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背面
那串文字出现得突兀且狂妄，字体是冰冷的，言语中却透着一股耀武扬威的感觉。
然而这个东西不清楚是，它知道的一切都是别人想让它知道的。
以它现在的水平根本不足以透过光脑入侵圣利斯的系统，它之所以能察觉到圣利斯的身份，完全是因为圣利斯在掀睡袍时，锁骨处的布料微微向下移动了几分，故意让它看到了一些端倪。
算不上多精致的演技，然而那东西根本看不出来。这就是粗制劣造的仿制品和本体之间的差别。
圣利斯安安静静地看着光脑，一时间没有丝毫说话的意思。
他这种近乎轻视的态度似乎热闹了那个东西，黑色的文字骤然扭曲，下一秒浮现在屏幕上的变成了另外一句话：“我会取代你。”
圣利斯冷冷地和那串文字对视了三秒，眼底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对仿造品的居高临下，他一字一顿道：“劣等的赝品。”
画面骤然一顿，文字抓狂一般扭曲，光脑内部仿佛被嵌入了内置的烟花，炸得五彩缤纷，看起来艳丽又诡异。
圣利斯简单的几个字仿佛戳到了那东西的痛处，光脑不断闪烁的样子就像是在那东西气急了在跳脚一般。
圣利斯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敲着手背，诡异的雪花之下又浮现了一些歪曲的文字，圣利斯见状却连看都没看，垂眸闭上了眼。
无言的轻蔑让画面里的文字越发扭曲起来，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视频那侧，陆星野挑了挑眉问道：“怎么样？”
“虽然它只留下了一些数据残骸，但里面应该也藏着一些东西。”圣利斯道，“给我一些时间，或许我能从其中分析出一些东西。”
圣利斯缓缓闭上眼睛回忆起了陆星野方才说的话——后背指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以陆星野的性格，指的很可能就是字面意思，但他特意强调了几分，圣利斯出于直觉认为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陆星野摸着下巴“啧”了一声：“比我想的要狡猾……好不容易引出来居然是这个结果，接下来怎么办？”
恰在此刻，圣利斯抬手扶住了不断闪烁的光脑，内里的东西不知道感受到了什么，骤然停下了所有动作，然而它想要把自己撤走时却发现它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那东西似乎已经被突然改变的局势搞得愣住了，不过按它的运行模式来看，此刻的它应该正在不停地进行计算，只可惜它毕竟只是生出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和圣利斯无法相提并论。
陆星野不明所以：“一部分？”
“它应该是分出了一部分程序来监控你，我准备动手的时候它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最终决定弃车保帅，放弃了这部分程序和代码。”圣利斯解释道，“它残留的部分我检查过了，有用的信息全被销毁了，留下的只是一些残骸。”
时间仿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重叠，记忆回溯，一切都变得熟悉起来。唯一的区别在于……这次的等待不再毫无意义。
带着纷乱的思绪，圣利斯不知不觉间竟然陷入了睡眠——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被孕激素影响了。
陆星野点了点头：“好，这玩意把它的中枢藏起来了，我要是能找到早把它砸了。研究中心那群蠢货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而忙着搞内斗……”
圣利斯摇了摇头道：“只抓住了一部分，剩下的让它跑了。”
那个东西叫嚣了几句后突然感到了一丝危险，那串示威般的文字骤然消散，连带着视频也恢复了正常。
“只可惜，你太沉不在气了。”圣利斯看着光脑道，“一方面想藏好自己，另一方面又想取我而代之，最终的结果就是葬送你自己。”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圣利斯打断他道，“它自废的时候毁掉了你光脑中的光核，修好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话音未落视频便“滴”一声终止了，圣利斯看着黑下来的光脑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星野愣了一下：“什——”
屋内再一次陷入了宁静，圣利斯关掉灯，一片黑暗中他安静地躺在床上。这个时间琳琅应该已经完全睡着了，他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把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
光脑的画面骤然一闪，上面出现了一行加大的文字：“我会取代你！！”
扭曲的文字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组巨大的“？！”，圣利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原来如此，你是那组备用代码复制三亿次后偶然出现的自我意识，你为了掩人耳目，故意装作数据运行混乱，实际上是为了阻止那些人对你的研究。”
圣利斯很少做梦，但可能是睡前有所思的缘故，今日的他居然罕见地梦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只不过梦的内容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那是他第一次发倩期时，和陆星野在星陨海的经历。
亳无经验的两人把机甲搞得一片狼藉，圣利斯无力地伏在操作台上，看着机甲外恍惚的星陨海，金眸中浸满了泪水。
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圣利斯有些无法接受地想到，难道孕期的身体已经难耐成了这个样子？……可是这才不到一个月，怎么会这么奇怪。
纵然睡梦中的理智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梦境，可是孕期的Omega天生需要Alpha的安抚，圣利斯不受控制地想要回头，想要得到身后人的拥抱。
但是在梦中他不知为何就是转不了身，只能被迫伏趴在操作台上承受着身后的一切。
啜泣间颤唞的脊背上被人印上了炙热的吻，圣利斯恍惚中听到身后人道：“我喜欢你的背，也喜欢在这里抱你。”
圣利斯无意识地抬头，却看到外面荒芜一片的星陨海不知何时变了一种景象，漫天的大雪近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这是……星陨海背面。
圣利斯突然明白了陆星野那句话的意思，梦境一瞬间破碎了，他骤然从梦中醒来，下意识要去摸星脑联系莉莉娅，还没来得及动手却感觉身下一片滑腻，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不由得僵在了床上。
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了下来。
孕期正常的反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圣利斯一边冷静地收拾着床褥一边想到，这并非自己的问题，要算也得算到陆星野头上。
正一边焦头烂额修理光脑，一边急着恢复各种资料，同时还要提防着被监控的陆星野并不知道自己因此被记了一笔。
身为特里斯首席，想要随时从工作中抽身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怀孕有时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工作日第一天，圣利斯毫无心理负担地宣布了自己要去做孕检的事，不少还沉浸在休假中的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效果非常拔群。
“您……”莉莉娅咽了咽口水，代替众人开口道，“又怀孕了？”
“没错。”圣利斯点了点头，“最近需要抽出几天去孕检。”
没有人见过圣利斯去精Zi库申请，那他只可能是自然受孕。一些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然而私下里那些类似首席把帝国六皇子勾得什么事都愿意做的消息再怎么猖狂，明面上众人还是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三天的假期顺利批了下来，只不过议会那群人批假时的表情非常丰富，但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询问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休假通知下来的当晚圣利斯就把琳琅送到了莉莉娅家，没等到第二天他便连夜赶到了星陨海。
星陨海依旧荒芜而灿烂，只不过昔日的最高统治者和他的手下已经如鸟兽般逃走了，只留下了一座荒芜的星际城市。
圣利斯只投下一眼便越过了星陨海的正面，机甲跨过正反两面的交界时，内部的机舱仿佛经历了一次昼夜交替。
白雪皑皑之中，原本应该被摧毁的圆型地堡耸立其间，圣利斯心下蓦然一跳，缓缓把机甲降在了那处地堡前。
透明的防护罩后，一个人影早早地等在那里。
圣利斯推开舱门走了下去，防护罩自动在他面前打开，热气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秋博士的问候：“日安，圣利斯阁下。”
“日安。”圣利斯裹着披风遮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秋博士。”
他这个动作引起了秋的关注，她看了一眼圣利斯的小腹后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似乎在遗憾什么。
圣利斯闻不到除了陆星野之外任何人的信息素，即使是Omega的也一样，故而他一时间并未明白秋叹息的缘由，直到对方微微侧身，露出了带着疤痕的后颈，他才下意识蹙眉道：“冒昧询问一下，您的腺体怎么了？”
“被圈养太久的羊难以适应外面的生活。”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道，“与其被猎人抓住尾巴拖走，不如先把尾巴割掉。”
圣利斯下意识蹙了蹙眉，并不赞同她的说法。
但秋显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外面太冷了，你冻出什么事来你家那个疯狗能要了我的命。进来吧，他给你留的东西在里面。”
说着她转身向堡垒走去，圣利斯抬脚跟了上去：“这里是你给他做手术的地方？”
秋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愧是初代……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这里是第二次手术的地方。”
陆星野从来没有提到过还有第二次手术，圣利斯瞳孔骤缩，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陆星野曾经提到过的“改造”，他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冷了下去：“第二次手术是什么？人体改造吗？”
秋转身继续往前走：“我曾经想给他改造，可惜他最后变卦，拒绝了。第二次手术和人体改造无关……陆星野没告诉你吗？他太急着见你了，第一次手术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失败了。”
圣利斯蓦然僵在了原地，秋抬手拉开了面前的屋门：“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既然你不知道，告知家属具体情况是我的义务。”
圣利斯看到门后之物的那一刹那，瞳孔不自觉地收缩，攥着披风的手一松，披风直接坠在了身后。
只见屋内“站”着一个双眼紧闭、和陆星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这是第一次手术失败留下的躯体，失败的原因在于免疫排斥，没有什么外伤，所以虽然最终还是失败了，但身体还挺完整。”秋歪了歪头看着圣利斯，“说实话这个躯体各方面的属性比他现在用的那个要稍微差一点，但眼睛应他要求造成了蓝色，他自己挺满意的，第二次手术的时候为了区分，眼睛换成了绿色，除此之外两具身体基本没什么差别。不过手术失败之后他貌似非常害怕你喜欢第一个身体，非要让我把这具身体销毁掉。不过最后为了方便第二次手术的展开，这具身体还是留下来了……”
说到这里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顿了一下，而后很认真地和圣利斯道：“不过现在手术也成功了，他还欠我一笔手术费没有结清，这具身体虽然没什么作用了，但还是作为担保物压在我这里。他到现在也没还钱，你要是喜欢，可以把这具身体拿回去收藏着玩。你放心，我已经对它进行了无机化处理，现在这具身体就像个大型人偶，不用担心它像尸体。”
“而且他好像很担心你喜欢这具身体，所以如果方便的话，劳烦你把这玩意摆在你们家最显眼的地方，算是我对他欠钱不还的报复。”