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过往
    陆星野问得坦荡又认真，圣利斯忍不住往后撤了几分，下意识把尾巴挡在了身前：“……整本写的都是这些？”
    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可思议，陆星野突然笑了：“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我以为你早就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了。”
    “我看的那一篇……”圣利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而后狐疑道，“那不会是你写的唯一正经的一篇吧？”
    陆星野好奇道：“你看的是哪一篇？”
    圣利斯低头去翻日记本，陆星野借着机会把人揽到了怀里，对方瞟了他一眼后没说话，顺势靠在他怀里翻起了日记。
    五年的分离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陆星野轻轻把下巴放在圣利斯的肩膀上，环着对方的腰轻声道：“我怎么感觉哥哥的腰变软了，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圣利斯头都没抬，“生育会导致身体机能发生一些改变。”
    陆星野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某些细节：“所以一碰你就哭也是因为——”
    圣利斯尾巴一下子打在了陆星野的嘴上，他抬手把日记本拍在对方怀里道：“我看的是这一篇。”
    陆星野被他用尾巴抵着嘴，闻言眨了眨眼，张嘴把尾巴尖咬在了嘴里。
    圣利斯一顿，片刻之后推拒的动作转为迎合，他轻轻攀上陆星野的肩头，安慰一般张开嘴，承受着对方的疯狂。
    陆星野正难受着，闻言呼吸一滞，差点被他勾得起了反应，整个人的热度都跟着升了几分：“……那不一样。”
    “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圣利斯的心思还放在那本日记上，“麻烦小王八蛋先起来一下，日记还没读完。”
    有些泪痕已经完全干涸到看不见了，即便如此，剩下的水痕也相当可观。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他自己写的内容，而是一小片已经干涸的水痕。
    圣利斯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安慰般询问道：“突然发什么疯？”
    故而继续往下读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文字上，而是全部放在了一旁的泪痕上。
    一吻毕，陆星野一言不发地抱着圣利斯，低头埋在对方颈窝里，连尾巴都环在他的腰上。
    陆星野几乎是颤唞着摸上了那几道水痕，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圣利斯一个人抱着日记靠在床头默默流泪的样子，甚至没有人来抱抱他。
    圣利斯浑身一僵，骤然把尾巴抽了出来，忍不住瞪了陆星野一眼。
    圣利斯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人吻住了。他完全搞不明白陆星野突然发什么疯，抬手想把人推开，然而手刚搭上对方的肩膀，他却感觉到手下传来的细微颤唞。
    陆星野只能有些机械地低下头看向那页日记，只看了一个开头他便想起来这篇到底写了什么。
    圣利斯一愣，而后带着笑意捏了捏他的耳朵：“我为你哭得还少吗？”
    陆星野一愣，反应了几秒后陡然抬头：“这是……泪？”
    圣利斯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闻言点了点头：“嗯。”
    圣利斯见他半晌不说话，忍不住低头道：“你……唔——”
    陆星野闻言有些不高兴，抬头抵着圣利斯的额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人就在这里，哥哥为什么还要看日记？你是不是只喜欢五年前的小狗，不喜欢现在的我了？”
    陆星野埋在他颈窝里闷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居然让哥哥为我哭，我真是个没用的王八蛋。”
    被他这么一瞪，陆星野反而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他一手搂着圣利斯的腰，一手按着日记本低头看了过去。
    他这副耍无赖的架势让圣利斯忍不住挑了挑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愿意让我看？难不成日记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星野环着圣利斯腰部的手骤然收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而对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去看日记。
    骤然被点破心思的陆星野下意识道：“没有！”
    他确实不想让圣利斯继续往下看，除了那些妄念之外，这本日记的底色并没有那么鲜亮，反而大部分基调都是灰色的，内容也乏善可陈，陆星野并不想让圣利斯看到这些。
    已经过去的事就应该让它完全消散，不应该再让它给现在的人带来悲伤。
    但圣利斯显然不这么想。
    “没有就快点念。”圣利斯警告道，“不然现在就回你的大使馆。”
    这话显然很管用，陆星野无可奈何，只能低头打算继续念：“不过他目前没有找其他人的打算……”
    “不是这一篇。”圣利斯按着陆星野的手背道，“换一篇。”
    说着圣利斯从陆星野手中拿过了日记，低头相当认真地翻了起来。
    陆星野紧张得后背发麻，然而有些事情你越是担心它会发生，它就越是会发生。
    圣利斯翻着翻着突然停顿，神情也跟着认真了下来。他低头看了半晌后，抬手把日记递到了陆星野面前：“这一篇，念完就结束。”
    陆星野并未因此感到高兴，他抿了抿唇接过日记，扫了一眼后深深地望向了圣利斯。
    “念吧。”圣利斯仿佛能读懂他的心思，“我想听。”
    “10月30日天气：阴。”陆星野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缓缓念道，“距离他的发倩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他身上我依旧闻不到我的信息素，他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他打算安排我进军部，问我愿不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他现在让我去死我或许都不会犹豫。听说AO完全标记形成后，Omega会不自觉地依赖于他的Alpha，但他完全没有这种表现，反而我才像那个被标记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问我愿不愿意去军部的一瞬间，我从心底产生了一股类似当年的感觉。也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但我好像没办法回头了。我或许马上就能见到你了，妈。”
    这一篇的写作时间离刚刚陆星野念的那一篇隔了一个月，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便使得文字间的期待、热烈和渴望消失了大半。
    他一边控制不住地爱上圣利斯，另一边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宛如飞蛾扑向火焰般陷落。
    原来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在利用他，圣利斯感觉自己的心尖仿佛在滴血，但他还是甘之如饴，开开心心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比起前面那些长篇大论的篇幅，这篇日记的长度要短许多。陆星野念完之后忐忑不已地抬眸看着圣利斯，对方一言不发地坐在他怀里，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但陆星野见状心下却猛地一跳。
    “过去随便写的几段话而已……”陆星野捧住圣利斯的脸颊，轻轻把他的脸抬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哄道，“怎么还惹得哥哥不高兴了呢？”
    圣利斯抿了抿唇不愿抬眸看他，声音小到宛如呢喃：“我爱你……我是爱你的…我当时只是不知道……”
    陆星野心脏仿佛被攥紧一般酸胀，他连忙低头亲吻着怀中人的脸颊：“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爱我。”
    圣利斯主动转过头勾住了他的脖子，一下又一下舔舐着对方的嘴唇：“傻子……”
    陆星野失笑：“我怎么傻了？”
    “明知道没有结果还义无反顾……”圣利斯抵着他的头轻声道，“你就是个傻狗。”
    “谁说没有结果？”陆星野不赞同地搂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在尾巴根部打了一下，“我老婆对我好得很，还生了个女儿，不许这么诽谤我老婆。”
    圣利斯猝不及防被他一巴掌打得宛如过点一般整个人都懵了，眼睛下意识睁得浑圆，半晌才想起来挣扎：“你……嘶——”
    陆星野故意又在他尾巴根部打了一下，圣利斯的眸底一下子变得水光潋滟起来，他难得有了点怒意，眸色都变得明亮了几分：“松手。”
    “我不。”陆星野仗着圣利斯的偏爱蹬鼻子上脸，“别看日记了好不好？我给哥哥看点别的……”
    圣利斯好笑：“你还有什么是我没看过的？”
    陆星野煞有其事道：“那不一定，重塑的身体和经过改造的身体差不多，跟原来的身体不可能完全一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截住了话头，甚至差点因此咬住舌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圣利斯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什么改造？”
    陆星野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想糊弄过去：“没有，只是——”
    话音未落，圣利斯忍无可忍地将陆星野按在了床头，坐在他胯上和他对视了几秒：“你说的改造是什么意思？”
    旖旎和雀跃褪去，种种不对劲浮上心头。为什么对方早就有了自弃自毁的倾向，最终还是选择活下来。为什么对方明明已经忘记了琳琅是他的孩子，还是在第一时间选择来找自己……他就不怕自己再次拒绝他么？
    没有得到对方回答的圣利斯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星野质问道：“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你早就做好了我永远不会爱上你的准备，也做好了自毁的打算，最终甚至见到了母亲的遗书……所以，你为什么还是选择重塑身体活下来？”
    这话说得冷酷又无情，陆星野闻言一顿，而后故作委屈道：“哥哥难道不想让我活下来？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琳琅嘛，哥哥既然愿意生下我们的孩子，说明我多少还是有点希望的——”
    “撒谎。”圣利斯直截了当地打断道，“如果我依旧没办法爱上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陆星野和他对视了三秒后突然笑了，仿佛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你就不能装作……好吧，我告诉你。如果你依旧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无法爱上我，我会把你关起来，直到你在各个方面都离不开我为止。”
    他说这话的语气非常云淡风轻，圣利斯也仿佛完全没听出那话中暗藏的危险一般：“你做不到，至少在生理层面上就做不到。”
    圣利斯此话所言非虚，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不愿和陆星野动手，恐怕就是十个陆星野加起来恐怕也不够他打的。
    陆星野相当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圣利斯却不依不饶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陆星野叹了口气，骤然用力直接把圣利斯按在了床榻间：“你觉得秋作为一个在星陨海背面被囚禁了十几年的人，她研究的难道只是简单的身体重塑技术吗？”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圣利斯瞳孔骤缩，蓦然抬头看着他，一时间心如擂鼓。
    “如果以染色体的寿命为代价进行改造，人类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陆星野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下人，“只不过这项技术至今没有得到成功的临床检验，之前乌鹫尝试过寻找实验体，只可惜那些人都没能挺到最后一刻。我是第一个重塑成功的实验体，秋很想让我试试这种改造。”
    陆星野话尚且没有说完，圣利斯便骤然按住了他的肩膀，手下的力气前所未有的用力，几乎要把对方的肩膀给捏碎了。
    “你答应了吗？”圣利斯带着明显的颤唞一字一顿地质问道，“陆星野，你答应她了吗？”
    “我当然知道无论是以地位还是以能力，我都赢不了你。”陆星野没有回答，反而在这种时候轻笑了一下，他仿佛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一般用手背轻柔地蹭了蹭圣利斯的脸颊，“所以我不止一次的想过答应她。虽然成功的概率很小，但我连五年的重塑都撑下来了，说不定我能成功呢？如果真的成功了，我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你关起来，从今往后你只能看着我……只是想一想便足以让我发狂。”
    圣利斯感受不到一丝恐惧，反而从心底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后怕，他声音干涩地缓缓开口道：“你就没想过……这么做的代价吗？”
    “代价就是你会永远恨上我，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恨总比爱长久，能让你永远记得我也很划算。”陆星野浅浅地笑了一下，然而那个笑容间没有丝毫苦涩，反而带着一丝满不在乎的偏执，“哦，还有寿命。如果接受这种改造，我大概活不过十年。”
    “不过就算是当个朝生夕死的短命鬼，我也想拥有你……哪怕只有屈指可数的时光，我依旧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