缓缓地道:“富贵险中求。”
    刘道守站起身在屋内转了几个圈,满脸严肃地看向刘继思,沉声道:“三郎如今沦为天家博奕的棋子,身不由己,为挣一条生路,必会倒向太子。我们刘家作为他的母族,须得尽快做出选择。”
    要么白殊死了,要么太子反了。
    刘道守捏着眉心,感慨道:“三郎的城府可远超我们所想。昨日我其实有意试探他,结果什么都没试出来不说,反倒被他试探出我的倾向。”
    刘道守方才一直挂心着大事,都没留意到这细节,此时才发现这扳指,诧异道:“伯父已经传给你了?”
    “布告都已经贴出,要说不成,除非……”
    已经昭告天下的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直接在院子里就将告示内容说给刘道守知道。
    刘继思脸色顿时有些怪异:“既将与太子成婚之人,还和我们有关联。”
    刘继思问:“你进京前听你先生分析过如今的朝野之势,你觉得,这荒唐的婚事能不能成?”
    此时他下得车来,看到刘道守满脸焦急地等在一旁,不由得笑道:“九郎,你马上就要下场,还这么毛躁可不好。”
    刘继思点个头:“你一心苦读,家人也不愿拿俗务烦你。其实近年我刘家在江阳的处境已是越来越艰难,家业大了,旁人的眼自会越来越红。此次我进京,也是因谶语已在江阳那边传开,我想来看看有无机会另寻出路。”
    说到这,他问刘道守:“你先生的意思呢?”
    刘道守重新坐下,探身近前与兄长低语:“我先生既是张家人,自是奉正朔。但如今,我只怕三郎会跟着太子一同……”
    他伸手指指北方。
    刘继思会意,也蹙起眉:“总不至于吧……”
    他垂目沉思片刻,最后说道:“我得与三郎见一面。”
    白殊坐着宫里的华丽马车回到齐国公府,这侯爵品级的马车还直接赏给了他。
    且不说齐国公听闻白殊要搬去应玄观如何惊讶,白殊回到院子就听知雨说,刘道守的小厮在角门外候着等回话。
    嘉禧帝金口玉言允他搬家,此时他出门自然也就有了现成的理由。
    白殊刚想再出趟门,却被知雨一下抱臂拦住。
    “郎君脸色红成这般,定是着凉发了热,今日决不可再出门了,得赶紧喝碗去寒的药好好歇着!”
    白殊不由得摸摸脸,在心里问小黑:“我脸很红吗?”
    小黑诚实回答:“比早上红约5%。”
    白殊在回来的车里也觉着有些晕,却只当是车厢闷,此时才察觉原来是发烧了。
    刘家那边倒也不急于一时,他乖乖地被知雨扶回屋躺下,又让知雨去知会那头一声,待明天他搬到应玄观安顿好,再去找刘道守说话。
    白殊将打包行李的事交给能干的小厮,自己吃点东西喝过药,睡了个天昏地暗。第二天醒来头不晕了,身体却还是乏力得很。
    所幸搬家也不需要白殊做什么。他直接坐上新马车,自齐国公府大门而出,向应玄观行去。
    应玄观同在长乐坊内,距离内城很近,每一任住持都是当时的国师。观中除了年内特殊节日,常例只在每月初五与二十两日开放让人进香,平日里十分清静。
    可今日白殊到时,门前却是聚着不少人,都穿着统一的赭色窄袖圆领袍,腰佩长刀,安安静静地列着两排堵在门口。
    白殊在车内听得知雨禀报,奇怪地揭开窗前厚帘子往外看,就见到个熟人。
    “孟大郎?”
    白殊推开车门下车,那头孟大已经快步走到车边,抱拳行礼。
    “楚溪侯,殿下命某领两什东宫卫前来听用。”
    白殊心领神会,笑道:“辛苦各位,一会儿我让小厮给各位烧姜汤暖暖身。”
    孟大一板一眼地道:“不敢有劳,我等一应饭食皆会自行解决。”
    此时知雨已经敲开应玄观大门,一个小道童出来和白殊见礼,却是偷眼看着那两队护卫,一脸为难地说:“师父只说让楚溪侯住进来,没同意他们进去……”
    白殊这才知道,原来东宫卫守在观门不仅是在等自己,更是因为压根进不去。
    白殊有些好笑。
    他原本一度以为国师是受嘉禧帝之意给出那种谶语,又选中自己这颗棋子。但昨日在宫里见过之后,方知这国师和天子并不是一条心。
    白殊对道童温声道:“烦请小道长领我去拜会国师。他们既是太子派来保护我的,自该由我去恳请国师通融。”
    道童依然皱着脸:“师父先前交待过,让您直接去客院安顿便行,无须见面……我先领您过去吧,回头再帮您问问师父。”
    “那有劳小道长了。不知马车该从何处进门?”
    “客院有单独的门能进出。”
    白殊没再上车,拢着斗篷跟在道童身旁走,试图多探点话。不过道童该是并不知道什么,反反复复只来回叮嘱师父交待过的话。
    “师父说,您要出门与会客都可随意,在客院内的饮食也不用避讳。客院和观中有道月亮门相通,平常观内那头是锁着的,您若不放心,可以在这边再加道锁。院中设有香炉,您只记得早晚插上三柱香便好。”
    说话间道童带着白殊进了客院,留下大门钥匙便走了。
    这院子比白殊在国公府内的院子略小些,却也有正房厢房小厨房,想来是观中招待贵客之处。
    白殊先让孟大一人跟着进来看过,问:“可住得下?”
    孟大道:“楚溪侯无须担心,我等什么条件都经得住。”
    说完,他看知雨一个小少年来回忙,又去门外点了两人进来帮手。
    没过多久,道童再次过来传话,国师同意东宫卫入住,两队人才正式进了院子。
    待孟大安排好护卫轮值,白殊拿着封信出来:“烦请交与太子殿下。”
    孟大谨慎地将信贴身收好:“某亲自去。”
    白殊看他出了门,在院中香炉处插过香,便被知雨催着回屋歇息等待吃药。
    小黑刚才将遖颩喥徦院子角落都钻了个遍,现在回到白殊身边趴下:“太子这是要监视你?”
    白殊无所谓地道:“护卫,监视,还有考察。都随他。反正我也缺能信任的可用人手,有这些人在正好。”
    东宫里的谢煐很快接到孟大送去的书信,展信看完,递给冯万川道:“这事交给你。”
    他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孟大,问:“白三对你们可有排斥?”
    孟大摇头:“并无。楚溪侯就带着一个小厮服侍,看着……还挺高兴臣等能去搭把手。”
    他说完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臣看他对小厮很是纵容,那少年一直在念叨他昨日不当心着凉起热,今日就该歇着别往外跑,他都安静听着,像是脾气极好。”
    谢煐原本一心二用地听,听到这里,突然笔下一停,伸手又从冯万川那把信拿回来细细看过,果见今日的字比上次更绵软无力。
    孟大看他突然蹙起眉头沉思,便停下话不再说。
    片刻后,谢煐看向冯万川:“清息丹的药方,可还留有?”
    冯万川微愣,随即忙回道:“有,臣仔细收着。”
    谢煐淡淡地道:“你过去时,抄一份与他。”
    随后便拿起笔继续做事,仿佛不过是随口吩咐一句,并不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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